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等四月 第71節
他在等四月,可是四月是春天,一去不回頭。 …… 四月走過長長的走廊,盡頭是一道人影在等她。 周瑞看向她的目光執拗又默然:“你到底要怎么樣呢,四月姐?”他像一只哀傷的小獸:“他真的很難過,他真的不可以再失去你一次了,算我求求你了,你別不要他,他會死的,程延他真的會死的?!?/br> 林四月腳步一頓,轉頭看他,對他說道:“結束了,周瑞,從這一刻開始,我和程延,真的再也沒有一點關系了?!?/br> 周瑞想起好友這些年的痛苦掙扎,看向她的目光是說不清的失望:“你真是我見過的最狠心的人?!?/br> 四月轉過身。 丟下一句。 “每個女人狠心的時候都是這樣,你好自為之?!?/br> —— 五月初。 周瑞去程延家看他。 他已經一周沒有出過門了,沒人敢去敲他家的門,今天實在是有一份文件需要他簽字,周瑞在哥哥們希冀的眼神中敲開了程延家的門。 只一眼,周瑞嚇了一跳。 他頹得厲害,胡子已經許久沒刮、一茬一茬的青色顯得他毫無精氣神。 客廳的茶幾上落滿煙頭,垃圾桶里全都是外賣盒,他的衣角一邊在褲子里,一邊耷拉著,不修邊幅。 程延卻懶得看他一眼,低著眉簽好字,把文件塞到他手上,就關上了門。 他需要安靜,他沒有辦法和人說話。 他甚至沒有辦法和人交流,好像只要動動口動動手,他就會想起四月。 想起她淺淺的笑,想起她毫不留情的甩掉他,像甩掉一堆垃圾。 得到了,卻又再一次失去了。 程延連夢都不敢做,只要閉上眼,他的眼前就全都是四月的樣子、四月的聲音。 可是她是那么的討厭他。 那么那么的討厭他。 甚至不惜一切代價地騙他。 程延看著雪白的墻壁,上面透射著詭異的光暈,一圈一圈的。 程延指尖的煙忽明忽暗,火光隱隱跳動。 他突然想到。 她那么恨自己,恨他的這幅軀殼。 就是這具□□,就是這雙手,曾經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開她,將她推離身邊。 就是他。 程延的大腦有一瞬間的放空。 他抬起手,將還未燃滅的煙頭,按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作者有話要說: 好了,小程真的被四月玩死了。 他的好日子在后頭(假的) 我的論文寫完了,但又好像沒有。 等我老師反饋。 碼這一章的時候我正在店里買包,出關第一天獎勵自己嗚嗚嗚嗚嗚我可太快樂了。 第65章 、四月六二 程延從不知道,?自殘會帶來那般解脫的快意。 當帶著火光的煙頭,灼傷他手腕的皮膚,快感比疼痛先一步到來。 他仿佛置身一個古怪的幻境。 他一遍遍地傷害自己。 只要他一遍遍地傷害自己。 直到他遍體鱗傷,?直到他毀掉這具林四月討厭的軀殼。 他的四月,就會回來。 他終于墜入地獄,如她所期望的那樣。 …… 在程延的童年里。 也曾有過這樣一段如黑色幕布一般可怖孤寂的時光。 他被拐賣后,輾轉在很多座城市,?最后在距離家三百公里的地方被解救,進入了那座城市的福利院。 在此之前,他一直住在人販子藏孩子的地下室里,?甚至有很久沒有開口說話了,為了不讓附近的居民發現,?孩子們連聲音都不被允許發出。 他也很久沒有照過太陽了。 來到那座福利院之后,他喜歡坐在天臺上畫畫,?衣服被太陽曬得guntang也不在意。 孩子們也不愛和他玩,?因為他們都覺得程延是個小啞巴。 后來福利院里來了另一個小啞巴。 是一個叫做冉祈的jiejie。 她也不說話,但是程延的天臺上,?有了新朋友的加入。 程延會在那里畫畫,冉祈大部分時候會安靜地看著。 直到那天程延把畫板轉過來給冉祈看。 少年的畫筆顯然是具有天賦的,因為冉祈看到了在天臺對面的小辦公樓里,那里有流水一樣紅艷艷的鈔票,?還有那位院長叔叔壓著的瘦弱孩童。 像一座推不開的山,?毀掉了一個又一個陽光燦爛的未來。 程延并不懂那些,?他只是畫他看到的一切。 可是辦公室里的那雙眼睛,?那天突發奇想地轉了過來,看到了天臺上的兩個孩子。 …… 后來的程延無數次在睡夢中驚醒,他會想到被龐大的身軀壓在身下無力反抗的痛苦,?他會想起哭到近乎絕望撕裂的喉管。 他也會想起尖叫著奮不顧身地撲向他、保護著他的jiejie。 冉祈的養母趕到的時候,程延已經緊緊攥著擰斷的門把手,敲在那個男人的額角。 如果營救的人再晚到一步,那個看上去單薄又蒼白的男孩,就要拿著金屬質地的門把手,敲斷那個男人的喉管。 冉祈后來的養母,也是她已故的父親曾經最親近的師妹,那位氣質絕佳典雅的女人,不但是國家民樂協會的主席,還是全國人大代表。 在那件事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里,她都致力于全國各地的青少年保護和孤幼兒心理疏導與健康保護。 最終院長徐鐘因為貪污受賄和猥.褻幼童被判處十年有期徒刑。 而程延被送去了蘇州城,那個他出生的地方。 新的福利院很好,院長阿姨溫柔而慈祥,最重要的是,他有了一只小尾巴。 那個叫做四月的女孩,像是春風帶來的精靈,跟著他的時候好像連周圍的空氣都是溫暖的。 她會仰著臉對他笑,只對他笑。 她說話的時候,連天氣都變得明媚,與她相伴的時光,就算只是她一個人在嘰嘰喳喳,也變得格外美好。 分離的那天,她罕見地沉默。 程延回到房間,去收拾他根本可以忽略不計的行李,四月一路跟著他,卻連一句“再見”都說不出口。 他無法去安慰那個情緒低落的小小少女,因為連他都沒有辦法說服他們,他是要回家的人。 哪里是家啊。 那里怎么會是家呢。 一個沒有人愛他、沒有人在意他的地方。 卻是這里的每一個孩子都期望擁有和找回的地方。 程延背上那個小小的書包,第一次地,拉上了四月的手。 她剛剛在泥塘里面玩過,連手都沒洗,就那樣被握在了少年的掌心,共享了污漬。程延沒有在意,握著她的手,走到了門口。 他也沒有說再見,然后就松開她,鉆進了車里。 …… 再次見面的時候,四月讀初中,開學的第一天,她就跑來高中部。 在看到他的時候,欣喜落滿了她漂亮的眼睛,她像是這個世界遺落的所有明亮春光,點燃了他晦暗枯白的青春。 她說。 “程延!你變得真好看!不枉我跟著你來這里讀書?!?/br> 不等程延答話,她就笑嘻嘻地歪著頭,嘰嘰喳喳地告訴他:“我在學生名錄上看到你的名字啦,不知道有沒有同名同姓的,但還是賭了一把來這里讀書了?!?/br> 她說話的神情閃爍如皎潔的月光。 那是程延第一次意識到,會有人愿意奔他而來。 —— 在四月讀初二的那一年,徐鐘出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