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到這個地方，和他的靈魂協商了一下，他允許我在這里休息，而他本人嘛，早已踏入了他所信仰的神靈圣殿了吧。

    風易說完后長出一口氣，緩緩坐直身體，他看向唐淡寧：安德烈是虔誠的信仰者，他死后棲息的棺槨也屬于外神之地，所以我們在這里談話比較安全。

    唐淡寧聽后略一沉吟就道：我明白了，那么你叫我來是想告訴我什么嗎？亦或者說寧寒留給你了一些信息？這么說來也挺合理的，魔鏡每更換一個宿主，為了斷尾求生，它必然會拋棄一部分資料，那么寧寒將資料留在你身上，反而是最佳選擇。

    風易眼中閃過一絲笑意，他抬手攏了攏耳邊的發絲，聲音有些縹緲，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果然是你拿到了魔鏡，陳昱生將石磬交給我時說決不能放過金蘋果小隊，我在突破者的圈子里略一打聽，就得知還有金蘋果小隊的成員下地宮。

    我和輪回系統最大的不同是，輪回系統判定一個人是不是偷渡者，必須有證據并且符合行為邏輯，哪怕你是偷渡者，只要將自己的行為套上合理的邏輯，輪回系統就絕對不會懷疑你。

    風易一攤手：那畢竟是一個智能程序，不是人，但對我來說，陳昱生拿到石磬時，你在，地宮副本時，你依舊在，那你的嫌疑就很大。

    唐淡寧了然：果然當初寧寒還留了東西，我沒進去拿，因為我覺得以我的實力沒可能搶過陳昱生，所以我放棄了。

    但隨即唐淡寧又狐疑地說：可那時小蜜蜂是在度假吧？我在下副本，你怎么知道我還會來這個副本？甚至能在我家附近堵住我？

    風易曼聲說：你太小瞧突破者了。

    雖然顏澤做了善后維護，但我從陳昱生那得知了你們交鋒的全部經過，我沿著你的戰斗路徑走了一遍，星光小區那處房產，醫院內外的蹤跡，水族館內的廝殺你當時受了傷，總會留下細微的痕跡。

    風易意味深長地說：我去過很多副本，也認識不少特別的強者，拿著你的東西，找他們用秘術算一下是很簡單的事。

    尋求一個未知的答案很難，但如果已經有了答案，再限定幾個條件，只要得出的結論不是全然的否定，對我來說就是肯定了。

    風易看到唐淡寧的臉色變得很難看，他緩和語氣：無需擔心，除了我，別人應該想不到用這種方法錨定你。

    我不僅知道魔鏡的真相，我還從陳昱生那拿到了石磬，又是突破者，可以自由地去一些特殊的地方，找強大的眷者們幫忙，這才能推測出你的事。

    我得到的消息是，你在這個現代背景副本內有一個長期停留的據點，所以我放了很多孩子尋找你的氣息。

    說到這里，風易摸了摸自己頸部的項鏈：幸好前段時間換了不少穩定神智的東西，我才有余裕在那種地方長期找你。

    能活到現在的突破者們手里都有不少好東西，風易用更高境界的消息敲了不少竹杠。

    唐淡寧聽后稍微安心了點，按照風易的說法，是因為風易捕捉到了他的氣息，所以才能找到他居住的地方，但是

    如果是血緣呢？如果有人拿到了我的血，在副本里時不時也可以追蹤我？

    風易那雙無機質的眼眸幽幽地盯著唐淡寧，他說：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

    唐淡寧的手指緊緊攢了起來，他想到了去海南度假的親人，這么想來他們去海南還真是一件大好事。

    好啦，這些都是小事情。

    風易上下打量著唐淡寧：你現在是乙級，以后有什么打算呢？

    唐淡寧打起精神，他【看】向風易：打算？我們偷渡者能有什么打算？或者說我們有選擇嗎？只有一條路走到頭吧。

    風易輕聲說：你真的是這么想的嗎？

    我說了我找到你的方法，你是不是也要和我說一點你的進度？

    唐淡寧有些不確定，但是綜合目前得到的消息，他又有不小的把握，他看向風易：我可以回答你的問題，可在這之前，我想知道你的目的。

    你是寧寒的隊友，寧寒是偷渡者，你恨他嗎？華瑤的小隊曾因寧寒而全部死亡，她無比憎恨著寧寒，認為是偷渡者毀掉了她的一切，那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如果你不恨他，那你又為什么要來找我？你應該很清楚偷渡者的最終目的是什么，這也會影響到你吧？死人能以另一種形式活著，如果有人結束了這一切，你會做何選擇？

    唐淡寧謹慎地說：你是突破者，我只是一個乙級偷渡者，還請原諒我的謹慎和膽小。

    風易聽后思考了一會，問唐淡寧：你應該看過一些志怪小說吧？

    唐淡寧怔了怔，不明所以：看過，怎么了？

    風易說：小說里，很多妖怪都想要踏入修行之道，成為仙人，如果一只貓咪的壽命是十二到十五歲，而修成金丹后，最少能活一二百歲。

    從人的角度來看，這是大好事，但從貓的角度來看，這是好事嗎？

    唐淡寧一怔，隨即他福至心靈地說：你你活了多久了？

    風易看向遙遠的遠方，天和草地似乎連成了一片，變成了虛無。

    從乙級進入甲級，輪回者的身體和基因會向著非人轉變，但當你邁入甲級后，你就已經脫離了過去的生命形態。

    可是想要從甲級突破基因限制，成為突破者，還需要邁過一道坎。

    風易的神色變得悵惘而沉郁：我們因為各種經歷和兌換，身體里容納了很多基因，我們會開發這些基因能力，隨著對那股力量的運用，我們也在被同化著。

    基因是有記憶的，當我們的生命形態不斷朝著更高層次邁進時，我們的精神也會接收到那些外星生命的記憶，那是以萬年為單位、甚至光年為單位的生命時光。

    在這樣的外星基因海洋中，我們人類算什么呢？只不過如蜉蝣一般，轉瞬生死而已。

    我不記得自己活了多久，但我知道，大部分時候的我已經不再是人類了。

    風易突然笑了笑：我的兌換是寧寒幫忙找的，現在想來我的確是要感謝他的。

    我這個兌換可以將思維徹底分割，如果我體悟了外星生物的基因記憶，得到了100份記憶，屬于我自己的只有1份記憶，那100和1不會融合，我的思維會被平均分割成101份。

    只要我對自己設置暗示和命令，甚至隨著我實力不斷提升，掌握控制思維和主導權的方法，我就可以用過去屬于我自己的1份記憶來指揮那100份記憶中提煉的能力。

    風易指了指自己：這就是你現在見到的我，但在副本里，我是那100份里的隨機一個。

    目前輪回空間里的突破者們，他們大多都心態堅毅強悍，同時必須具備一個貫徹始終的信念，也許是武道，也許是興趣和目標，也許是執念

    我們都在借助各種辦法保持自我，成為突破者后，我們的敵人其實是自己，在這一點上，系統可以給與我們最大的支援。

    只要有輪回空間在，我們就能順著記錄找回最初的自己，所以即便是偷渡者，在成為突破者后，也會不得不放棄自己最初的目的，成為系統的傀儡。

    說到這里，風易話音一轉：你問我的目的，我的目的也很簡單。

    我并不依靠系統，哪怕輪回空間完蛋了，我也可以活下去，甚至是死了也無所謂，反正我活的夠本了，而另一方面

    風易的神色柔和下來。

    也許寧寒對很多人來說是個混蛋，但對我來說，他是我最敬佩最重要的搭檔，沒有他就沒有現在的我。

    既然這個空間里的人都在罵他，那他們都去死吧。

    第152章 互換

    唐淡寧突兀明白了風易，風易其實和他是一樣的。

    唐淡寧是打算壓制實力，利用契約關系，讓黑猴幫忙承擔進階的人性損失，風易則是因基因和兌換能力的關系，可以將屬于人的這部分單獨存放在一個小盒子里。

    平時下副本時，風易是非人類的瘋子，但若是進入高魔環境的副本時，風易會取出單獨存放的人性部分，恢復屬于人的理智和行為準則。

    唐淡寧喃喃地說：你是在寧寒死后進階突破者的，對吧？

    寧寒能和華瑤下副本，說明寧寒早早成為了突破者。

    寧寒身為偷渡者，先是發現時間扭曲，信念破滅，無法狠下心關閉系統拋棄隊友的他，只能渾渾噩噩地下副本；可等他進階成為突破者后，又發現原來與他同生共死的隊友未來也會大變模樣；可能在試圖解決這個問題時，又碰到了大白兔的芍藥，芍藥想要幫忙，卻最終落得身死、全隊完蛋的結果

    這刺激挺可怕的。

    所有擁有的東西都會被一點點剝奪并失去，活著就是煎熬，人世如煉獄。

    風易緩緩點頭：是的，他死了，我昏沉了很久，全憑基因本能下副本做任務，直到進階突破者，突然找回了過去那一點保存的真實，才恍然清醒過來。

    但很可惜，我能維持清醒的時間太短了。

    風易嘆了口氣：這期間大部分新來的隊友都死了，只剩下小昱和小圓。

    那是他僅剩的隊友了，所以風易給自己下了暗示，寧寒用盡一切救下了他，他也想救下這對兄弟。

    他們倆最近在琢磨著進階的事呢。

    風易唇角帶笑：我已經破壞了兩次進階，他們快恨死我啦。

    唐淡寧聽后嘴角抽了抽，哪怕陳氏兄弟曾差點干掉唐淡寧，此刻唐淡寧也不由得為陳氏兄弟掬一把同情淚。

    風易期待地看著唐淡寧：好啦，我說了目的，你呢？該回答我的問題了吧？

    唐淡寧開口，他說話的語速很慢，一邊思考一邊組織語言。

    我的確得到了一些特別的信息，比如輪回空間是什么，比如最初的主系統，比如當初龐博士留下的人工智能AI。

    風易眼睛一亮：說來聽聽。

    人類不斷發射各種飛行器進入外太空，這都是近代的事，可誰能保證上古時代沒有過呢？

    唐淡寧說：明明我們地球生命才是最初的邀請者，這是主系統曾利用那個人工智能AI說過的話，所以從頭整理一遍，事情就變得很簡單了。

    人類往宇宙發射出的未知東西吸引了外星生物的注意力，作為被邀請者，輪回系統降臨地球，并收留了很多即將死亡的生物基因，甚至還有很多外星基因，畢竟輪回系統過來的路上也會遇到神奇生命吧？

    來到地球后，輪回系統和那個叫龐博士的人合作，有了輪回空間的存在，龐博士借助輪回系統得到了地位和金錢，輪回系統架構了輪回空間。

    但在回歸星系這件事上，龐博士和輪回系統有了根本性沖突。

    唐淡寧看向風易：之前我想不明白這一點，現在聽了突破者進階的經歷，我想答案已經很明顯了，也許對外星生物而言，我們都是一群螞蟻，只有經過基因進化，從螞蟻變成螞蟻仙人，成為和外星生物相同的生命體，我們才能融入星系。

    可那樣的我們還是我們嗎？不管龐博士怎么搞科研，他都是人類，所以他和系統分道揚鑣了。

    魔鏡曾說，死人的兌換都是虛假的，是靈魂的裝飾品，唯有活人的靈魂和身體才能徹底帶走這些能力。

    所以我想，最初輪回空間剛開始構架時，參與進來的輪回者應該都是活人才對。

    唐淡寧語氣淡淡，卻說出了一個在他心中琢磨許久的事實。

    也就是說現在的偷渡者，其實是最早的輪回者，而現在的輪回系統才是真正的備用系統！

    風易聽后眼睛驀然睜大，他下意識地抬手捂嘴，細細思考起來。

    唐淡寧繼續說：當龐博士和輪回系統分道揚鑣后，龐博士開啟了備用系統，禁止輪回系統改造人類，所以現在進入系統內的輪回者全是死人。

    但顯然最初的系統唔，我直接用魔鏡指代吧，魔鏡身為主系統，它和龐博士是合作關系，龐博士是無法徹底控制魔鏡的，所以魔鏡跑了。

    當一個已經死亡的人，在備用系統的幫助下不斷進階成為突破者，精神力化為現實，你們將重新擁有生命，死而后生。

    按照你的說法，邁入突破者層次的你們的確不再屬于人類，即便回歸星系也無所謂，所以備用系統也就是現在輪回空間和你們是合作者關系。

    魔鏡招收活著的輪回者，試圖關閉如今的輪回系統，并用結束這一切作為誘餌，倒也不算是假話。

    因為魔鏡才是真正的最初系統，魔鏡應該具備備用系統所沒有的最高權限，比如關機和開機。

    只要關閉輪回空間，將我這樣的偷渡者送回所屬時間線，魔鏡就完成了與偷渡者的合作。

    唐淡寧自嘲地說：我想明白這些后，才知道為什么那些踏入突破者的偷渡者都放棄關閉輪回空間了。

    已經失去一切了，已經連最初的人都不是了，何必再關閉輪回者賴以生存的家園呢？

    唐淡寧以己度人，若是他失去親緣，斬斷了一切與現世的聯系，他會看著紀樂彬去死嗎？會坐視趙樂寶等人陷入死亡掙扎中嗎？

    他做不到的，他會盡量幫助這些人變強，看著他們嬉笑怒罵，并以此緩解心中的空虛。

    若是有偷渡者不這么想，反而因此嫉恨那些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輪回者，那更要拉更多的倒霉蛋進入輪回空間??！自己受過的罪，必須讓別人也感受一番！

    也許還有另一個原因。

    風易似乎想起了什么：據我所知，甲級輪回者進階時，體悟的記憶不同，狀態不同，副本環境不同，最后的結果也不同。

    寧寒在成為突破者后，也一直被輪回空間追捕著，這其實不對吧？他那時已經沒有必須關閉主系統的理由了，成為突破者后也可以幫輪回空間尋找外星基因，為什么還會被主系統追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