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骨 第10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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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事,直接說吧?!币淮槊肋@個時間點跑到這邊來的,肯定有事,所以也沒有客套,把王換讓到屋里,坐下來就等著王換說話。 一撮毛的家,修的很有特點,門窗都加了一些擋板,這些擋板可以很巧妙的變換位置,一白天都能把陽光擋在外面。屋子看著雖然有門窗,但是一年四季都見不到太陽,進來之后,會讓人覺得冷颼颼的。 王換以前聽人說過,一撮毛這樣的人,能看風水,引路,破事,過話,沾的東西太多,這種人的家里,一般都養著“東西”,所以平時是不見太陽的。 不過,越是家里陰冷,越是說明人家的道行深。王換就覺得一撮毛的家里,已經夠冷了。 “想找你給兩個人過話?!蓖鯎Q也沒有拐彎抹角,直接把事情說了。 “死了多久了?” “前后大概一個時辰左右?!?/br> “那該是沒問題?!币淮槊c點頭,說道:“能問的出來?!?/br> 王換認為,跟一撮毛打交道真的是很省心,一撮毛根本就不問那兩個人是誰,也不問人是怎么死的。一撮毛很聰明,所以在西頭城附近,那些專門破事和過話的人里,一撮毛活的最結實。 “這個先給你?!蓖鯎Q從身上取了十塊現大洋:“等會過話,一定要問的清楚些?!?/br> “要不了這么多?!币淮槊彦X給退回來一大半,自己只留了三塊。 王換有些過意不去,一撮毛就急忙跟王換解釋,他當年出師下山的時候,師傅有過訓誨,他們這一行的人,取舍有度,才能長久,并不是客人來給多少錢自己就收多少錢。 而且,他們收來的錢,自己還不能全都用,錢要分成三份兒,一份兒敬鬼神,一份兒敬祖師,剩下的一份兒才能自己留著花銷。 所以,一撮毛平時要多干活,才能維持住日常的開銷。 兩個人說了一會兒話,王換覺得時間差不多了,就和一撮毛一起到外面去迎一迎豬油飯。 他們等了不到十分鐘,從西頭城那邊轟隆轟隆過來了一輛馬車。馬車是豬油飯親自趕來的,他看見王換,對王換使了個眼色,意思就是說,老黑和老白的尸體就在馬車里。 馬車直接開到了一撮毛的家門口,趁著周圍還沒人,他們趕緊把老黑和老白的尸體搬進了屋。 尸體搬進去之后,刀子很識趣的坐到了院子里,豬油飯跟了進來。一撮毛一個人把老黑和老白的尸體搬到靠墻的兩把椅子上,讓兩具尸體坐下來。人死了一個多時辰,身上的血液不流動,肌rou和關節也開始僵硬,腿已經打不過彎了,但一撮毛很有辦法,一根指頭在尸體的膝蓋上彈了彈,老黑和老白直接就雙腿一彎,坐在了椅子上。 一撮毛在這里忙活的時候,豬油飯就東張西望,在屋子里轉來轉去。一撮毛家的房子不大,幾間小屋里滿當當放的全是亂七八糟的東西,瓶瓶罐罐,箱子盒子,豬油飯這種閑不住的人肯定不消停,看見什么都覺得新鮮。 “不要亂動?!币淮槊仡^對豬油飯說道:“有些東西,亂動了會有麻煩?!?/br> “沒事,我只是看看?!必i油飯笑道:“我的手腳是很老實的,真的?!?/br> 一撮毛從懷里取了兩個很小的小鈴鐺,鈴鐺上面有細繩子,他把兩只鈴鐺分別掛在老黑老白的左耳上,然后進屋去搬了一個大概三尺見方的沙盤。沙盤是木頭的,里面堆著大概三寸厚的細沙。 一撮毛很仔細,把沙子小心翼翼的抹平了,然后插上去一根樹枝。 “現在人死的時間不久,問什么,大概都能問清楚,你把要問的想好,直接告訴我?!?/br> 王換想了想,如果過話還有忌諱和限制的話,那么他現在所要問的,肯定就是那面鏡子的下落。 “有一面銅鏡,很早以前的東西,應該在他們倆身上,但是一直沒有找到?!蓖鯎Q說道:“問問他們,那面鏡子在什么地方……” 哐當?。?! 王換的話還沒有說完,墻角那邊就傳來了一通哐當的聲響。豬油飯在擺弄墻角的一只柜子,那只柜子突然就打開了,里面有一個看上去大概六七十歲的老頭兒。 老頭兒是個駝背,身上有一股非常濃重的藥味,這種藥,是用來防止尸體在短時間內腐爛的。 柜子里的尸體直接倒了下來,豬油飯眼明手快,趕緊抓了尸體一把,但是,倉促之間,老頭兒尸體的背上貼的一道符,飄飄忽忽的脫落,又像是被風吹動起來,唰的落在了豬油飯的脊梁上。 第197章 活見鬼 豬油飯忍不住哎喲了一聲,這一聲驚動了心無旁騖的一撮毛。等一撮毛回過頭看到眼前的情景時,臉色立刻就變了,丟下手里的沙盤,三步并作兩步的跑過去。 一撮毛想把豬油飯后背上的符給摘下來,然而,一張小小的黃符,就好像長到了豬油飯身上一樣。 “怎么了?”王換意識到事情不對,豬油飯可能闖了什么禍。 “這位老弟,我叮囑了,不要亂碰這里的東西?!币淮槊o皺眉頭,手上加了些力,可是,那張黃符卻始終都摘不掉,一撮毛有一點惱火:“他本來就在找人替他,你可倒好,自己就送上門來了?!?/br> 這個駝背老人是小鎮里的人,家里世代都是駝背,子子孫孫,無一例外。駝背老人的一個兒子找到一撮毛,很苦惱的對一撮毛說,他們家族一直這樣,子孫平時尋個老婆都難,問一撮毛有沒有辦法,能把這個事情化解一下。 一撮毛收了人家的錢,想了個辦法,這種事情,要家里的一個長輩獨自扛下來。 恰好,沒過多久,駝背老人病重,臨死之前,他兒子征求駝背老人的意見,駝背老人不知道是老糊涂了,還是別的什么原因,竟然不肯答應。 等駝背老人死后,一撮毛就讓人把他的尸體給弄了過來,尸體鎮在陰陽柜里,要過上整整一年,然后安葬到祖墳以外的地方,家里子孫就會慢慢的正常,用不了兩代,便跟普通人無異了。 但是豬油飯偏偏手腳閑不住,駝背老人身上那道符,落在豬油飯身上。豬油飯很可能要替這家人受過。 “嗨,又死不了,就不是什么大事?!必i油飯也不知道是不是嘴硬,聽完一撮毛的話,笑著說道:“有什么,我一個人扛著就是了?!?/br> “死是死不了,但你一定會變成駝子?!币淮槊f道:“你還年輕,變成駝子,你愿意?” “駝子不是人?”豬油飯大大咧咧的擺擺手,說道:“你忙你的去,我真沒事,好漢做事好漢當?!?/br> 一撮毛嘆口氣,把駝背老人的尸體重新放回柜子,回到了沙盤旁邊。 “別再亂動這里的東西了?!蓖鯎Q不知道一撮毛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但是,豬油飯如果真的年紀輕輕就變成個駝子,那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知道,知道,我手腳一直很老實,只不過剛才失手了?!必i油飯臉上還掛著滿不在乎的笑容,對王換說道:“趕緊辦正事吧?!?/br> 豬油飯蹲在墻角,不吭聲了。王換回到一撮毛身邊,一撮毛已經做好了準備。 “就是要問他們,那面鏡子的事兒,對吧?” “對,先問鏡子,如果鏡子問清楚了,還能問點別的,那就問點別的,真的問不了就算了?!蓖鯎Q現在只想先把那面鏡子給拿到手,別的事情,只能容后再說。 一撮毛唰唰的在紙上寫了一串和符箓一樣的東西,這種東西,寫帳的人都會,一般人看不懂,而且,這種特殊的字,也不是給人看的。 等寫完之后,一撮毛把紙給點燃了,紙慢慢燃燒,最后連紙灰都沒有留下,等紙燃燒完,一撮毛伸出左手的中指,在老黑和老白耳邊旁邊的小鈴鐺上碰了一下。 兩只鈴鐺發出了一聲很輕微的響動,王換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眼睛有點花,他感覺,坐在椅子上的老黑和老白,好像動了動。 隨即,插在沙盤上的樹枝猛然間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給捏住了,唰唰的在沙盤上來回的滑動。樹枝過處,沙盤平整的沙面上就留下了一道一道痕跡。所有的痕跡匯聚在一起,變成了一個看似復雜,其實很有規律的圖案。 這種圖案,也不是人寫的,只有懂得扶乩的人才看的明白。一撮毛盯著圖案看了一會兒,臉色又變了變。 王換從一撮毛的臉色上,看出了一些異樣。 “怪事?!币淮槊ь^看看王換,說道:“真的是怪事?!?/br> “什么意思?” 一撮毛出師以后,給人過話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從來沒有失手過,或多或少,都能問出一些事情。但是這一次,情況就非常特殊,讓一撮毛感覺意外。 沙盤上留下的圖案,其實就是老黑和老白的回答。他們回答的圖案看似復雜,實則只有四個字。 不告訴你。 王換也感覺很意外,老黑和老白都已經死了,但是死了之后,嘴巴竟然依然這么硬。 “我不知道這兩個人的來歷,不過,我勸你,還是不要問了?!币淮槊f道:“這兩個人死之前,就有準備,他們背后肯定有高人,他們活著,別人從他們嘴里問不出一個字,即便死了,也問不出一個字?!?/br> 王換的心一下子就涼了,看起來,這兩個散財童子背后的金九旬,果然不是一般人,把所有退路都給無形的截斷了。 一撮毛既然這樣回答,王換就知道,肯定沒有希望了?,F在天色已經完全放亮,還要趕著把兩具尸體給處理一下。王換只能跟一撮毛告辭,一撮毛把他們送到門口,幫著打掩護,將兩具尸體重新搬上了馬車。 馬車重新駛回了西頭城,又來到了城南的那條荒僻小路上,周圍雖然沒有人,但為了保險起見,他們還是在馬車上等著。 這真的是個很讓王換琢磨不透的事情,那么大一面鏡子,究竟能弄到哪兒去? 中午時分,三個人把尸體重新埋回了原處,這條路常年沒人走,尸體埋在這兒,可能十年八年都不會有人知道。 做完這些,三個人就分開了,刀子有自己的住處,豬油飯要去歸還租來的馬車,王換則回到自己家里睡覺。 躺在床上的時候,王換有一種預感,盡管這一次失手了,但他應該還有機會,金九旬不會罷休,只要對方不罷休,那就肯定還有機會。 只不過,得罪了金九旬這樣的人,后果是嚴重的,王換在考慮,自己到底能不能承受住這樣的打擊。 王換睡了整整一白天,半下午的時候才醒來,和往常一樣,他和黑魁一塊兒來到西頭鬼市,搭好了板屋之后,就在食坊那邊吃飯。 然而,飯只吃了一半兒,王換突然愣住了,不由自主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遠遠的,他隱約看見老黑和老白從鬼市的南口走進鬼市,然后走到一堆木板跟前,一起聯手,搭起了板屋。 第198章 復生 當王換看到眼前這一幕的時候,整個人都陷入了混沌之中。 一瞬間,他產生了很多疑惑,他懷疑自己現在是不是在做夢,也懷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被食坊不斷飄出的煙氣給遮擋了,他還懷疑,有兩個和老黑老白長的一樣的人,出現在了西頭鬼市。 所有的疑惑刺激著王換,他立刻放下手中的碗筷。 “怎么不吃了?”黑魁還沒有發現遠處正在搭建板屋的老黑老白,只是覺得王換的表情有點不對。 “你先吃,我去辦點事?!蓖鯎Q站起身,從食坊離開,一路朝著南邊走去。 他走的很慢,因為現在出現的情景,是自己完全無法預料的。他一邊走,心中的疑惑一邊在不斷的發酵膨脹。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王換知道,自己不是在做夢,今天正午時分,豬油飯和刀子已經趁著城南那條小路沒人的時候,把老黑老白的尸體給埋了。 僅僅過了一個下午,兩個本已經死的透透的人,卻鬼使神差一般的出現在眼前。王換的腦子轉不過這個彎,他心頭的疑云也越來越濃。 王換慢慢走到了板屋跟前,他走過去時,老黑老白正巧搭好了板屋??匆娡鯎Q,老黑露出一副笑臉,抬起手跟王換打招呼。 王換沒有躲避,不管什么原因,老黑老白既然出現了,那么,這件詭異的事情,就需要弄個水落石出。 “你們來的挺早?!蓖鯎Q想了想,強行把自己心頭那些不良的情緒全都壓了下來,迎過去,說道:“鬼市里沒有幾個勤快人?!?/br> “小本生意,以勤補拙?!崩虾谶€和以前一樣,神態之中有種恭謙,說話也很和氣。 王換聽不出任何破綻,他之前跟老黑打過交道,知道老黑說話的語氣和表情,此時此刻,老黑就是老黑,完全和從前是沒有任何區別的。 “昨天,這兒死了個人,是你們的客人,從你這兒離開,到我門口的時候就死了?!?/br> “那件事,我們后來聽說了?!崩虾诟习着浜系奶煲聼o縫,老白很及時的把王換的話轉達給老黑,他們兩個急忙就朝這兒走了走,來到王換身前,老黑遞過來一張疊的整整齊齊的銀元票:“那件事,在您的地頭上,應該也是您出面幫著料理的,這點小意思,不成敬意?!?/br> 王換接過銀元票,掃了一眼,是二百大洋的即兌票。他也沒客氣,直接把錢收了起來。 “你們的生意,還打算干多久?” “這個誰也說不準,干一天算一天,真干不下去,那就不干了?!崩虾谛Σ[瞇的說道:“還要請您多關照?!?/br> 王換點點頭,沒再說話,此刻,他心里翻江倒海,難以形容自己是什么樣的心情。通過這番交流,他隱約感覺到,面前的老黑老白,是真貨,如假包換的真貨。 老黑老白的生意,已經打出了一點名頭,煙客賭客很多,缺錢的更多,這時候,有人到老黑這邊來,王換挪動腳步,給他們騰出了地方。 兩個賭客按照老規矩,在老黑這里說清楚來意,然后,老白就從板屋里舉起了那面古舊的銅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