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罷，她尷尬地咳了兩聲：“原來如此，這倒是先我一步算到了，只不過沒影的事兒，錦爺能擔保嘛，別到最后，竹籃打水一場空?！?/br>
    “錦爺如此交代，自然不會有錯，只看段姑娘您有沒有那樣的心力了?！?/br>
    “豈會沒有？”段幼儀說起狐仙兒就恨得牙癢癢，“清兒之所以會那般堅決要娶你家姑娘，甚至不惜以濟世堂為代價，還不是因為受了狐仙兒的蠱惑，那東西害人不淺，攪得我段家人財兩空，必得要付出點代價才行，回去告訴你家錦爺，今夜我段家必傾力相助，為民除害?！?/br>
    送走了紫蔻，她像吃了頭牛一樣，干勁十足，再不見了病泱泱的樣子，除了四姑娘段恨惜，她把段家長幼尊卑全都召集過來，鄭重其事地吩咐了今夜的行動。

    臨走前，還把竊露叫到身邊：“我之前要你找的那些東西，可找到了沒有？”

    “我以為姑娘久不提起，已經忘了呢?！备`露面露難色，“找是找到了，就是不知道姑娘要那些東西干什么?！?/br>
    “如今濟世堂已經拱手送給了姬家，咱們也沒有必要留著老四了，她出身卑賤，野性難馴，終究與我段家姊妹不是一條心，留著她只會后患無窮，今夜，就今夜，你把那些東西混進她換洗的衣物里，不要被發現了?！?/br>
    “可姑娘，這樣太、太殘忍了，濟世堂在手，您留不得四姑娘，濟世堂不在了，您為何還是留不得她？在我看來，她并無野心，給出濟世堂的時候，闔府上下都反對，只有四姑娘愿意放手，無論少爺做什么決定，她都是支持的，談何野心??？

    而且，沒了濟世堂，四姑娘也沒閑著，山上山下地跑，總想為我段家謀條出路，咱們也不必趕盡殺絕……”

    “我之前怎么沒發現你如此有主見呢?！彼輨艃耗笾`露的手臂，威脅道，“看來你并不把你主子的苦處放在眼里，只認別的姑娘的好，竊露啊，如此吃里扒外，對得起我嗎？別忘了是誰把你從死人堆里撿回來的，這么跟我說話，不怕你那害病的弟弟沒藥吃嗎？”

    “姑娘，我錯了，我這就去辦?！币е?，她走了。

    悲涼的背影卻只換來段臨湘狠厲的白眼。

    夜間，風涼刺骨，全無白日的暖意。

    大雄寶殿里，孩子們正在誦經，紛繁的木魚聲也掩蓋不住山下涌動而來的嘈雜，凈涂心有不安。

    “聽，風里都是怨怒?！彼畔铝瞬璞K。

    禪室幽靜，也不透風，雪歲闌就坐在他對面，聞言笑道：“二師兄該想著，今夜過后，東都就太平了?！?/br>
    “未必吧，你看那只貓?！彼钢鹤永镆恢稽S貍貓，“寺里養的，只喂齋食，可它自己偶爾會開葷，蛇蟲鼠蟻什么都吃，卻不干脆利落地吃，總要玩盡興了，玩得獵物筋疲力盡，再也沒有逃生之念的時候才吃，你說，殘忍嗎？”

    雪歲闌笑道：“二師兄只看到了它的殘忍，不曉得蛇蟲鼠蟻的殘忍，它們為非作歹的時候，何曾想過有朝一日會被貓兒玩弄于股掌之間？咱們講的因果，不就是這樣的嘛?！?/br>
    說話間，那只貓又撲了只雀鳥，果然沒有立馬下嘴，而是用爪子按著翅膀，任它掙扎撲騰而無動于衷，就那樣瞪著貓眼左瞅右瞅，像尋樂子一樣。

    “你覺得，今夜它會吃了那只雀兒嗎？”

    雪歲闌搖搖頭：“不會，就像二師兄所言，總要等到獵物沒有求生之念時，才能入腹?！?/br>
    “為什么呢？”

    “不死不悔，跪在佛前流淚懺悔的，哪個不是大難臨頭？我倒覺得，干脆利落地結果了他們才是殘忍，連懺悔的機會都不給?！?/br>
    “不是沒有道理，但這是你自己的道理?！彼嫳M了杯中的茶，“時間不早了，捕魚的要收網，出獵的要歸巢，我就不留你了?！?/br>
    雪歲闌起身，彈了彈衣衫：“今天過來，沒見到小泗?！?/br>
    “晨起早課時就不見了他的蹤影，也不知去何處玩了，你找他有事？”

    她搖頭：“不是什么大事，自從除夕那日他在我家吃了飯，我的琉璃蓮花燈就不見了，想問問他看到了沒?！?/br>
    “出家人絕不做雞鳴狗盜之事，等他回來，我定嚴加審問，給你個交代?！?/br>
    她無奈笑道：“不急，我賭他今夜不會回來?！?/br>
    紫蔻氣喘吁吁地闖進來，努力壓低了聲音道：“姑娘，寺里來人了?！?/br>
    凈涂問道：“誰？”

    “拿賊的，都等在山下，只有做賊的，才會不請自來，走吧?！?/br>
    不知怎的，天邊滾起了春雷，白日看天象，應該不會有雨才對。

    “姑娘，這天不善?！?/br>
    “噓……”

    她們躲在石塔后面，靜靜聽著腳步聲由遠及近。

    來的人不少，聲音細細碎碎，畢竟撤走狐仙兒是個力氣活兒，不能不多叫些人手。

    聽聲音，他們繞過了栽滿蓮花的放生池，向大悲壇去了。

    不知為何，祝孟楨不斷給他們指令，左三步，右五步地這樣走，仿佛在指揮一隊盲人，直到驚雷劃過，這才看清，原來那些腳夫都蒙上了眼睛。

    “不愧是狐貍，狡猾得很?！?/br>
    “什么意思？”

    “先是布雷，示意百姓東都今夜有雨，不宜外出，如此上山的人就少了，不出意外的話應該不會被人撞見，其次又把那些腳夫的眼睛蒙住，他們不會知道自己干的是什么活兒，搬的是哪位神，更不會知道，要把這尊神安置到何處?！?/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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