分卷(9)
謝青棠不難感覺到常儀韶身上傳達出的低氣壓。 在品嘗美食的時候,有這么一個散發著寒氣的人坐在身邊,再美味的糕點都不香了。再者,常儀韶畢竟算是金主,她或許可以施出一些關心。想至此,謝青棠起身倒了一杯熱水,端著搪瓷杯坐到了常儀韶的身側,關切道:怎么?在學校里遇到事情了么? 常儀韶被謝青棠驚動,她瞥了身側的人一眼。謝青棠的語調懶洋洋的,然而像極了午后的陽光,能夠給人鍍來三分暖意。她接過了搪瓷杯只抿了一口,便放回到茶幾上。她蹙著眉,應道:沒什么。 謝青棠又是哦了一聲。 常儀韶見謝青棠如此姿態,鬼使神差地接了一句:我只是覺得一切都很無聊。 這是真誠的發自內心深處的喟嘆,不像是開玩笑。正因為如此,謝青棠覺得自己不太好接話。 好一會兒,謝青棠才道:我找了一份兼職。 常儀韶一怔,她直起身,望著謝青棠的側臉,詢問道:摩耶平臺不好?還有人在直播間里鬧?她以為這件事情已經解決了。但是想想謝青棠也不過是才畢業的年齡,面對那么多辱罵和攻訐,心里會留下了陰影也很正常。抱歉。常儀韶開口,語氣更加歉疚。 不是。謝青棠奇怪地望了常儀韶一眼,又補充了一句,就是想換個環境尋找創作的靈感。 常儀韶垂著眼,她應了一聲,并不大相信謝青棠的話。 被糕點填飽肚子的謝青棠并沒有吃晚飯,她早早地便進了書房。 常儀韶依舊是做了兩個人的量,只不過她自己也沒有多少胃口,最后只是垂著眼冷淡地將它們處理掉。 她并沒有像往常一樣看書,而是坐在握著手機坐在了沙發上,許久之后她才發了一條消息。 常儀韶:她出去找兼職了。 唐榕:???誰? 在看到這條消息時,常儀韶才發覺這個沉寂很久的群重新恢復了生機和活力,正好替代了原先與陸黎的聊天框。她正打算撤回的時候,陸黎以及一直潛水的齊喻都冒了出來。 陸黎:是你給的不夠多嗎?還是她想要更多?我覺得與何延津是一個德性的。 齊喻:我知道。 陸黎的話常儀韶早聽了八百回,不怎么放在心上,反而是齊喻的一句我知道打消了她撤回消息的念頭。 常儀韶:@齊喻,你怎么知道的? 齊喻:她來我的畫室了。 齊喻:是在說謝小姐吧?她跟何延津長得很像,但是比何延津明艷大方,霞明玉映。你的眼光進步了。 陸黎:@齊喻,你難得這么多話。 唐榕:她擺脫了一座大山,心情好著呢。 群里的話題不知不覺轉變了,而拉開這個序幕的常儀韶卻再度銷聲匿跡。 她沉思了許久,給謝青棠轉了一筆零花錢。 片刻后,謝青棠從房間中走出來了,她望著常儀韶欲言又止。除了契約上的工資之外,她跟常儀韶并沒有其他的交易關系??涩F在常儀韶忽然給她轉了一筆錢,是想要干什么? 你是要我幫你買什么嗎?常老師?謝青棠的語氣中滿是困惑。 常儀韶搖了搖頭。 謝青棠眉頭一蹙,試探道:你該不會想要增加契約條款吧?她們目前還是純潔的女女關系,但是她聽說有的人找替身是要一替到底的。想至此,謝青棠又義正辭嚴道,常老師,這恐怕不妥當。 常儀韶:她偏著頭,疑惑地望著謝青棠道:你在說什么? 第15章 就連常儀韶本人,也說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樣的想法。圈子里也有人養著金絲雀,但是她與謝青棠的情況,跟誰都不同。在她寸寸剖析自己心理之前,那筆錢已經轉出去了。 但是從謝青棠的反應中,她不知道該不該這么做。 此刻,謝青棠還在等一個答案。 常儀韶有些尷尬,她清了清嗓子,應道:謝謝你這段時間對我的照顧。 謝青棠:?她望了常儀韶一眼,更是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但是很快她就釋懷了,做點什么事情不好,非要在這里揣測常儀韶的心思?她好心情地哼著歌,回到了房間中,那緩緩合上的門劃分了兩個天地,她在里頭,而常儀韶在外頭。 常儀韶望著掩上的門,勾著唇輕笑。 她們的作息都很規律,同一張床上,向來都是謝青棠玩游戲,而常儀韶在看書。 這種井水不犯河水的靜默模式在今夜被打破了。 連續贏了好幾盤的謝青棠開始覺得疲憊和無聊,當新鮮感退去,就算是勝利也無法激起她心中的波瀾。她隨手將手機扔在了床頭柜上,一偏頭就瞧見了沉思的常儀韶。 房中的燈光柔和而明亮,她凝視著常儀韶的側臉,能夠看清她鬢間細小而柔軟的絨毛。眸光存存挪移,最后停留在那小巧的耳垂上有一個耳洞,但是她從來沒有見過常儀韶戴上耳釘或者耳環。謝青棠有些心癢,想要伸出手撫摸那柔軟的耳垂,但是她克制住了。 常儀韶是個什么樣的人呢?她又開始揣測常儀韶的心思。 謝青棠的視線是放肆的。她大大方方地看,從來不加以掩飾。 常儀韶眉頭動了動,她伸手撥了撥發絲,燈光仿佛在她的指尖騰轉跳躍。 你在看什么?她對上了謝青棠的視線。 謝青棠坦白道:在看你。這個房間中除了常儀韶,也沒有別的人可以看啊。 常儀韶慢吞吞地頷首,她的眉眼間分辨不出情緒。手指落在置于膝上的書頁間,輕輕地擦過那一片墨色的字她心間的無聊緩解了些許,可并不是因為那本摩挲過的書。 她想要詢問謝青棠在畫室兼職的事情,可是謝青棠并沒有跟她細說,一開口反而顯得自己在窺探她的生活。 這樣的念頭讓常儀韶眉梢又蹙了起來。 你不開心?謝青棠又問道。這種低氣壓從她回來后就開始了,難不成是在回來路上碰見了白月光?常儀韶長久不答,謝青棠自己補完了故事,她露出了一抹了然的神色,像個關心常儀韶生活的老朋友,望著她感慨道:見到白月光了??? 常儀韶一愣,她垂著眼,輕聲道:不是。 謝青棠拖過了一個靠枕壓在了背后,勾唇淺淺一笑道:那就是想念她了唄?相識多年,的確是不容易忘掉。但還是有機會的,只要你謝青棠剩余的話并沒有說完,她眼睫往下一掃,視線也往下方轉去,瞥見了常儀韶那只漂亮的手。 她眉頭一擰旋即松開,只做意會一笑。我不說了。她開口道。 常儀韶的手指還貼著謝青棠的唇,隨著紅唇的開合,那股柔軟的觸感越發明顯。常儀韶的眼皮子一跳,心也似乎漏跳了一拍。她快速地縮回了手,冷不丁又聽見了謝青棠的輕笑,仿佛對她之前畏縮行動的嘲弄。常儀韶有些惱,她橫了謝青棠一眼,再一次感覺她跟何延津是截然不同的。 四月底的陽光明媚正好,適合在床上睡懶覺。 陸黎醒過來的時候,下意識摸手機。一打開就看見了如今變得沉默寡言的常儀韶給她發的一長串消息。陸黎一怔,以為發生什么大事情了,但是在看完后卻啞然失笑。 雖然跟何延津長相相似,但是她們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人。 我之前覺得萬事無聊,現在對她有些感興趣了。 之前調查出來的結果說她溫順乖巧,現在看來一點兒都不像。 這不像是現在的常儀韶,而像是以前那個活潑的常儀韶會說出的話。 陸黎咬著指尖想了一會兒,回復了一句:姐妹,你是不是只吃何延津那一掛的顏??? 常儀韶回復:不是。 陸黎:生活有點刺激也好,真怕你是以前玩太多了,現在淡得像是白開水,提早進入老年生活。 常儀韶: 新兼職是在齊家的平窯當學徒。 齊家是個瓷器世家,傳到了如今的當家人齊望手中已經是第四代了。齊喻作為齊望的獨女,并沒有接下家傳的想法,而是學了畫畫。齊望雖然不滿,卻無可奈何。平窯并不在城區,開車過去將近一小時,謝青棠也不嫌遠。 黑瓦白墻,飛檐翹角,錯落有致的建筑物頗有幾分風流意態。 謝青棠到的時候齊喻也在。 齊喻揚了揚手,算是打了個招呼。 窯里的學徒并不少,謝青棠其實不太明白為什么是經由齊喻的畫室招人,但是聽齊老爺子一解釋,她立馬就明白過來了。她這個學徒是要培養起來應對不久后來這里實踐的高中生的。 齊家的平窯與甘棠高中有合作,一段時間后那群高中生會來這里參加歷史課實踐活動。而齊喻回到這兒,則是因為在合作開始前,她要畫一系列的宣傳圖當然模特是謝青棠。 甘棠高中,歷史。 謝青棠抓住了關鍵詞。 常儀韶會過來?她一挑眉。 應該會。齊喻的神態自然,眉眼間夾雜著困惑,似是在詢問怎么了。 這兒有時候會拍攝影視片?謝青棠又問道。 齊喻點了點頭。不過具體的事情她也不清楚。 謝青棠哦了一聲,不再繼續詢問了。何延津回來似是要走影視路線了,常儀韶也會出現在這里在這古色古香的地方,即將豎起一塊愛情豐碑。 她這個工具人最終還是要發揮工具的作用,成為她們愛情的催化劑。 到時候能問常儀韶要點補貼嗎? 第16章 這個方案是為學生們定制的,有一部分可以省略,你也可以輕松一些小喻做事情一股子呆氣,這一個月才招到了一個人。 謝青棠原以為是其他的老師傅來指導,倒是沒想到齊望會親自上手。只是齊望是個話匣子,一邊介紹平窯的情況,一邊抱怨。 至于齊喻本人,則是眼觀鼻鼻觀心,仿佛沒聽到老爺子的念叨。 要求哪有那么多?就小喻她非要好看的,鬧呢。齊望說著,抬頭望著謝青棠半晌,又笑道,還真被她找著了,美人如瓷。 謝青棠被齊望一夸,也有些不好意思。心中則是想著,這找不到人可能不是因為這條要求,而是齊喻那敷衍的招聘信息這沖著畫室來的,你讓他到平窯來學燒瓷器?還真沒有幾個會來。 甘棠高中在每年的五月都會組織部分高一學生參加一次歷史學科相關的實踐活動,從而了解古代人民的生活以及技藝,今年學校恰好與齊家談了合作讓學生們體驗一回瓷器的誕生過程。 身為歷史這個學科的教師,常儀韶自然也會充當高一五、六班的領隊。 當然這樣的實踐活動并非每個學生都愿意去的,學校那邊也不愿意逼迫學生,而是想方設法調動學生們的興趣。這一次因為合作方是齊家,所以大畫家齊喻百忙之中抽空來畫一幅宣傳圖卷。用筆兼工帶寫,畫幅上窯工百態,風流自成。 看著好有意思??!瓷器和這位jiejie都很漂亮啊是擬人還是真人吶?學生們是活潑的,在常儀韶跟前,少了幾分在班主任前的拘謹和嚴肅。 真人。常儀韶溫和一笑,她凝視著畫上的謝青棠,話題忽地一轉,她道,那剔透玲瓏的小盞是木葉盞,這木葉盞 常儀韶的話還沒有說話,就被嬉笑的學生給打斷了。常老師,饒了我吧!現在是課間時間!不如來打一局游戲? 你對英雄了解太少,容易輸。常儀韶斜了他一眼。這個學生是當初歷史課打游戲的人之一,成績不錯,但就是愛玩成性。常儀韶上回在謝青棠那學了技術,贏了學生幾把,這學生再也在課堂上打游戲了,然而卻是念叨著自己帶他上段。常儀韶好氣又好笑。 課間時間不算長,總不能留到下節課,常儀韶回答了學生的幾個問題,便收拾了教案和電腦回到辦公室。 才坐下沒多久,便聽見一道中氣十足的吆喝傳來。 常老師,有人找! 這個時間點,謝青棠應該不會過來,哪能有誰來尋找?難不成是學生家長?常儀韶應了一聲,起身快步往辦公室外走去,只是瞥見了那一角空青色的衣角,常儀韶的神情倏然一沉。 是何延津。 她怎么會找到學校里來?辦公室里的老師在閑聊,臨近門邊、發出吆喝的那位還探著腦袋看熱鬧。常儀韶瞥了何延津一眼,直接從她的身側越過,穿梭過青石小徑,越過一片小林,最后到了僻靜無人的小紅橋上。 何延津緊跟在她的身后,低垂著眼,蒼白的面容上滿是委屈和不甘。 常儀韶,我頭疼。何延津抬眸,在卸了妝容后,越發顯得憔悴。 常儀韶冷淡地望著何延津,見左右無人,她譏誚一笑道:這里是學校,你走錯地方了。 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何延津就愛使用這樣的手段,博取她的憐惜和愧疚。她現在是自己的什么人???她把周云夢、把自己當成了什么人?這樣的生活讓她厭倦,讓她覺得萬分無聊。 何延津心中扎著一根刺,她委屈地凝視著常儀韶,出聲道:你為什么不原諒我?要不是她不理自己,她怎么會跟周云夢走在一塊?見常儀韶無動于衷,她又上前一步,試圖抓住常儀韶的手常儀韶后退的動作格外明顯。我好累啊。何延津再度開口,她一眨眼,晶瑩的淚珠便墜在眼睫上,像是下一刻就要滾落。 周云夢將她安排進了劇組,但并不插手劇組里面的事情。她之前是個歌手,不是演員,她什么都不懂,那些人為什么不能讓著她?如果是常儀韶在自己身邊會怎么樣?她會幫自己說情,會幫自己對付那群丑惡嘴臉之人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