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骨 第45節
書迷正在閱讀:從怪書開始、我真不是深淵之主、和女主光環作對的下場(GL)、我的秘書小姐、她渣了大佬(GL)、穿成虐文女主的替身(GL)、穿成男主和反派的白月光、罪源(骨科,親姐弟)、丹特麗安的記事簿(西幻NPH)、我的技能界面
王換聽的出來,這個黑瘦男人一定走過很多地方,也學了很多方言,只不過學的都不精,導致口音很雜亂。 “來這里算卦的人多了,我不知道你說的是哪一個?!?/br> 黑瘦男人咧嘴笑了笑,沒有做聲,只是又朝周圍看了一眼。 這個時候,王換注意到了黑瘦男人身后的一個人。那個人穿著土里土氣,其貌不揚,但是,這個人就像是一條狗一樣,鼻子不斷的輕輕抽動,似乎在嗅著什么氣味。 王換知道,江湖中的奇人多了去了,一察覺到對方的異動,王換就感覺不妙。 “這年頭,外面太亂,人人自求多福,卜算推命的人,應該很多?!焙谑菽腥耸栈啬抗?,望著王換說道:“可你的生意又這么冷清,學藝不精?” “勉強糊口而已?!?/br> 黑瘦男人不再說話,帶著人走了。等他們一走,王換的心里愈發覺得不安,恰好這時候,黑魁從城里趕來,王換立刻叫他回去帶著六指換個地方。 “現在帶著他,能去哪兒?” “帶他去澡堂子,好好洗個澡,記住,再給他里里外外換一身衣服?!?/br> 黑魁不明就里,不過從王換的話中,他也聽得出急迫,于是轉身就走。 王換一個人坐在卦攤跟前,心里琢磨著,剛才那個黑瘦的男人,多半就是巴家的人。巴家人遠離內地,平時打的交道很少,不了解他們,不能不做提防。 王換在卦攤坐了大約有半個時辰,跑去食坊看了看,衛八今天沒有出攤。 不知道為什么,王換總是有一種很莫名的危機感,就好像附近存在著什么自己看不到的危險。 這種感覺很不好,而且難以防備,王換全力靜下心神,憑著他的眼力,一般的危險是難以隱藏的。 但是轉來轉去看了好一會兒,王換依然一無所獲。 七月十五過后,西頭鬼市似乎是恢復了平靜,但王換和十三堂之間的事情,已經傳的人盡皆知。這些鬼市里的小商人不可能知道的那么細致,他們只知道,不能得罪十三堂,所以,食坊南邊的攤子大半都搬走了,估計是不想和王換靠的太近,也不想在王換的“地盤”里討生活,以免被清算。 又過了半個時辰,到了晚上十一點多鐘,王換想到食坊那邊買點宵夜,等他從桌子前站起身的時候,陡然間看到了兩丈遠的地面上,有一片像是黑水一樣流淌著的黑霧。 黑霧緊緊貼著地面,無聲無息,在光線照射不到的地方,同黑暗完全融合在了一起,順著地表蔓延了過來。 這一刻,王換緊張了,但同時也釋然了,他終于知道那種莫名其妙的危機感來自何處。 王換產生了躲避的念頭,因為從上次和十三堂的溫先生打交道的經歷來看,很多事情,都不是功夫好就可以解決的。他慢慢的后退,一步一步的退出西頭鬼市,地面上那片流水般的黑霧越來越快,如同一片無聲的潮水,緊追不舍。 王換暫時不知道要跑到什么地方,他以前聽說過巴家的事情,剛剛又聽六指講了巴黑子的故事。這樣的黑霧,是絕對不能沾身的,只要沾上一點,可能就會萬劫不復。 他一路小跑了起來,想要借助地勢把黑霧給甩脫,就在這個時候,王換的余光一瞥,心中陡然一跳。 左手邊的眉尖河畔,靜靜浮著一條破舊的烏篷船。這條烏篷船,王換算是熟悉,當初,烏篷船的主人和王換說過,自己要出趟遠門。 仔細算起來,烏篷船離開的時間也不算短了,它不知道是什么時候回來的,但卻讓王換在這個節骨眼上意外的發現了。 烏篷船的故事,王換知道,他的心思駕馭著腳步一動,立刻調頭沖向了河畔。身后那片流水般的黑霧依然在不停的追趕。 王換跑的很快,不多久,就沖到了河邊。烏篷船很小,很破,黑燈瞎火。但是,就在王換快要跑到跟前的時候,烏篷船的船頭,突然亮起了一盞燈。 昏沉的氣死風燈,散發著昏黃的光,王換在岸邊停下腳步,還沒有來得及說話,身后那片流水般的黑霧已經追到了不足兩丈處。 嘩…… 水面似乎掀起了一片小小的波瀾,烏篷船隨著波瀾左右晃動了一下,緊跟著,身后的地面嘭的一聲,蕩起了一片潮濕的土屑和草根草葉,那一片流水般的黑霧,猛然一陣扭曲,嘩的從地上翻飛了起來。 黑霧似乎化成了一道人形,在暗夜之中不斷的掙扎翻滾。王換看的驚心動魄,目光閃爍之間,他才突然發現,烏篷船的船篷里,好像探出了一根細細的釣竿,釣竿上有一條細的和頭發一般的魚線。 魚線的另一頭,緊緊的纏在那團黑影的脖子上。魚線雖然細,卻柔韌之極,纏住了黑影之后,黑影就掙脫不開,被一根小小的釣竿牽扯住了。 就這樣掙扎了片刻,黑影的動作越來越小,越來越小,最后歪倒在緊鄰河畔的岸上。烏篷船上的釣竿輕輕一揮,黑影落到水中,在緩緩流動的河水里上下起伏,漸漸被沖遠了。 直到這時候,王換才放下心,又朝烏篷船走了兩步。 烏篷船頭的那盞燈,滅掉了。穿著蓑衣的老人,又從船篷下鉆了出來。 整個西頭鬼市,可能只有王換見過烏篷船的主人。在蓑衣老人出現的那一刻,王換的心,不免有些激動。 蓑衣老人的頭頂,帶著一頂很大的斗笠,斗笠遮擋了老人的大半張臉。王換只能看到對方的下頜,還有下頜上細密的胡茬。 “您出遠門回來了?” “回來了?!彼蛞吕先说目跉夂軠睾?,看著根本就不像是剛剛殺了人一樣,他說話之間云淡風輕,讓王換覺得輕松。 “您到哪兒去了?” “很遠的地方,這次回來,很快又要走?!彼蛞吕先俗吡藘刹?,坐在船邊。 王換上次見到蓑衣老人的時候,因為心里緊張,所以沒有觀察的太細,這一次,他總算隱隱約約的察覺到,這個烏篷船的主人,難怪很少出來走動,因為他的一條腿似乎有殘疾,走路有些瘸。蓑衣老人看著王換,說道:“你知道我為什么要回來?” “不知道……”王換搖搖頭,對于很多人來說,烏篷船,還有烏篷船的主人都是個謎,王換也不清楚。但他能感覺到,烏篷船對自己頗為照顧,前幾次在西頭鬼市的麻煩,都是烏篷船擺平的。 “我知道,你又遇到了難事?!?/br> “是,我遇到了難事……”王換感覺蓑衣老人很懂自己,這些日子,是出了不少問題,和十三堂的糾紛算是告一段落,但黃金骨的變故,讓王換始終都難以平靜。 王換把事情的經過跟蓑衣老人講述了一遍,蓑衣老人默默的聽,一言不發,等王換講完,蓑衣老人才說道:“你可知道,每個人,都有一個賬本?!?/br> “賬本?” “對,用來記賬的賬本?!彼蛞吕先顺炜罩噶酥?,說道:“賬本就在上面,你看不見它,但你所做的每一件事,是善,是惡,一筆一筆,都記在了賬本上。這些帳,不是白記的,你日后的種種一切,都和這本帳有關?!?/br> 王換聽的稀里糊涂,但還是聽明白了那么一點。 蓑衣老人所說的,無非也就是因果那些老一套的說辭。 “你若信我,積德行善,將來,必有你的福報?!?/br> 蓑衣老人說著話,慢慢的取出了一支旱煙袋,裝上煙,點燃了開始抽。白白的煙霧飄散開來,王換嗅到了一股很熟悉的氣息。 這種氣息,只有王換聞得出來,因為旱煙的煙草里加了一些叫做香麻葉的草。 嗅著這股熟悉的氣味,王換的心神,似乎飄飛到了很遠之外的家鄉。在他的記憶里,只有家鄉的男人,才會在煙草里加這種香味柔和的山草。 這一刻,王換對蓑衣老人的來歷,突然產生了很濃厚的興趣,他想知道,蓑衣老人是哪兒的人,他常年游蕩在眉尖河是為了什么。 王換悄悄的又朝前面挪了挪,暗中伸長了脖子,想要看看烏篷船的船篷里,有什么東西。這一條烏篷船對所有人來說都是神秘的,王換就是嗅到了那股熟悉的煙草味,特別想知道蓑衣老人的些許情況。 “我的船,沒有人上來過?!彼蛞吕先藳]有抬頭,那頂斗笠依然遮擋著大半面孔,他默默抽著煙袋,說道:“我的船,也好久沒有靠岸了?!?/br> “我上船去坐會兒,成不成?”王換試探著跟蓑衣老人商量,蓑衣老人也說了,他這次回來,很快又要遠行,王換不知道蓑衣老人何時才能再次回歸,如果不抓住眼前這個機會,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時候了。 蓑衣老人沒有說話,慢慢的抬起頭。 這一刻,王換終于看到了蓑衣老人的那張臉。 蓑衣老人的眼睛,似乎是瞎的,那張臉很可能被火燒過,肌rou扭曲,五官都挪了位,在這種昏沉的深夜,看到這樣一張臉,是會把人嚇個半死的。 “你真想上船來看看?” “是……是想要上船坐一會兒……” “那你上來吧?!?/br> 王換應了一聲,在他踩著淺水爬上小船的那一刻,陡然看到烏篷船的船篷里,似乎有什么東西。 那是一團白白的東西,平放在船中,好像一個很大很大的蠶繭。 第80章 一本帳 王換一上船,立刻就把注意力放在了船篷下的東西上面。他暗中看看蓑衣老人,如果這個東西很要緊,那么蓑衣老人多半會比較避諱。 “你何必看我?!彼蛞吕先吮硨χ鯎Q,依然靜靜坐在船邊,慢慢說道:“既讓你上船了,又怎會隱瞞你,想看什么,那就看吧?!?/br> 王換感覺很不自在,自己心里想什么,想要干什么,蓑衣老人看都不看他一眼,竟然都能知道。 王換悄悄朝著船篷下湊了湊,他嗅到了一股淡淡的氣味。這股氣味不好聞,即便很淡,卻也熏的人有些頭暈。 這樣的味道,讓王換的心仿佛都被一只看不見的手給揪緊了。他回想起小時候在家鄉時,鄰居家里臨時有事出遠門,將一塊四五斤的豬rou給遺忘了。 這塊豬rou最后發臭時,就是這種氣味。 王換又朝里面探了探,他發現,船艙里應該躺著一個人,這個人身上蓋著白粗麻布,猛然看上去,就好像一只巨大的白色的繭。 當王換看到麻布下的那個人時,腦袋嗡的就大了一圈。 麻布下應該是個女人,頭發花白,歲數應該不會太小,已經死了很長時間。但尸體用了藥,所以沒有徹底腐敗。只不過,時間或許是太久,尸體的臉上依然爛的斑斑駁駁。 王換只覺得渾身上下冒涼氣,蓑衣老人每天就守著這樣一具尸體,漂泊在眉尖河中。換做是普通人,恐怕一天也待不下去。 “這是?”王換急忙從船篷下鉆了出來,轉頭望向了蓑衣老人。 “這是我的婆娘?!彼蛞吕先艘廊槐硨χ鯎Q,那雙飽經滄桑的眼睛,望向了緩緩流淌的眉尖河。 “那為什么……” “她故去的時候,我答應過她,這一世一直陪著她,不管到了什么時候,也不丟下她一個人?!彼蛞吕先苏f道:“她去的可憐,我那兒子瘋了,她受不住,誰勸也不肯聽?!?/br> 王換聽到蓑衣老人的話,心頭一陣感慨。對老人而言,這世上最痛苦的事,莫過于白發人送黑發人,誰也承受不住這樣的打擊。 “年輕時,什么都不懂,不知道日子該怎么過,也不知道陪在自己身邊的那個人,才是最要緊的。等明白這些時,卻又遲了?!彼蛞吕先四弥幻饕粶绲臒煻?,說道:“我應允了她,要帶她到各處去走走,看看山,看看水,看看朝陽,看看落日?!?/br> 王換在這兒跟蓑衣老人聊了好一會兒,蓑衣老人其實說不出什么大道理,他所說的,卻都是一個人活在世間的經歷和感受。 這樣的經歷,很難得,二十歲的人,永遠都不知道四十歲的人心中在想些什么。 “夜深了?!彼蛞吕先颂ь^看看天色,說道:“記得我的話,人人都有一本帳,這本帳,莫記得太爛,若是太爛,那就誰也救不了你?!?/br> 王換從小船上岸,蓑衣老人駕馭小船,緩緩的朝著下游駛去。王換站在岸邊看了很長時間,直到小烏篷船走的無影無蹤,他猶自不肯離開。 烏篷船離去時,遠處的河面上,似乎有人落水了,落水的人年齡應該不太大,在水中不斷的呼號掙扎。眉尖河的水流不急,不過河水還是比較深的,年輕人撲騰了一會兒,可能支撐不住,漸漸沒了聲息。 王換看到了這些,但是他在猶豫,如果能確定,那只是一個普通的落水者,他會施以援手。只不過這幾天西頭鬼市不太平,而且巴家的人不久之前才被蓑衣老人給殺了,這其中會不會還有別的潛在危機,王換并不敢確定。 就在年輕人沒有聲息之后,王換突然想到了蓑衣老人臨走之前和自己說的話。 每個人,都有一本帳,這本帳若是太爛了,那么遲早會遭報應。 王換咬了咬牙,還是奔著下游而去。他走的很快,但始終還是遲了一步,等他趕到這兒的時候,落水者已經漂在了水上。 王換嘆了口氣,感覺很可惜,這個落水者大概也就是十三四歲的樣子,可能是溜出來玩,也可能是和家里別了嘴,賭氣不肯回去,最后死在了河里。 王換不知道該怎么辦,死者若是不撈上來,用不了多久就會被河水沖走,若是撈上來,自己又有些洗不脫的嫌疑,總之是叫人左右為難。 就在這個時候,上游那邊下來了兩條船,尋常的小船。若是沒有什么急事,眉尖河上的船家基本不會趁夜行船。兩條船順著水流,下來的很快,不久之后就到了這邊。 每條船上都有五六個人,看著穿著打扮,應該是普通人,只不過家境或許好一些而已。 其中一條船的船頭上,站著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兒。老頭兒瘦的竹竿一般,臉上的胡子刮的干干凈凈,下巴上有一顆很大的黑痣,黑痣長著一撮毛。船乘風破浪,這老頭兒卻在船頭站的很穩,不斷的掃視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