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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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要離開,只是剛一拔腿就被秦墨叫住了。 師兄。 柳凝身子一頓,回頭問道:還有何事? 秦墨按在池沿上的手緊了緊,欲言又止。 他想詢問一番師兄眼睛的事,卻又怕萬一勾起不好的回憶,戳到對方痛處。 沒什么。沉默半晌后,秦墨語氣再度輕快起來,師兄回房稍待,我馬上就來。 這本是一句再正常不過的話,偏經秦墨之口說出來,硬是多了三分旖旎,活像個在調戲自家小娘子的風流浪蕩子。 柳凝面皮薄,耳根子微微一熱,不痛不癢斥了句輕浮,捏了個訣轉瞬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絲若有若無的清香證明他方才來過這里。 秦墨看著他消失的方向,嘴角不自覺揚起一抹微笑,不緊不慢地從水里出來,換上了柳凝送來的干凈衣服。 [你要去哪?] 他今天奇怪的表現讓系統有種不妙的預感。 果不其然,秦墨對它的話充耳不聞,徑直朝屋子的方向走去。 眼看二人又要勾搭到一起,系統有些急了。 [秦墨,還剩最后兩年,一切就都結束了,你真的要在這個時候功虧一簣嗎?] 秦墨腳步漸緩,眸色隨之暗沉下來。 然而片刻功夫后,他便重新恢復成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嘴里哼著不知名的小調,大搖大擺地找柳凝去了。 分明聽得見,裝什么聾作什么??! 系統快被氣死了。 這屆宿主怎么這么難帶! 秦墨走進房間的時候,柳凝正在擦拭一管白玉短簫那是收了劍鋒的霽雪。 坐吧。他停下手中的動作客氣道。 秦墨察覺到他語氣中刻意的疏離,眼神黯淡,悶悶應了聲好。 氣氛有些怪異。 在秦墨看來,他們本不該如此陌生,可于柳凝而言,在經歷了這許多事情之后,他們還能這樣安靜平和地坐在一起,也實在是件詭事。 師兄 你 二人同時開口,又默契地一起停了下來。 師兄先問吧。腦子一片空白什么也不知道的秦墨謙讓道。 柳凝也不繞彎子,直言道:你說自己失憶了是怎么回事? [失憶?!誰失憶?] 系統突然出聲,完全不復剛出場時的冷漠形象。 失憶就是失憶嘛,還能是怎么回事。秦墨習慣性地去撓頭,誰料先前忘了擦頭發,以至沾了一手的水。 他不甚在意,抬頭繼續說道:昨晚醒來就是這樣了,頭昏昏沉沉的,周圍又陌生得很,一出門就有個魔修來恭賀我出關,可我根本不認識他。 秦墨越說越委屈,眼巴巴望著自家師兄,期冀能得到個安慰,誰料系統比他哭得還慘,在腦海里瘋狂念叨著完了完了,聒噪至極。 柳凝不為所動,如此說來,那名魔修也知道你失憶的事? 秦墨選擇性忽視掉系統的聲音,看到柳凝一臉正色,后知后覺的想起來,師兄如今目不能視,他臉上就是再委屈也沒用。 念及此,他本想搖頭的動作也停了下來,我沒有明說,但他或許會有所猜測。 這倒不是什么要緊事。 魔族向來實力至上,只要秦墨不是功力盡失,他的魔尊之位就不會丟。 那你還記得什么? 他還記得什么? 自昨晚醒來,秦墨的腦子一直有點亂,宛若置身一片迷霧之中。 劍冢 這兩個字讓柳凝一口氣提到了嗓子眼。 空氣一瞬間安靜下來,就連系統都不知道跑到哪里自閉去了。 秦墨按著頭苦想了一陣,沒發現他的不對勁,說:從劍冢出來后的事,我好像都沒有印象。 當年他們二人從劍冢出來之后不久,就發生了秦墨弒師,墮落成魔修的事。秦墨自此性情大變,二人幾乎斷了聯系,為數不多的幾次見面,也都是站在彼此的對立面上。 難怪這性子瞧著像極了從前的模樣。 柳凝微不可查松了口氣。 他又問:身上可有什么異常? 秦墨想了想說:腦袋疼算嗎? 說罷,他就看見自家師兄以袖掩面,清了清嗓子,然后低下了頭。 秦墨: 這心虛的表現是怎么回事? 只聽柳凝道:月前我派大開山門廣收門徒之際,我同你打過一場,大約是那時候留下的傷。 他眼睛不方便,大多數時候靠的都是聽聲辨位,能記得這么清楚,還是因秦墨那時陰陽怪氣說了一句:師兄當真下得了狠手,若再快些,師弟我這腦袋可就開瓢了。 你打我?秦墨聽完這些,不敢置信,你以前從來沒有打過我的。 柳凝被他奇怪的關注點噎了一下,分明是阿墨你先動的手。 一聲久違的阿墨,讓兩個人都愣住了。 柳凝雖然不曾對身為魔尊的他表現出厭惡,可冷淡的態度顯然與從前大相徑庭,秦墨面上不顯,心中卻難免落寞。但柳凝下意識的無心之語,讓他又重新振奮了起來。 師兄秦墨聲音哽咽,又一次撲向他懷中。 柳凝剛從他一開始半真半假賣可憐的舉動中回過味來,只當他在故技重施,急忙伸手把人按住了。 還請魔尊自重。不要總是動手動腳,試圖賣慘博取同情。 好嘛,才一會兒功夫,阿墨就變成魔尊了。 所以,弒師叛道,與你反目成仇,這些事都是真的?秦墨如他所愿停下動作,落寞一笑。 柳凝沉默良久,說:我不知道。 秦墨愣愣地看著他。 我并未親眼所見,事情真相如何,大約只有你自己清楚。 這個回答讓秦墨有些意外,可這話是柳凝說的,于是又變得理所當然起來。 我也在尋求一個答案。 他最后起身施了個小法術,替秦墨將頭發瀝干了。 下次記得自己擦干,別再忘了。 熟悉的話語讓秦墨心底生出了一絲留戀,他拉住柳凝的袖子,有些忐忑地問:我能留下嗎? 柳凝沒有看他,我如今管不著你,去留何必問我。 秦墨心下一喜。 這便是讓他留下的意思了。 回到自己原來的房間,秦墨思索良久,主動呼喚起了自閉的系統。 喂,在嗎? 系統不想理他,報復似的保持了沉默。 脾氣還挺大。 秦墨嗤笑一聲,悠悠道:不出來的話,你口中所謂劇情,就永遠別想回到正軌了。 ?。?! 系統暴跳如雷:[你居然還威脅我?!] 做系統做到它這個份上也是少見,竟然被一個失憶的宿主給威脅了。 秦墨輕笑一聲。 誰讓它老是反復強調這件事,上趕著讓人抓把柄。 怎么能說是威脅,我還等著你來告訴我劇情是何意呢。 啊啊啊啊??! 什么人啊這是! 系統抓狂了。 半晌后,它生無可戀地解釋說:[話本子知道吧?簡單來說,你現在所處的,是一個書中世界。] 第3章 黃昏時分,柳凝來找了他一次,詢問他有何打算。結果秦墨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他無聲搖了搖頭,未再多言。 那你好好休息。 失憶一事,柳凝自然有過懷疑,可秦墨是個什么樣的人,他再了解不過。 與其說他失憶是裝的,倒不如說那個喜怒無常的魔尊是他裝出來的模樣。 秦墨當初走得不聲不響,一句話也不曾留下,一百多年來更是沒有任何解釋。 柳凝以為自己會怪他,誰知道原諒竟是這樣一件輕而易舉的事。 [你還是不相信嗎?] 秦墨兀自出神胡思亂想之際,系統再度開口。 原先說出真相的時候,系統還有些得意,甚至十分期待看到秦墨臉上驚愕的神情,結果這人淡定地哦了一聲,說了句:然后呢? 然后系統無法,只能繼續同他解釋。 誰讓他失憶了呢。 按照系統的說法,這個世界其實是一本爛尾的仙俠小說。在這本書里,柳凝是仙風道骨的正派領袖,秦墨則是從小嫉恨主角,后來淪為魔頭,不斷和主角作對的反派。也許是數據太差,作者寫到一半棄坑了,只在最后一章匆匆交代了一下二人的結局。 書沒能結尾,但以書為背景的小世界卻應運而生。 小說的開篇,正是發生在不久之前,他上門尋釁,和柳凝打得兩敗俱傷這件事。此事被認為是秦墨對仙門百家的挑釁,而秦墨不但沒有收斂,反而變本加厲,仙魔大戰,一觸即發。 被分配到這個新世界的10086號系統找上了英年早逝的秦墨,讓他扮演書中的同名反派,推動劇情走向預設的結局死在柳凝劍下,成就他的功名。 待到一切結束,這里就能成為一個獨立的真實世界。 作為回報,完成任務后,系統會為他安排一個全新的身份繼續生活下去。 秦墨聽完,笑了一聲,斥道:一派胡言。 系統:??? 這個人怎么回事? 且不說這件事有多離譜秦墨信誓旦旦,若真如你所說,現下正是故事開篇不久,難道我在枕流峰同師兄朝夕相處的十幾年都是假的不成? 系統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這些自然都是真的,可那是因為它不小心落錯時間點了??! 一個微不足道的小錯誤,任務時間平白多出一百多年,而重置所耗費的能源的巨大系統選擇老老實實度過時間線。 因為說不出話來,秦墨愈發肯定了它胡言亂語的事實,編瞎話也該選個可信的。 系統吐血。 [我騙你有什么好處!] 秦墨挑眉不語,似乎在說我怎么知道。 [既然如此,我的存在你又怎么解釋?] 秦墨愣了一下,捏著下巴思考起來。 見終于把人鎮住了,系統松一口氣的同時又有些得意起來。 [我們聊了這么久,總不可能都是你的幻覺吧?] 也不是不可能。 秦墨恍然狀。 系統暗道不妙,有種想拍死自己的沖動。 它這不是上趕著送借口嗎? 果不其然,秦墨頓時一副豁然開朗的模樣,右手握拳,在左掌心猛地錘了一下,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就明白了! 定是我閉關療傷的時候走火入魔,才生出你這么個擾人心智的東西。 秦墨越想越覺得有道理,如此一來,一切就都解釋得通了,我會失憶,大約也是走火入魔,傷了神志的緣故。 系統:卒。 眼下這局面,簡直比當初算錯了時間點還要絕望。 那時候好歹有個盼頭,如今只剩下一個頭兩個大。 從回憶里醒過神來,系統感到一陣無力。 秦墨閉著眼,薄唇輕啟,淡淡道:你不用白費力氣了。一起長大的師兄和滿口胡言的心魔,你覺得我會信誰? 神特么心魔! [你要這么想我也沒辦法,真相如何,日后自有分曉。只是提醒你一句,不要和柳凝走得太近,否則遲早會害了他。] 系統似乎放棄了掙扎,說罷再沒了動靜。 過了許久,秦墨緩緩掀開眼皮,盯著地板發了會兒呆,可惜盯再久也沒法將地板盯出個洞來,索性和衣躺下了。 翌日一早,山間的霧氣還未散去,秦墨就推開了竹舍大門。 屋前的平地上,一道青白的身影如晨風般舞動著。 顯然有人起得比他更早。 柳凝的劍法和他的人一樣賞心悅目,飄逸的身姿下劍氣凌厲,攜著滿地的樹葉,帶起一道道殘影,美得像幅畫一樣。 秦墨在一旁看了會兒,正要叫人,卻見柳凝劍鋒一轉,直指他的面門。 師兄這是何意?他擋下這一擊,一手拈著霽雪的劍尖,疑惑地歪了歪頭。 柳凝站定,隨手挽了個劍花,道:切磋。 實際上,切磋是假,想試試他的修為有沒有隨記憶一起丟了才是真。 秦墨一怔,隨后欣然應道:師兄既有此雅興,我自然是要奉陪的。 說著朝四周掃了眼,撿了根竹條回來。 他顛了顛新得的兵器,嘴角上挑,瞧著心情不錯,請吧。 以二人的修為,真要盡全力打,枕流峰也就不用要了,故而此番切磋,只是招式上的比劃。 秦墨雖然沒了大段記憶,但身體上的反應遠比腦海中的反應快,見招拆招,完全沒有因為失憶而落了下風。只是行動間的章法,不像在用劍,倒像是在用刀。 刀? 上清門數代掌教皆是劍修,門內弟子也多使劍,秦墨自然也不例外??蛇@融會貫通的刀法,絕非一日之功。 看來他這一百年還真是沒閑著。 隨手撿的竹條到底是凡物,幾個來回后就被霽雪削成了兩段。 柳凝正欲收劍,卻聽鏘的一聲,有什么和霽雪碰撞在了一起,一股暴虐的靈力也隨之席卷過來,逼得他不得不避開。 師兄! 事發突然,秦墨焦急喊了一聲,腳下不自覺上前兩步。 緊接著,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正欲伸出去的手又縮了回來,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 無礙。柳凝猜到了他想問什么,刀收回去吧。 再不收回去,枕流峰的結界就擋不住這股陰煞之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