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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他沒有再流露出明顯的不安和擔心,盡量表現如常,橫店的戲份全部拍完后,便打包了行李,第二天早上蹲在床邊,小狗一樣趴在床墊上瞧他,湊過來親他一口,又親他一口,說:測完把結果發給我。 溫涯有被可愛到,摸了把他的腦袋,點頭答應說:好。 怎么辦,好想去看你演的電影。 牧野親了親他的掌心,想了想說:給你買機票,不等結果,測完就過來你累不累? 溫涯很喜歡這個主意,就是又擔心點映上媒體人和粉絲太多,有人眼尖認出他來,橫生出什么枝節,便笑瞇瞇搖頭說:不去了,等過些天上映再看也一樣。 牧野垮起小狗批臉,還是湊過來親了一下他的嘴角,說:那就再睡一會兒。 頓了頓,又羅里吧嗦地叮囑,但不能睡過早飯,飯一定要吃,一頓都不能少。 溫涯有些疲倦,閉上眼睛,笑著伸手輕輕捏了捏他的臉,心里想,他也學會啰嗦人了。 上午又過去測血常規,從醫院出來時還不到中午,收到了牧野落地后發來的照片,上海今天有雨,地面濕漉漉的,但天色不陰,街頭的白玉蘭花期快過,花瓣鋪了滿地。溫涯在杭州街頭逛了逛,只測單項很快就可以拿到結果,他便給助理放了假,今天自己過來。 他總是一陣一陣地沒什么胃口,其實喝喝葡萄糖也能應付一天,只是現在有家有室,卻比從前惜命得多,想想不管是不是那個病,總不能再折騰得犯了胃病雪上加霜,何況牧野還要他報備吃飯,便找了小店點了兩盤小菜慢吞吞地吃,順便拍照發給牧野。 吃完飯出來,杭州也開始下雨了,旁邊的小店擺出了紅桶賣傘,溫涯站在檐下選了一把,忽然一個送餐小哥騎著電摩托東歪西斜地朝著檐下沖了過來,他伸手去拉只收現金還在低頭找零的年邁店主閃躲,與此同時,兩個高壯的男人已經搶上前來,將人一抓,車把一扭,讓車子撞上了旁邊店鋪的臺階停了下來。 店主嚇得差點坐在地上,脫口而出幾句經典杭罵,送餐小哥還以為撞了人,下車時也慌得摔了一跤,連聲道歉。溫涯這才看清剛剛的兩個人是那兩個搞職業武術后來轉行了的保鏢大哥,一時有些懵住,頓了兩秒才反應過來人是跟著他的,恍然道:牧野雖然嘴上不說,看還是時刻心中煎熬,在擔心他會出事。 送餐小哥的車胎用舊了,紋路磨平了沒有及時更換,今天下雨地上打滑,又騎得太快,才會沖了過來,他差點撞到了人,自己也十分后怕,取了錢出來想給作為道歉,溫涯用不著,便都給那店家婆婆壓驚了。溫涯找了家咖啡店點了東西請那兩位保鏢大哥稍坐說話,問了兩句才知道他們這陣子還在跟他,不需要跟牧野報備,也不用守夜,但要保證他在外時安全。他們的工作都是計時薪,為了防止長期注意力集中后疲勞,是有人換班的聽著還是像保護某個可能被刺殺的富豪或政要。 如果說是上次私生粉的事留下了心病,可那件事明明已經徹底解決了。 溫涯心中的那種直覺又來了,他幾乎可以斷定牧野就是想起了什么,甚至不止是想起了什么。 下午再次回到醫院后,這次的檢測結果便已經可以取了,電子檔同步發給了Sharon的郵箱。 很快,Sharon便撥了電話過來,沉默了幾秒,說:溫涯,你去腫瘤外科做活檢,出了病理送到我給你的地址。 溫涯早就做了心理建設,即便是最壞的結果也已經做過預想,此時尚未塵埃落定,大致還能維持冷靜,回答說:好,我這就去牧野那頭,等他結束,我跟他慢慢說。 Sharon坐在點映廳的前排,回過頭看向后排戴著墨鏡涂著紅唇的女人,皺了皺眉,沒有應答,而那后排的女人笑了笑,朝著她揮了揮手,低下頭按了陣手機。 Sharon,我來看看我兒子。 順便看看他的小男朋友[吃瓜]。 那孩子人呢? 多事之秋,Sharon暗自道。 就連她也不知道來者究竟善是不善。 第62章 點映還沒有開始,影評人媒體和粉絲還在陸陸續續地進。 Sharon放下手機,起身朝著后排走了過去,說:我幫您換個前面的座位吧。 女人淺色西裝短裙,側分長發看上去嫵媚年輕,她將墨鏡摘下來,收進隨身包里,笑吟吟說:不用啦寶貝,我一看電影就瞌睡,你知道的嘛,坐在前面不好睡小溫呢?你讓他坐過來,一會兒看電影時陪我聊會兒天。 Sharon: Sharon在她身邊的空位坐了下來,禮貌地小聲解釋說:Aunty,他人不在上海。您要見他,不必親自過來,不如下次讓他過去拜訪您。 女人有些失望,取出口紅補妝,說:我還以為他會過來的。 Sharon說:他在橫店拍戲。 女人通情達理地點點頭,嘆氣說:工作要緊。你先忙,我可能看不完整場,一會兒結束讓阿野記得打給我,晚上一起出去吃飯。 Sharon垂下眼瞼,點映后會有主創見面會,結束可能會很晚了,怕會耽誤您休息。 女人不以為意地笑了笑,那你讓他早點走不就好了。 Sharon說:我會代為轉達。 女人搖了搖頭,好笑道:你這丫頭,跟阿野一樣,說話總是一點小孩子樣都沒有,跟人也不親。 Sharon淡淡地笑了笑,回到前排,工作人員已經開始調麥了。 她回過頭看了看女人,心中暗道,她或許天性涼薄,但她哥從來不是。她哥不會說好聽的話,卻明明比誰都重情。 只是江盈跟牧文東,雖然很難被算作是最糟糕那類的撫養者,但歸根結底都自戀又自我,是習慣了世界圍著自己轉的那種類型。需要后代于是生育,撫養的過程則完全憑心情,如果做的順了他們的意就是爸媽支持你,如果逆了他們的意那就是你老豆/老娘白養你。 一個熱衷于扮開明主張自由發展,其實兒子上學時永遠也搞不清他究竟讀幾年級,卻總是奇怪兒子為什么跟她不親近;一個要體面擅搞冷暴力,當初兒子上了G5有多滿意,后來就有多恨不得把他原地掐死,不僅這幾年來沒有跟他講過一句話,還沒少在背地里使絆子,心里巴不得他混不下去。 這夫妻兩個是真心誠意的不認為自己有什么問題,對于兒子對待自己不夠敬愛親近,只好歸咎于他天性早熟不好親近。 他的這對父母,要罵好像也沒什么意思,她也不想翻那些陳年爛賬,畢竟他們不是什么壞人,尤其是江盈,如果不是作為一個母親,她這人有時甚至還算可愛,也說得上是善良。 他們只是作為父母糟糕得普普通通,就像是世上大多數的糟糕父母一樣。不是完全對子女沒有愛,也不至于到讓孩子生恨的地步,只是讓人覺得身心疲倦,一想到便會忍不住長出一口氣。 就像是江盈今天心血來潮地看溫涯,全然不會考慮現在是否合適,他們有沒有安排,溫涯是不是愿意現在見她。 只要她想,全世界就都只有配合。 溫涯那邊不太順利,牧野知道了必定是要連夜趕回去的,一會兒大概還要編個臨時有工作之類的理由搪塞過去了。 * 電影結束后已經過了九點了,觀眾掌聲雷動,毋庸置疑的年度華語佳作。 導演表情驕傲,他也確實已經在能過審的范圍內還原出了小說的精髓,不過Sharon多少有點心不在焉,一直在一旁低頭按手機。 溫涯在電影剛剛開場不久就發來消息,說趕在了醫生下班之前做完了活檢,標本一份送本院的病理科,一份即將送去香港,應該幾天后就有結論了,讓她不必擔心。 話雖這樣說,可她卻忍不住挨個打擾了一遍這世的父母叔伯,將情況描述了一遍又一遍,追問病理報告可能會得到怎樣的結論。 血液科出身的伯父依據經驗判斷,認為不太樂觀家族病史,發病高峰年齡,脾腫大,血象也有問題,但還是寬慰她說:也不一定,根據你給的信息,至少不是只有唯一一種結論,所以才需要病理診斷。 Sharon說:所以有可能不是惡性病變。 伯父回:對。南無藥師琉璃光如來保佑[保佑][保佑][保佑],愿你的朋友遠離一切病障。 Sharon嘆了口氣。 全部問完后Sharon忽然難得地有點無措,不知道還能再做些什么,刷了刷微博首頁,看到夏夏剛剛轉發了一條十秒鐘內轉發,困擾你的事情消失,好運無限,手指一動,竟也轉了出去。 轉完連她自己都呆愣了好幾秒,她明明是最不屑于這樣廉價虛假的希望的。只是按在刪除鍵上,卻又刪不下去。 轉了就轉了吧。 九點鐘是觀影后的主創見面會,Sharon拍了一張牧野,給溫涯發了過去。 溫涯過了一會兒發回來,用修圖軟件給他p了小狗耳朵和尾巴,看上去穩中帶皮,似乎并不怎么擔心。 Sharon微微一笑,好像也輕松安慰了些,回過頭去看看,江盈不耐煩看這種劇情長片,果然已經不在后頭了。 主創見面會結束時差不多十點半左右,牧野不怎么需要化妝,只是把這陣子留長了些的頭發重新剃短了,穿著西裝,站在臺上跟粉絲和影評人、媒體記者合影,臉上不笑,嘴角微微向下,看上去不怎么親切,有種淡淡的冷峻。但粉絲跟媒體就喜歡他那副樣子,快門聲響個不停。 結束后牧野從臺上下來,去取放在一旁的手機,看了一眼消息,便大步朝外走去,想要單獨合影簽名的粉絲跟在后面一溜煙小跑,都追不上他的步子。 Sharon也只有拿了外套追著跑,攔了粉絲說他還有工作,一路追到樓下,小丁已經把車開了過來。 上車之后,車子開出去了一段,牧野開口說:停車,換我來開,你們回酒店。Sharon方才反應了過來,他是準備直接開回橫店。 酒店離的不遠,走回去也只需要十分鐘左右,Sharon讓小丁下了車,放假一天,后天直接過去象山,自己則上了副駕,說:我跟你換著開。 牧野搖了搖頭,查過了,五個小時,不用換。 Sharon揉了揉眉心,猛然間想起了什么,還得給你媽打過去說一聲 牧野:? Sharon說:算了,你不用管,我來打。 話音剛落,牧野剛才丟在了副駕位的手機就震動了起來。 牧野: Sharon撿起手機,遞給牧野,牧野低頭瞄了一眼,接通,對著電話那頭說:媽。 我在開車。 回橫店。對,有工作,沒時間。 對面說了句什么,牧野皺了皺眉,輕聲說:下次吧。時間太晚,你早點休息。 對面又說了什么,調值明顯比方才提高了些,牧野說:沒什么原因。 你去橫店也見不到溫涯。 對面的聲音又高了一個調,Sharon忽然又想要嘆氣了。 牧野的臉微微繃著,緩和了語氣說:你當然可以明天過來橫店,我會陪你吃飯,然后送你去機場。 但見溫涯不行。 噢,那很好。你發照片,我有時間會看。 我在開車,之后打給你。 Sharon問:怎么回事? 牧野概括了一下,她說明天過去橫店,不確定是賭氣還是認真。 收養了一個女孩,還不滿一周歲,上周抱回去了,說想讓我看看。 Sharon:真造孽。 牧野的反應倒是要比她淡定一些,后面有毯子,冷自己拿。 說罷連了藍牙,開了音樂,節奏獨特的雷鬼在車廂里響了起來。 Sharon聽了一會兒,覺得無聊,拿過牧野的手機切歌,忽然心血來潮,想看看有沒有什么有聲書可聽。點開了閱讀APP,才發現書架上只有幾篇下載下來導入的論文,臨床病例分析,ASH血液學年會的研究進展摘選,很多上面都有讀完的標識,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時候讀的,又是怎么讀下來的,想想便惹得她心里一酸。 她盡量語氣輕松地問:這些你都能看懂嗎? 牧野偏過頭掃了一眼,隨口回答:看不懂的名詞查一下就懂了,別玩你哥的手機。 Sharon:?! 你剛剛說什么? 牧野疲倦地掐了掐眉心,有些茫然地反問:什么什么? * 翌日凌晨四點半,這日有雨,天色還未怎么透亮,溫涯感覺到被子里鉆進了一個人。 嗯?! 還沒轉過身,便被從背后牢牢地抱住了,帶著熟悉的氣息,還有一點兒剛剛從車子上下來沾到的皮革味,伸手在他的身上拍拍,聲音有些喑啞,接著睡。 溫涯不太精神,摸到他的手涼,便把他的手抓過來捂捂,你怎么這么快就回來啦? 牧野摸了摸他頸側的紗布,問:疼嗎? 溫涯只道是Sharon跟他說了,輕聲說:不疼,后天就可以拆下來了你睡一會兒吧。 牧野輕輕地嗯了一聲,便不再說話,只是像藤一樣將他緊緊包裹在了懷里。 溫涯被他抱著,稀里糊涂地睡到很遲,醒過來時牧野把他從被子里拎出來,說:今天允許你早飯午飯并一頓。 溫涯笑著哼了哼,剛剛睡醒有點冷,便又像貓咪一樣縮起來往被子里鉆。 牧野又把他拎了出來,像哄小孩兒那樣親了親,又晃了晃,說:起來吃飯。 溫涯終于乖乖坐著不往回躺了,睜開眼一看,發現他剪了頭,伸手摸了摸他刺刺的腦袋,笑瞇瞇感嘆:這樣太帥了。摸得過了癮,才肯下床去洗漱。 牧野幫他把早飯擺出來,碳水、蛋白質、維生素、脂肪,怕他不想吃,還泡了檸檬水,那就半永久,以后都不留長了。 擺完一旁的手機屏幕忽然亮了起來,牧野看了一眼,是數條來自江盈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