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
以前他在家養身體時,全家就怕遇上打雷閃電。只要遇到這天氣,仆人們就會馬上關上他屋內門窗,甚至將門縫等處封死,再鋪上棉被等物來隔音。仿佛覺得他聽到巨大的聲響,就會嚇得當場暴斃一般。 而現在的他活得好好的,可雷雨天在他心里依然留下了陰影。 云珺趴在軟墊上,想趕緊睡著,只要睡著了,就不怕打雷了。 而且,帳子那么厚重,就算打雷,也不會太響才是 小白兔迷迷糊糊地睡到半夜,突然一聲驚雷,將他從睡夢中驚醒。 因為厚重的帳子,雷聲顯得有些悶,可接連不斷,仿佛雷公就在他們頭頂上,遲遲不肯離開。 雷聲一道跟著一道,怎么都不停歇。小白兔云珺捂著自己的長耳朵,內心祈禱,嗚這雷趕緊結束吧 他的眼前忽然亮起一道明亮的光。睜眼一瞧,原來是鐘傅璟舉著蠟燭燈臺站在前面,一臉擔憂地看著他。 唧唧小白兔微微抬起頭,但爪子依然捂著耳朵。 鐘傅璟放下燭臺,輕輕抓起他的爪子,湊在他耳邊說:睡前看你這么快跑過來,想你大概是怕打雷?,F在你的耳力應該很敏銳,那雷聲再小,也容易驚嚇到你,不如就變回來吧? 小白兔云珺還有些猶豫,可鐘傅璟不等他回答,就將他抱到床上。他還放下衣服,主動回避到外面的帳子。 見他如此,云珺只能聽從皇帝的建議,變回了人形。 果不其然,變成人后再聽,發現外面的雷聲小了不少。 皇上云珺撩開門簾,小聲去喊皇帝,他局促地看了眼鐘傅璟,小聲問:可我這樣睡哪兒???外面的羅漢床好像不夠長 豈料鐘傅璟摁著他的肩膀,讓他坐回床上,朕的床這么大,還不夠你睡呀?嗯?難道你懷疑朕會圖謀不軌? 鐘傅璟嘴上這么說,可心虛得很。然而沒別的辦法,他不能看著云珺獨自縮在架子上發抖。 云珺當然猶豫,那是皇帝的床,和皇帝睡在一起,這豈不是有點有點 就在此時,天空又劃過一道天雷。聲音極響,仿佛要把天空都給劈開。 云珺忙縮起脖子閉上眼睛,他想,還好自己變成人,若此刻他還是兔子,一定嚇得他昏過去。 鐘傅璟想到以前小白兔都不肯待在他床上,變成云珺,自然要拒絕。 他便說:你若不肯,朕也不睡了,就這樣陪你坐著。等不打雷了,你再回架子上睡。 云珺一聽,那怎么行?明日皇帝還要去山里打獵,豈能不睡覺? 夠睡夠睡云珺的話還沒說完,外面又炸開一道閃電,雷聲大作,從被風吹開窗簾的一角鉆進來。 那雷聲不大,可還是嚇得云珺捂住耳朵,他見帳外似乎又有閃光,連忙拉起被子蓋住腦袋。 云珺聲音悶悶地傳來:皇上早些安寢吧! 鐘傅璟見狀只是笑了下,在另一邊躺下。他回過頭去看云珺,兩人之間隔了有五六尺遠,即便伸了手臂,也夠不著人。 可是,哪怕就這一次,他能看著云珺入睡,就足以讓他心滿意足。 鐘傅璟轉過身,想獵物打不著,那就打不著吧! 他已經得到最意想不到的收獲了。 第37章 37.兇獸 靠在肩膀上的皇帝。 自從小白兔來到身邊, 鐘傅璟時常在夢中見到他。 這晚,他又夢見了小白兔。 他看到小白兔蜷縮在自己的懷里,渾身發抖。身上的毛發不知沾了哪里的水, 一叢叢地黏在一起, 他怎么捋都順不開。他想喊小白兔卻發不出聲音, 他只能抱緊瑟瑟發抖的小白兔,希望自己溫暖的懷抱, 讓他平靜下來??尚“淄孟袷菦]看見他一般, 直接從懷里跳下來。他看到小白兔一個勁往前跑, 不管他怎么追都追不上 鐘傅璟猛地從夢中醒來。 他看到床的另一邊, 云珺依然躺在那里。 他想到昨晚, 也不知是因為雷聲,還是因為想到小白兔獨自睡在木架上,讓他心緒不寧。他幾乎沒有睡著, 最后在隆隆的雷聲中,他起身來到木架旁, 果然看到小白兔捂著耳朵,團成一團, 是在發抖。當時,他感覺自己的心被揪到一起, 心想自己怎么能那么疏忽,看到他著急睡覺, 就應該猜到他肯定是在害怕。還好他半夜讓云珺恢復人形,現在看他睡得安穩, 也算松一口氣。 他坐在床邊,忍不住回頭看一眼,又看一眼, 盡管只能看到云珺的后背輪廓,可他心里慢慢高興起來。 要是以后總能有這樣的機會多好,他想。 正要來伺候皇上起床的白茯,剛走到門簾前,突然看到鐘傅璟抱著衣服走出來。 他要說話,卻見鐘傅璟抬起食指抵在嘴唇,噓了一聲。 白茯聽話地垂下頭來,以眼睛一瞟,不由得嚇了一跳。 那云公子竟然躺在皇帝的龍床上! 鐘傅璟輕輕放下門簾,道:咳,昨晚雷聲大作,把云珺嚇得不輕,朕看他晚上睡不著,就讓他變回來睡在床上?,F在他還沒醒,你先不要去吵他,還有,白天也給我看著門,不準任何人進來嚇到他,清楚嗎? 白茯雙手托著衣服,忙點頭說:奴才明白,請皇上放心。 很快,鐘傅璟換好一身短打,做好準備,便出去狩獵。 而躺在屋子里的云珺,總算能動動手腳,翻過身來。 其實他一早就醒了。 他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皇帝的床上,這才想起昨晚的事。 昨晚他他居然想都沒想,就直接躺在皇帝的床上。以前他可是根本不會往皇帝的床上爬,就算皇帝把他抱上來也不行?,F如今,他居然能坦蕩蕩地睡在上面,而且還睡了一晚都怪昨晚打雷! 云珺的臉慢慢紅了起來。 昨晚的雷嚇得他把什么都忘了,而且皇帝還說要陪他坐著,不睡覺了,那怎么行,今天還要去狩獵,萬一能遇上更好的獵物呢?而且皇帝的床柔軟舒適,還足夠大。他變成小白兔的時候,從床這頭跳到另一頭,都要跳好久。 他從什么時候開始,對皇帝漸漸放下的戒心? 他會主動來到皇帝的身邊,愿意趴在皇帝的胸前,讓皇帝自由地抱著自己,甚至睡在皇帝的床上,這一切都好像變得合情合理 唔,他記得以前看市井書籍,說養兔子養熟了,不僅愿意讓人摸頭摸肚子,更愿意毫無保留地躺在人的身邊,交付所有的信任。 云珺思考了一會兒,想難道自己,被皇帝養熟了? 這么一想,他滿臉通紅,什么養熟什么的!他昨晚、昨晚只是嚇著了而已! 他躺在床上不敢動彈,感覺到身后皇帝睡醒,他連忙閉上眼,假裝自己沒睡醒,直到皇帝走了出去,這才坐起身來。 他安慰自己,因為鐘傅璟是位好皇帝,為他家討回公道,所以自己信任他,愿意躺在他的床上,這沒什么不對 云珺點了點頭,肯定是這樣。 正想著,一旁門簾傳來動靜,云珺嚇了一跳,再看去,原來是白茯。 白茯懷里捧著放滿菜葉子胡蘿卜的碗,看到他笑了:云公子,要不要奴才給你準備點別的早膳?你愛吃什么? 云珺見狀,連忙擺手,馬上變回小白兔,吃起胡蘿卜條來。 白茯蹲在小白兔的身邊,一臉微笑,忍住想要摸摸小白兔的沖動。 白茯柔聲道:昨晚雷聲可真夠大的,是不是嚇著你了? 小白兔聽得一愣,還是很誠懇地點了下頭。 白茯一臉微笑,不怕不怕,司天說往后都是好天氣,直到回京都不會遇上打雷了。 太好了,小白兔一下子眼睛都亮了,耳朵也豎了起來。 見他這興奮的模樣,白茯感覺心情也變好了。他想,難怪皇帝常跟小白兔在一起,脾氣慢慢柔和,臉上也常常掛起笑容來。 白茯說:等你吃飽了,我帶你出去走走,透透氣。但是下了一夜的雨,草地上還濕著,你若是不愿意沾地,我就抱著你四處逛逛。 云珺想了下,卻認真地搖頭,他發出唧唧兩聲,似乎在說他想自己跑。 白茯也跟聽懂了似的,好呀。 他蹲在那里,等小白兔吃完了菜葉子,這才收拾好碗,抱起小白兔,帶他出去走走。 剛走出門簾外,撞見桂清遙站在帳子前,好像是剛從外面走進來的。 桂清遙見到白茯,笑道:原來是你在這兒。 白茯連忙放下小白兔,給桂清遙行禮,桂大人,是來見皇上嗎?皇上已經出去狩獵了。 桂清遙點頭,是啊,我來時正好瞧見皇上騎著馬,帶著其他隨從離開。 白茯問:桂大人有什么事嗎? 桂清遙說:昨晚雷電交加,大雨滂沱,我和幾位在鎮里歇息的同僚,都擔心皇上在這里的安危,所以一大早趕過來瞧瞧,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不過看皇上騎馬時挺拔的身姿,想來是沒有受到什么影響。 多謝桂大人關心。白茯又拱手,雷電隨大,但皇上睡得安穩。 桂清遙點頭,那就好。 白茯見他沒有要走的意思,便說:桂大人,皇上打獵可能得到了傍晚才歸,奴才還要帶小白兔出去走走。不知桂大人是想留下來?還是回鎮里?不然奴才給桂大人倒杯茶,或是送桂大人回官路上? 桂清遙見狀,便說:遛兔子?那我跟著一起去吧?可方便? 白茯搖頭:沒什么不方便。 而且蹲坐在桌子上的小白兔云珺,依然沒什么反應,他重新被白茯抱起,來到了帳子外的草原上。 雨后的草原,透著一股干凈清澈的味道。尤其是那青草香,比往日里還要濃郁。 小白兔云珺跳到地上,頭頂是一片碧空如洗。他跑了兩圈,爪子上的毛全都沾到了水,他跑回白茯身邊,讓他給擦了擦爪子,又重新跑了出去。 而站在原地的白茯,聽到桂清遙道了一聲奇怪。 白茯朝他看去,小聲問:桂大人?怎么了? 雖說白茯是伺候皇帝的宮人,但皇帝對他信任,并不亞于桂清遙,而且此前桂清遙在宮外,都是白茯替皇帝和他聯系,知道很多事,他在桂清遙面前,也自然是說得上話。 桂清遙則笑著搖頭,我一直很奇怪,皇帝怎么會這么照顧這只兔子,而且你曾說過,自從這兔子來到皇帝身邊,皇帝的心情的都好了。我這一路上也時常觀察這只兔子,發現他確實聰明不,甚至是善解人意,通靈性 這話把白茯說得嚇了一大跳,生怕讓桂清遙看出些端倪,開始懷疑小白兔。 但白茯心里再慌張,面上還是十分淡定,他順著桂清遙的話來說:是呀,小白兔聰明又機靈,每次皇上看到他,心情都會好起來。奴才看在眼里,感覺得虧有這只小白兔,皇上才不會整日愁眉苦臉。 桂清遙聽皇帝說過關于這只兔子的來龍去脈,他當初以為,這兔子怕不是太后養了來訓練,故意來咬皇帝。 可后來他再看皇帝和兔子如此親近,與白茯的想法倒是一致,還好有這只兔子,否則他很擔心皇帝是否會在暴戾恣睢的道路上越走越遠,萬一皇上真變成這種人,他該如何向皇上已經過世的母妃交代。 桂清遙心里一陣唏噓感慨,看了一會兒小白兔,便說自己今日留下等皇帝回來。 直到此時,桂清遙才聽說皇帝近幾日的狩獵十分不順,根本打不到獵物,他再細問,才覺得此事不妙。 此刻,他們已經從草原上回來,正坐在氈帳下飲茶。 小白兔蹲坐在桌子上,正在啃玉米。當地的玉米粒飽滿而香甜,小白兔一吃就愛上了。 一旁的桂清遙則仔細詢問白茯,到底怎么回事?獵場看守人都拿不出解釋來嗎? 白茯站在一旁搖頭,不知怎么回事,昨晚皇上還發了好大的一通火,可看守人也說不出所以然來,就怕打不到獵物,沒法祭祀。 桂清遙摸著下巴,這得提前準備,若真打不到獵物,看來得派人去其他地方弄點來,哪怕是買也要買點什么來了 白茯小聲問:可這會不會有點不妥??? 桂清遙神情嚴肅,那也沒辦法,這次是皇帝繼位后的首次祭祖狩獵,要是出半點差池,于他、于往后歷代皇帝,都不是好事。不管皇帝如何無所謂后人的評價,可當下還是得把事情做好,若是有人借此事來找皇上的麻煩怎么辦?皇上好不容易解決了宰相,不能再橫生枝節。 他一邊說一邊皺緊眉頭,似乎在思考著什么。 白茯擔憂起來,小聲說:桂大人,不管有什么事,還是等今日皇上回來之后,再商量一下吧? 桂清遙點頭,這是自然。 一旁的小白兔云珺,看到他們神情如此嚴肅,搞得他也沒什么胃口,只能一粒一粒地小口吃著玉米。 云珺沒想到讓桂清遙看來,狩獵這件事會這么重要。難怪昨晚皇上看起來如此惆悵,可自己都沒怎么好好安慰他,也幫不上什么忙 或者或者自己真去當了誘餌,也許能幫到皇帝呢? 云珺也沒想到自己會動這個念頭,可說出來,皇帝會答應嗎? 氈帳里的氣氛一瞬間變得有些凝重,身邊的兩人不說話,小白兔也不吃玉米了。 小白兔云珺也沒忘記屋子里,還有個不知他真是身份的桂清遙,所以他還是要努力假裝成真正的兔子,頂著一臉的懵懂無知,只是心里卻在想些沉重的事。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突然聽到帳子外傳來馬匹吠叫的聲音。 他忙伸著脖子朝大門口看去。 而他身邊的兩人,這才好像意識到了什么。 白茯馬上撩開大門的門簾,還不等他看清,有人從外面閃身進來。 就看桂清遙一把站起,但他看清楚來人后,才問:夜織?怎么回事? 方夜織徑直沖到一只箱子前,從里面翻出一把寶劍。 他這才說:皇上在獵場遇到一只怪物。 怪物?!桂清遙目瞪口呆,什么怪物?這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