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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不能說?!彼麌肃榈?。 凈涂卻皺起了眉頭:“既然跟姬姑娘不能說,那就回去對佛祖說吧,今夜不必睡了,好好在佛前懺悔!” “二師兄,佛堂好冷的?!毙°羧鰦傻?。 “少來,不吃你這套?!眱敉苛嘀囊骂I,往回走。 祝孟楨看著他小小的背影忽然墜下兩行清淚,方才千夫所指之時都不曾有過的委屈,現在卻猶如潰塌的堤壩,奔流而來的洪澇,淹沒了她溫煦的雙眼,怎么會這么難受? 月未央把記憶還給了她,她明知俗世一切皆為虛妄,這場游歷終如游戲,她有無盡的時間,可以等滄海桑田,斗轉星移,所以小泗不重要,但為什么,就是這般放不下。 不僅是小泗,方才雪歲闌提及姬玄玞之時,她甚至有那么一瞬間,希望四爺不知道,不知道她的所作所為,好奇怪,她竟然也會自慚形穢。 正如雪歲闌所言,她有太多牽念,終究難逃一敗涂地。 嗚嗚泱泱的人潮退去了,像東邊初升的晨陽趕著淺淡的夜色,連啟明星也隱去之際,才將就看清楚腳邊的白草,霜葉上掛著露水,像她的眼淚,即使于風中無休止的顫栗,也滿是搖不落的傷情。 “蒲柳?!彼湫?,“那日,她燒了我的命策,那幾行判命詩太長,我看不全,也記不得,唯有‘蒲柳’二字,入了眼了,像在罵我,命如草芥?!?/br> 不是問句,可她探尋的眼神落在雪歲闌身上,似是在找答案。 “我倒覺得,她在可憐你?!?/br> “她…是誰?”段世清問道。 “月未央?!弊C蠘E輕笑,“金筆御使剛剛還說記得她呢?!?/br> “我與她只有一面之緣,不,兩面,至今仍想不明白,為什么她身為東都執筆,玉衡館卻沒有她的存檔?!?/br> “因為她沒有仙籍?!?/br> “沒有仙籍?身為一方執筆官,怎會沒有仙籍?” “御使知道月凈尊者在夢覺寺成佛,可知道他身側的添香侍者是誰?”祝孟楨笑得無謂,“貪狼星君還真是護犢情深,當年天機宮遭此浩劫,竟然瞞得你這般辛苦,可你回來后,竟也沒有問問,為何天機輪盤上會有那么深的劍痕?!?/br> 他望著雪歲闌:“當年把你從香至國接回來,我記得,你已是佛印加身?!?/br> “師父記性不錯?!?/br> “所以月未央大鬧天機宮……” “為了我?!?/br> 她說得那般云淡風輕,仿佛事不關己,可攥在手里的簪子,快要劃破了掌心。 “那絆仙溝的意外……” “為了我?!?/br> “鳳丘靈藥地脈紫芝失竊……” “為了我?!?/br> 段世清笑了,笑得狂肆:“明白了,明白了,貪狼星君哪是護犢情深,分明是等著因果,讓我自己償還呢,可自始至終,我也不知道,我究竟錯在何處?!?/br> 祝孟楨抬頭:“你們都沒有錯,錯的是我,可該償的我也償了,如今不欠你什么?!?/br> 他一雙丹鳳眼瞇成條線,篤定地問道:“你指的是那小和尚?” “不錯,當年你被人算計,命里有樁桃花劫,我給你擋了,但小泗是個意外,始料未及?!?/br> “為何不早說?” “一來,我不想毀了他,他在夢覺寺很好,我希望他這一生都能平安喜樂,遠離是非糾葛;二來,段伐陽刻薄寡恩,重兒輕女,前世又填xue覆巢,不留活路,東都段家一脈至此,應無后而終,連你都是貪狼星君心血來潮送來的,更不用提小泗了,他雖是你的孩子,可不能入段家宗譜;三來,我們之間的緣分盡了就是盡了,我不想因為小泗而茍且攀扯,難為你也難為我?!?/br> 他的醒悟來得太遲,非是在點朱砂痣之時,而是現在,直至現在,才梳理清楚了始末因果。 總歸不過四個字,造化弄人! 原以為他身為金筆御使,已經遠離那些因緣錯際,不曾想,還是被月未央一支朱筆給編排得明明白白。 他倏而望向雪歲闌:“今日,我幫你,算不算助紂為虐?” “師父說什么呢,今日,咱們就要成婚了,既是夫妻,當是同心,談何助紂為虐?”她望著天色,青天白日,孤鳥盤桓,是個好天兒。 “昨夜一場好戲才登臺唱罷,你覺得今日還有幾人等著你開腔呢?” “師父說笑了,咱們這出戲,本就是唱給鬼神聽的?!?/br> 他撣了撣衣衫,對祝孟楨道:“還不趕緊回祝家等著,別忘了,今日也是你大婚呢?!?/br> 祝孟楨心如死灰:“你覺得,昨夜出了那樣的事,四爺還會來迎娶嗎?”她回的是段世清,可眼睛始終不離雪歲闌。 可段世清卻勸道:“他若不來,也在情理之中,但他若來了,昨夜那事便不算事了,有他護著,你怕什么呢?!?/br> 雪歲闌鼓掌道:“師父說的不錯,四嫂何不賭一把?憑我對四哥的了解,他向來重情重義,不會那般輕易放棄?!?/br> 她不知道雪歲闌打什么主意,明明司馬昭之心,可為何這般裝模作樣,她們之間,已經沒有裝模作樣的必要了。 但于她自己而言,確實如雪歲闌所說,還是心存一絲幻想的,畢竟四爺的為人,她也清楚,賭一把就賭一把吧。 其實雪歲闌沒有那么復雜,她想得很簡單,就是要給她希望,她如今的希望有多大,屆時失望就有多深,哀莫大于心死,失望才最殺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