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秒后，他吐出一口氣，微垂著頭，長睫輕輕扇動，似乎在隱忍一種強大的難以抑制的情緒。

    身側的雙手漸漸握緊。

    抬眼。

    墨色的眼睛，眼底復雜的情緒，悠長激烈。

    束北年的目光跨越那空白的十年看她。

    十年前，有顏色的心跳，有聲音的臉紅，每分每秒，與她，悸動的，隱忍的，定在時間刻度上永恒的情感。

    注定要安安靜靜了。

    理智上是這樣。

    但他像個病人，接受疼痛的時候必須有一劑麻醉藥。

    有一段回憶，他保存的很好。

    日服夜服，藥效奇佳。

    高二第一個學期，年底文藝晚會，宋清舟有個節目。

    在這之前，她早就跟他說過，說要展示自己的才藝，要他那天認真看，不許中途離開。

    當時他嗯了一聲，顯得沒多在意，但其實他特意留意了節目單，她是第六個出場。

    之后她又提醒了幾次。

    到了那天，節目開演前他一直沒看見她。身側的位置被很多女生覬覦，他都沒同意。

    等到第六個節目開始，舞臺上的燈光熄滅，觀眾席鬧嚷嚷的，夾雜著一陣大過一陣的口哨聲。

    嘭一下，燈光重新打開，獨獨一束落在舞臺中央的少女身上，

    少女穿著白色連衣裙，平時扎成馬尾的長發散下來，手中抱著吉他。

    她身上仿佛披著一層月光，空靈耀眼。

    她看過來，微微一笑。

    之前她特意告訴她，要坐在前面第三排最中央的位置。

    大約是他坐在了她指定的位置，她很滿意。

    她還沒開口，觀眾席開始尖叫吹口哨。

    雖然是他們班的文藝晚會，通常外班的同學也會偷著過來看。

    每次出場的女孩長得好看，男生們都是這幅德行。

    宋清舟仿佛聽不到，她的眼睛只注視著他。

    輕輕撥動琴弦，動聽的歌聲隨著音響從四面八方傳來。

    “難以忘記初次見你，一雙迷人的眼睛……”

    她斂眸、低笑，抬眼，只沖他一人。

    她看起來一點也不緊張，甚至有些調皮，那樣自如，把內心不可言說的喜悅和偏愛隨著歌聲，隨著不經意的眨眼和調皮的笑意毫無保留的流露。

    黑暗的觀眾席，混亂的同學中間，沒人發現他的身體是僵硬的，更沒人發現他整個身體隨著血液在燃燒，胸腔隨著心跳震蕩。

    一曲唱完，尖叫和口哨聲久久未停息。

    他后排的男生說：“這個雖然是業余歌手，舞臺感染力太強了，唱的老子好像在談戀愛，她誰呀？叫什么？”

    ……

    他注視著她，看她起身微微鞠躬，緩緩走向后臺。

    這時，臺下有個男生起身追了過去。

    男生笑得羞澀，說了幾句話，宋清舟抱著吉他，笑嘻嘻回了幾句。

    他們說什么，他聽不見。

    等了一會兒，下一個小品節目開始，宋清舟才悄悄走過來。

    在他身邊坐下，他想夸夸她，卻張不開口。

    宋清舟側頭看他，笑瞇瞇地問：“剛剛你看到沒？有個男生要我做他女朋友，你說我要不要答應？”

    第25章 他側頭緊緊地看著她。

    ……

    他側頭緊緊地看著她。

    女孩臉上帶著調皮的笑, 暗沉的光線都掩不住她眼睛里的光。

    他當時恨不得脫口而出，但答應過老徐。

    只能咬著牙，沉默。

    宋清舟掩住嘴笑, 似乎只是一場惡作劇，拍了拍的他肩, “不怕不怕，我想了想, 你比他帥，就沒答應?！?/br>
    …

    那天晚上仿佛就在昨日。

    他身體變得異常沉重，承不住清晰如刃的回憶。

    宋清舟沒看太懂他的反應, 也沒心情揣測, “你回去吧, 以后, 我的事你不用費心了?！?/br>
    *

    那天晚上回來之后, 宋清舟將近半個月沒見過束北年，她懷疑他搬離了這個小區。

    又覺得這個猜測有些荒謬。

    他為什么要搬走呢？

    她于他而言，就是一個曾經的高中同學,

    也不至于。

    不過他在江北應該住處不止一個, 見不到面也很正常。

    這也是她最舒服的結果。

    她很快把這件事拋在腦后，應接不暇的工作占據了她大部分生活。

    7月的江北進入雨季，宋清舟出門時手里常帶著雨傘。

    今天上午她和小蔣出去采訪, 明明是晴天，回來下了大雨。

    好在一出地鐵口走沒多遠就是廣電大樓。

    進了辦公室, 宋清舟用紙擦了一下落在身上雨點。

    還好只淋了一點。

    辦公室今天有些熱鬧，幾個同事還挺興奮。

    “周肆那個隊里都是他們公司的，顏值都太高了?！?/br>
    “他這次是領隊，聽說人也是他親自挑的?！?/br>
    “不是吧, 我看一個八卦說，他只挑了兩個主力，其他幾個也就顏值可以，都是公司強硬塞進來的?！?/br>
    “現在實力也不是最主要的，只要帥，綜藝感強就能火，反正周肆有能力就行了?！?/br>
    “他何止實力最強，長得也是最帥的?！?/br>
    “我想看現場看他們第一期，可惜預售的票搶光了?！?/br>
    “楊倩不是認識節目組里的一個編導嗎？讓她幫幫忙，帶個工作證應該可以進去?！?/br>
    宋清舟聽著背后同事閑聊，腦子無意識接收這些信息。

    周肆這段時間很安生，約過她一兩次，她都以工作忙為由拒絕了。原來臺里的節目要上了。

    真好。

    這樣忙起來也就沒那么多閑工夫了。

    宋清舟開機準備寫稿子。

    她剛打開文檔，辦公桌上的手機響了一聲。

    瞥了一眼，是周肆發來的微信。

    【閑人：這周日來看我們的節目吧，我妹也來，小姑娘比較膽小，我在現場照顧不到，麻煩你了?！?/br>
    【到時候再說?！?/br>
    【閑人：宋清舟，不要掙扎，看個節目而已?！?/br>
    【……】

    事后，宋清舟沒放心上，到了周日根本沒想起這事。

    她照常睡到中午起床，蘇彤中午有個同學聚會，不在家吃，她點了份外賣，下午看了會電視。

    茶幾上的手機響了一聲。

    【閑人：助理帶著我妹在你小區門口，你和他們直接過來，助理手里有票?！?/br>
    【周斯意！你有病吧！我沒空?！?/br>
    她語音過去。

    【沒救的大??！哈哈！下去吧，別讓他們等太久了?！?/br>
    宋清舟無語。

    周肆現在飄了，理所當然地自作主張。

    她吃完飯，把垃圾收拾好，換了身衣服下了樓，把垃圾丟進垃圾箱。走到小區門，周肆說的助理站在轎車旁邊，向她揮揮手。

    她認得，那天在廣電一樓電梯口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