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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奴不明所以。 她繼續吩咐道:“你自己動手吧,不到天黑就別停?!?/br> 旭奴說話間兩道眼淚就下來了,不知幾分真幾分假,可憐巴巴地哭泣道:“這如何使的?圣姑知道的,過幾日就是我家姑娘和錦爺的大婚之期,我作為陪嫁不免要料理許多,臉若腫了怎好見人呢?” 芙若搖頭,提著腔調:“冬日里天黑得早,也挨不了幾下的,勸你千萬不要偷jian?;?,再惹圣姑不悅,鬧得兩家不快,屆時還要你家姑娘出面收拾,未免太難看?!?/br> 毫無討價還價的余地,旭奴頭頂像是炸開了道雷,絕望又無措,但還是聽話地舉起手,狠狠打在自己的臉上。 到時候臉若真的腫了,裴家會不會換掉她這個陪嫁?反正姑娘肯定不會要她了,本來就沒有多親厚的情分,再惹了圣姑,誰也保不了她。 看她還算識相,祝孟楨這才帶人走了。小泗和真啟嚇得不輕,沒見過這樣的架勢,饒是在寺廟,他們自己的地界兒,也不敢多說什么,由著旭奴一下一下扇著自己嘴巴。 可這一巴掌接著一巴掌倒打醒了她。 這里是夢覺寺,不是她祝孟楨的私宅,即使渾罵了兩句也無甚關緊,她何必動那么大的氣,將來姑娘嫁去姬家,她還要叫聲嫂嫂呢,如此行事不怕將來難看嘛……難道是因為那個小和尚? 說來那小和尚的眉眼與圣姑確有幾分相像! 想到這里,她不禁打了個冷顫。 天光收進,星月朦朧初現,她這才停下了酸疼麻木的手,臉上除了火辣辣的疼再也沒有別的感覺。 可以下山了,但她咽不下這口氣,趁著四下無人之際,偷偷溜到了大悲壇,圣姑出來的地方。 “鎖上了?” 她搬弄著鎖子,更覺得里面有蹊蹺,大悲壇原是供奉觀音的地方,為何給鎖起來了? 拔下簪子,她捅了捅鎖眼,在深宅大院混的時間久了,總會些溜門撬鎖的功夫,無師自通。 果然,三下五除二,她就開了鎖,進去之后卻嚇得不輕。 入門香火壇上即見一尊神像,被紅綢覆著,看起來真人般的大小,但她肯定,這絕對不是觀音,扯下紅綢一看,果不其然,是尊面相猙獰的狐仙。 那狐仙惟妙惟肖,臉上幾許猙獰的笑意也逼真至極,嚇得她連連后退,雙手合十,拜了三拜,看到香案上的燈油快燃盡了,又給續了來,還道:“罪過罪過,我不是故意的,狐仙恕罪,恕罪?!?/br> 簡直不能用詭異來形容,圣姑為什么會在大悲壇請個狐仙?這可是邪神??! 好似撞破了什么天機,她嚇得魂不附體,在殿前逡巡徘徊好一陣,仍舊想不通祝孟楨此舉何意。 一不留神,她撞翻了狐仙座前盛血的器皿,祝孟楨白日里祭拜的鮮血還留了少許,已經發黑,沒有干盡。 此刻她有個冒險的念頭,被天際突然而來的一聲驚雷給嚇退了回去。 冬雷滾滾,陰風陣陣,方才還明朗的星月霎時間隱匿不見了。 晚課散盡,凈涂看了看天色,交代道:“今夜怕有雪,不必巡夜了,都回房睡去吧?!?/br> 天冷,孩子們總睡不夠,早課打哈欠,晚課也打哈欠,更兼小泗看起來不是很舒服,他作為師兄也心疼,趁著下雪之際,讓孩子們回去補補覺也好。 于是個個擎著蠟燭,回到了自己的禪房。 小泗今天無端挨了兩巴掌,心里委屈,默然不語已經一下午了,晚課的時候情緒也極其低落,凈涂看出來了,所以早早結束了晚課。 回到禪房,小泗吹了蠟燭便睡下了,他皺著眉頭,呼氣時還帶著些微的顫音,似是哽咽。 算起來真啟他們都有父母,雖然他們的父母未必對他們都好,但總歸知道自己根在何處,可他沒有,他生來便在夢覺寺,開始的時候也挺好的,有大師兄和月月娘照顧著,無論他受了什么委屈,都有人給他撐腰,但現在大師兄得道成佛,月月娘也不見了。 他是師叔,輩分把他架在這里了,不能哭不能鬧,要顧及著影響體面,雖然和真啟差不多的年紀,但他早已不是個孩子了。 身如不系之舟,心如死灰之木,小小年紀,未免體會了太多太多。 凈涂親自提著燈籠去巡了夜,庭院中早就沒有了人影,以為白日里的香客都走干凈了,他這才關了寺門。 可不知,黑暗中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踩著薄如蟬翼的落雪,偷偷闖進了小泗的禪房。 這場大雪紛落不止,出來夢覺寺的時候,她興奮得忘乎所以。 端著那碗血水潑向白皚皚的山道,冷風刺骨,她卻不自覺笑出了聲。 旭奴抬頭望了眼彤云密布的天際,又用腳尖探了探山道的雪,明日大雪封山,所有痕跡都會被掩蓋,沒有人知道她偷偷闖進了大悲壇,也沒有人知道她發現了個怎樣的驚天隱秘。 今天這頓打,終是沒有白挨。 回去時寂然的山道上,滿是她毛骨悚然的獰笑。 正在暗自編排著以后該是怎樣的春風得意,她不知不覺就走到了野葵坡,野葵坡道兩旁種滿了槐桑,枝丫交錯,蓋住了天色。 即使青天白日,烈陽當空,這里尚且有幾分陰涼,更無須提此刻,大雪紛然落下,又無半點月色星光,著實駭人。 更可怕的是,周圍安靜得出奇,暗夜里道兩旁的枯木,活像一個個鬼影,不敢細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