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風幾萬里 第2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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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紹知趣:“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他看了看左右,停下話,示意李忱讓包間里的人都出去。見李忱不說話,他又添了句:“是關于二皇子的?!?/br> 這一句果然戳了李忱的癢處,他抬抬手:“都先出去,把門關上?!?/br> 小太監有點猶豫,李忱給了個眼神。 他現在根本不怕羅紹會做什么。 在他眼里,羅紹已經是個廢人了。剛剛進門時,走路腳下虛浮,行禮時手臂都在發抖,被關了那么久,又沒了世子之位,心氣早消磨了。 如果說羅紹是想奉承他,用關于二皇子的消息來討好他、巴結他,讓自己以后的日子好過一點,那還差不多。 等包間里的人都退了個干凈,李忱開口:“現在可以說了吧,老二那邊有什么消息?” 羅紹先恭敬詢問:“殿下可容我站近一步?此事于儲位來說,至關重要?!?/br> 李忱皺眉,實在不想離面容駭人的羅紹太近,但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重要消息,于是應允:“趕緊說?!?/br> 羅紹邁了一步。 這一步間,他腦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沒有想,只在距離足夠后,驟然抽出藏在袖中的匕首,用盡全力朝李忱刺去! 李忱沒敢全然相信羅紹,事先就有防備,稍稍躲了一躲,但還是沒能完全躲開——原本往他下身刺去的刀,最后刺在了側腰上。 他根本就沒想到過,羅紹竟敢朝他動手! 羅紹一刀沒中,利索地拔出沾滿血的匕首,眼球外凸,額上青筋上浮著汗,嘴里一直惡狠狠地重復著“我要讓你也嘗嘗這滋味……讓你也嘗嘗……” 直到第二刀劃傷了大腿,李忱才從劇痛中回過神,高聲道:“來人!快來人!” 與此同時,桌上的酒壺菜盤也在兩人的對峙躲閃中被掀翻在地。 包間門被踹開來,最先沖進門的護衛前去制住發瘋亂刺的羅紹,直到被死死地壓在地上,匕首也落在了一邊,羅紹依然失去了理智般胡亂揮著手臂,雙眼恨毒地盯著李忱,口中咒罵不停。 李忱背靠桌腳,跌坐在地,大口吸著氣,顫著手摸了摸自己劇痛的脖子,發現一手的血——上面不知道什么時候被羅紹劃了一刀。 小太監一走進來,就看見了這一幕,當即抖著嗓子高喊:“行刺!殿下受傷了!叫太醫!” 文遠侯府大公子羅紹行刺大皇子這件事,洛京上下俱是嘩然。 當日,大皇子迅速被送入宮中診治,咸寧帝去看望時,李忱脖子上裹著細布,大腿和腰腹上的傷剛止了血,臉色慘白,凄惶道:“父皇,他要殺了兒臣!” 咸寧帝安撫:“放心,謀殺皇子,罪同謀逆,父皇定是護著你的?!?/br> 很快,羽林衛就圍了文遠侯府,府內所有人都不得進出。 此時,身在詔獄的羅紹一口咬定,自己刺殺大皇子,是受父親文遠侯的指使。明眼人都能看出,羅紹這是父子相戕,不足以為證。 何況羅紹精神狀態似乎出了問題,一直都在獄中喃喃自語,說些諸如“我的東西,誰也別想搶”“是你騙我……是你們逼我的”之類的話。 但在主官把口供報上去后,皇帝卻下令,將文遠侯羅常一同關入詔獄。 下面的官員都明白了,現在,此事到底是不是文遠侯指使的,已經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陛下想不想讓文遠侯一起死。 與此同時,文遠侯府里,文遠侯羅常大發雷霆:“我只問你們,到底是誰把大皇子的行蹤告訴羅紹的?你們一個個的,都給本侯裝啞巴?” 管家跪在地上,額頭都磕破了:“侯爺,真的全都問過了,只有一個侍女說,好像看見一個小廝進了大公子的院子,但那小廝面目太過普通,就算見過,也根本記不住、指認不出來??!” 文遠侯閉了閉眼。 面目普通的小廝? 呵,普通的小廝又怎會知道大皇子的行蹤?怎會知道大皇子在什么地方,讓羅紹一去就找到? 他們羅家,這是遭了人的算計! 背后那人不知道盯了他們羅家多久,幾個月?幾年?否則不可能樁樁件件,看似偶發的巧合,實則件件都刺在命門! 他甚至不知道,這種針對到底從什么時候就已經開始了。 這時,一群人走了進來,為首的是內監總管高讓的徒弟,他一張笑臉,握著拂塵,躬身抬手,聲音尖細:“侯爺,奴婢謹奉皇命,來請您入詔獄?!?/br> 接連的秋雨后,總算晴了一日,謝琢帶著的油紙傘沒能派上用場。 宮里宮外都在討論文遠侯父子刺殺皇子的事情,說咸寧帝震怒,下令嚴辦。 畢竟,今天敢拿著刀行刺皇子,明天是不是就敢拿著刀對準皇上? 這個檔口,御史臺的言官也不敢為文遠侯開脫 ——刀尖都伸到御座前了,還不讓皇上發怒嚴辦?沒這個道理。 墻倒眾人推,一時間,斥責文遠侯父子、懇請咸寧帝嚴查嚴辦的折子在御案上堆出了高高一沓。 謝琢離開天章閣,照例在宮門口核對進出的腰牌,等他走出一段路,忽然聽見身后傳來熟悉的腳步聲,隨即是陸驍和侍衛寒暄說笑的聲音。 不由自主地,他的腳步慢了下來。 不過些許時候,依舊一身黑色麒麟服的陸驍,大步從他身旁走過,仿佛沒有注意到他。 張召早就牽著馬等在宮門外,陸驍吹了聲呼哨,那匹馬就極通人性地踱了過來,打了個響鼻。 陸驍伸手摸了兩把馬的鬃毛,笑著說了句什么,隨即身形矯捷地翻身上馬,騰起的衣擺間,金線繡成的麒麟圖案在夕陽下熠熠生光。 他端坐在馬背上,革冠高束,身形如刃,眉眼鋒銳,執著韁繩調轉馬頭,輕快地朝遠處疾馳而去。 從始至終,沒有看謝琢一眼。 謝琢一身緋服,站在原地,身影被夕照拉得斜長。 風已微寒,他輕輕咳嗽了一聲,雙眼注視著陸驍遠去的背影,想,這樣就……很好。 愿君白馬銀槍,驍勇馳風不彷徨。 第26章 第二十六萬里 “公子, 我讓人在詔獄附近只蹲守了一天,就發現不止五撥人去給獄卒和刑師塞銀錢,讓他們下手重一點?!备鹞溥駠u, “文遠侯父子兩個,不知道是做了多少腌臜事、才讓這么多人恨得牙癢?!?/br> 謝琢靠著車廂壁, 臉上沒什么血色, 神情懨懨:“還有嗎?” “據說文遠侯咬死不承認自己指使羅紹去刺殺大皇子?!?/br> “上刑了?”謝琢很清楚,“謀逆”這個罪名和別的罪名性質不同, 輕重裁斷全看帝王心意。 在咸寧帝已經“相信”羅常謀逆的情況下, 若羅常在詔獄中拒不認罪,那么,只會是主理詔獄官員的失職。 到了這一步,沒有人會關心過程, 也沒人在意羅常在獄中會遭遇什么, 所有人都在等他的供狀與畫押而已。 “上了,說是詔獄十八種酷刑, 已經輪番在羅常身上試了一半。起初羅常哀聲震壁,很快沒了力氣, 每每都要潑冷鹽水才能醒過來。不過還挺奇怪,每次行刑時,羅紹都會在旁邊看著,見他爹痛得抽搐了,還會大聲叫好, 讓刑師再狠一點, 反正不太正常?!?/br> 葛武匯報完,正好到了宮門前,他回頭看向馬車內, 見謝琢闔著眼,臉色蒼白,擔憂:“公子可還好?要不今日告個病假?” “不用,只是昨夜沒睡好,無礙?!敝x琢坐直身,整了整身上的緋色官服,輕聲吩咐,“你先回去,找人假裝苦主,多給刑師塞點銀錢,讓他注意著,千萬別讓羅常輕易死了。另外,告訴刑師,多剮下羅常一塊rou,就給他十貫錢,能拿多少錢,全看他的本事了?!?/br> 葛武仔細記下:“是,公子?!?/br> 每月逢五逢十召開朝會,昨日大朝上,不少大臣都滿腔義憤,歷數羅常父子的罪名,咸寧帝開始還聽得耐心,后面就煩了,讓他們都回去寫了折子遞上來。 于是謝琢進文華殿時,就發現今日的折子比往日多了許多。 高公公的徒弟迎上來,溫聲和氣地開口:“陛下去探看大殿下的傷勢了,不在殿中,要勞謝侍讀將這些折子都理上一理?!?/br> 說完,又讓人上了一杯熱茶。 謝琢接下后,放到桌邊,道了聲“勞煩?!?/br> 折子雖多,有的還洋洋灑灑幾千字,文辭極為繁冗,但給羅常父子列出的罪名,不外乎欺男霸女、侵占田宅、收受賄賂、謀害人命、結黨營私,俱是證據確鑿。 還有些慣會逢迎圣心的,見咸寧帝態度明確,羅常不可能再翻身,便列了些通jianluanlun、幃薄不修之類的罪名,說得有鼻有眼。 而不同的折子語氣立場也有不同,各自的心思幾乎都昭著紙上。 謝琢不偏不倚,只管仔細羅列批注。 咸寧帝回文華殿后,先看了謝琢的整理批注,又大致翻了翻折子,感嘆:“此案發生以來,朕之所見所聞,無不是痛斥責罵羅家父子,恨曾與之為伍,恨不得將所有臟水都潑在這兩人身上。只是延齡,中正公立,無黨無偏?!?/br> 謝琢擱下筆起身,拱手道:“無論事情如何,陛下心中自有明斷,無需臣之拙見,臣只需要做好分內之事而已。臣亦時時警醒自己,肩負圣恩,有幸于御前,掌機要奏牘,萬不可有私心?!?/br> “延齡很好,”咸寧帝將手里的折子扔到案上,“要是上折子這些人,人人都有延齡這份心,就不會讓朕這么頭疼了?!?/br> 他指指折子上的墨跡,“看看,落井下石的、憑空杜撰的、義憤填膺的、趁機構陷的,當真是人間百態!” 殿中極靜,只有咸寧帝的聲音。 “特別是老二那一派,恨不得把羅家父子往死里罵,最好再讓朕一怒之下,多斬幾個人,讓老大元氣大傷最好?!?/br> 沉吟片刻,咸寧帝突然厲聲道,“他有沒有想過,他親哥哥受了重傷,此刻正躺在病榻上!” 咸寧帝這怒氣來得突然,高讓和謝琢最先跪下,隨即,殿內所有的內監宮女齊齊跪伏在地,不敢抬頭,殿中空氣驟然緊繃。 “延齡?!?/br> “臣在?!?/br> 咸寧帝沉聲道:“你替朕擬兩道旨意。一是,除謀逆外,羅常和羅紹旁的罪名,通通詳查、細查,查完后,讓刑部和大理寺給朕上份折子,朕要知道,這些年,羅常和羅紹仗著朕的信賴,到底干了多少好事! 二是,二皇子李慎,不孝不悌,不敬兄長,讓他好好反省五日,哪里也別去!” 這是徹底禁了二皇子的足。 “是?!敝x琢聽完,沒有多少驚訝。 咸寧帝最是多疑,也最善制衡。 如今,大皇子李忱岳家被削官奪權,舅家又即將崩垮,自己受傷臥床,可謂元氣大傷,甚至一不小心,再不能復起。 此時,咸寧帝絕不會允許二皇子這般占盡優勢、洋洋得意。反而會一改手段,扶持李忱,打壓二皇子。 這個“不孝不悌”,可以說是咸寧帝的一次警告。 就看二皇子能不能體會到其中之意了。 咸寧帝又嘆息,似有不忍:“老大這次,著實吃了苦頭,剛剛朕去看他,他都紅了眼。高讓,朕記得凌北曾進獻過千年參,你再挑些旁的,一并給老大送去?!?/br> 高讓躬身應喏:“陛下放心?!?/br> 一前一后兩道旨意,二皇子李慎嚇得一天連上三道請罪的折子,咸寧帝一道都沒批,全都留在御案上。 二皇子被禁足,他那一黨的人也不復昨日,全都消停了,低調地再不敢冒頭出聲。 大皇子在接了咸寧帝的賞賜后,據說想拖著重傷病體親自到文華殿謝恩,高公公好說歹說才把人勸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