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
云珺漸漸回過神,不由得掙扎起來。 不要哇??!皇帝把我帶走,一定是會吃了我! 可讓人聽來,他不過是發出很輕的、嚶嚶的叫聲。 太后也不想當著這么多人的面,為了只兔子與皇帝爭執不休。 可她知道,皇帝哪里是要和她計較一只兔子,分明是在跟她在計較。 計較后宮里的流言蜚語,也計較大家到底是聽太后的,還是皇帝的話。 太后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一句來:皇帝,你想拿走哀家的兔子,也并非不可。但哀家不想兔子到你手上,不出一天就死了,回來說哀家養不好兔子。這只兔子,是哀家交給皇帝來養,你不準給哀家養死了! 皇帝捏了捏手里的兔子,假笑道:遵太后旨,那么兒臣先行告退。 云珺:嚶嚶嚶! 云珺被皇帝捏在手心,動也不敢動一下。 等走出一段路,云珺感覺到皇帝的手指開始用力。 難道現在就要處理了他?把他丟進草堆里?河里? 云珺緊閉雙眼,全身團成一團,認命般的抱住自己雙腿,等著接下來的命運。 他一下子落在一個溫暖的地方。 原來是皇帝曲著手臂,抱他在懷里。 皇帝的臉上看不到剛才與太后,你來我往時的猙獰,他伸出一只手指,撓了撓云珺的腦袋。 鐘傅璟低下頭,像是在對他說話:朕不會吃了你,朕會好好養著你。 云珺一點都不信。 剛才鐘傅璟幾乎要掐死他,說不吃他,不代表不會要他的命。 云珺十分警覺,一旦皇帝有任何舉動,他立馬逃走! 可鐘傅璟像是看穿他的意圖,手指輕撫在兔子的后背,隨時隨地都能捏住他的后頸rou。 云珺沒轍,只能乖乖地趴在他的手臂上。 和煦的春風拂面而來,午后陽光照得身上暖和舒服,云珺感受到難得的安逸。 興許剛才太緊張,放松下來的云珺渾身懶洋洋,不想多動彈。 走了一段路,云珺發現皇帝帶他來到了御書房。 殿內,挑高的屋頂中間一扇正方形的天窗,中間撐著雕花的云杉木窗槅,陽光落下來,亮亮堂堂。 鐘傅璟輕輕抓起小兔子,放在他的書桌上。 白茯!鐘傅璟喊來貼身宮人,找個空地給兔子搭個窩,讓人準備一日三餐。還有,不準讓兔子跑了!要是丟了兔子,或者養死了,你帶著宮人去給太后謝罪。 叫白茯的宮人忙低頭拱手:遵旨。 鐘傅璟笑著收回視線,看到小兔子乖乖地坐在桌子上,面對方向卻是白茯,好像在看著他。 在看什么。鐘傅璟身手摸了摸小兔子的腦袋,朕的書房好看嗎? 云珺被摁著低下頭,心里嘀嘀咕咕,我第一次見御書房,還不讓我多看兩眼啊。 他沒忘記自己是只兔子,馬上露出一臉的茫然。 皇帝不再管他,將他放在桌子一角,自己坐在書桌旁開始批閱奏折。 直到白茯前來通報,說兔子窩搭好了。 小兔子回頭看了眼皇帝,他竟然沒有半點被打擾的怒意,反倒是高興地擱下筆,一手抱起小兔子,笑道:走,去瞧瞧你的新窩。 新窩就擺在書房一邊的墻角下,坐在書桌后的皇帝,只一抬頭就能看到。 甘草墊上擺著兩張軟墊,白瓷盤子上的干草堆,一旁的兩只碗里盛著清水和食料。 皇帝放下兔子,仿佛是威脅地點了下兔子的腦袋,小兔子,朕答應了太后,得好好養著你,你要乖一點,一大群宮人的腦袋可都系在你的身上。 云珺跳上軟墊,嘆氣地低下頭,腦袋挨在前爪上,團起身來。 這下,他不用想著如何逃走離開皇宮。 反正他也沒有別的地方可去 他沒有家,沒有家人了。 而且,皇帝和太后的話擺著,宮人們一定會格外關照他。 但凡他踏出御書房半步,就會有三五個宮人沖上來抓他。 他往窗外瞄了眼,就看到站在屋外的白茯,屢屢往自己這邊瞄過來。 云珺無奈,云珺嘆氣。 經過一整天的折騰,他也累得夠嗆。 可他不敢睡,生怕皇帝突然來了脾氣,送他去御膳房。 云珺瞪圓了眼睛,腦袋忍不住一磕一磕。 不行,他不能睡,萬一睡著了皇帝要把他 身后的皇帝,毫無一點動靜。 云珺實在撐不下去,腦袋一歪,很快睡著了。 再醒來,云珺抬頭看到窗外掛著一輪明月。 月上中天,臨近子夜。 他平平安安地睡了一覺。 想不到皇帝壓根就沒想著處理他,甚至都沒吵他睡覺。 御書房內燭光明亮,云珺回頭,看到皇帝依然坐在書桌后。 不同的是,原本堆在桌子左邊的奏折,眼下都放到右邊。 變成兔子后,無論是視力還是聽覺,都變得無比敏銳。 就算趴在隔了七八尺外的軟墊上,也能清晰看到皇帝的神情,連他隨著書卷文字移動的眼眸,都 皇帝不看書了,抬起頭看向自己。 云珺一愣,連忙裝模作樣地舔自己的毛。 過了好一會兒再偷偷回頭,皇帝收回了視線。 云珺松了口氣,他跳下軟墊,在御書房里轉悠起來。 屋內兩邊各有一道云杉雕花槅扇門,門后是書房,幾排書柜上滿滿當當放滿了書冊,看得云珺十分眼饞。在書桌后,還有一道小門,就不知門后是什么。 今后他將生活在這片小天地里。 在他惆悵之時,皇帝突然出現在他身后,一把將他撈起。 云珺的爪子垂在半空,茫然地抬頭。 難道皇帝想趁著半夜,偷偷處理他了?! 鐘傅璟哼笑道:小兔子對朕的御書房還滿意嗎? 云珺心說你別動不動抱我起來,我會更滿意! 皇帝將云珺放在桌上,看你還挺精神,來陪會兒朕吧。 云珺低頭瞥了一眼,發現皇帝在看《捭闔策》。 皇帝的手突然落在小兔子的腦袋上,他笑著說:嗯?你看得懂文字? 云珺不敢動。 若是他有反應,不僅證明他看得懂文字,更是聽得懂人話。 皇帝沒有繼續追究,而是拿出一根胡蘿卜條,塞到小兔子面前。 小兔子伸著脖子來吃,結果皇帝一松手,胡蘿卜條掉在桌子上。 幼稚?。?! 小兔子心里氣死了,可他只能順從本能,雙爪伏地,低頭去啃,總之一副天然無辜的模樣。 鐘傅璟見他如此,輕輕笑了一聲。 小兔子低著頭,目光卻偷偷朝皇帝看去。 這個男人,有著一張俊美倜儻的臉龐。微翹的眼尾有著罕見的凌厲,可此刻他的神情平和從容,有著與外界的風評完全不同的模樣。他偶爾微微蹙眉,興許是讀到一些深奧的內容。嘴角有意無意掛起笑容,顯出一絲狡黠,絕非是個好糊弄的人物。 好奇怪啊云珺心想,這個皇帝,此前對著太后,不留半分情面,差點要把妖言惑眾四個字,寫在太后和太妃的臉上。而自己不過是只兔子,就算真就把自己處理掉,太后也不能怎么拿捏皇上。 可他還給自己搭了窩,連摸著他腦袋的力道,都那么溫柔,真就打算將他養在御書房里? 這就是世人口中所謂的反復無常嗎? 冷不丁的,云珺身后傳來白茯的聲音。 云珺嚇得往后一倒,還以為自己偷看皇帝的模樣,被白茯發現。 白茯走上來道:陛下,已經敲過兩更天,要不要先歇了? 鐘傅璟抬頭,再等等。 得了回答,白茯弓著腰走出御書房。 殿內又安靜下來,云珺也不知皇帝在等什么,好奇地朝門外張望。 沒想到一會兒白茯又跑進來,他偷偷摸摸從袖子里掏出一封信,交到皇帝手里。隨即一聲不吭迅速退出屋外,關上了門窗。 氣氛忽然有點緊張,小兔子若無其事地轉過頭,悄悄瞄著攤在桌上的信。 文字顛倒,但不妨礙閱讀。 太師府邸燒為灰燼,但仍有蹊蹺之處,過火均勻,甚至有重復火燒的痕跡另有尸體死狀并非常態,檢驗還需時日 寥寥幾句,云珺來去讀了幾遍。 他的心臟陡然快速跳動起來。 大火不是意外。 此前太后和太妃咬舌根說的話,云珺本是不太信的。 只是皇帝的話讓他有點生氣,所以他才忍不住咬皇帝一口。 現在皇帝竟在調查大火一事,便是說明,大火之下另有蹊蹺。 云珺急得在桌上原地轉三圈。 大火到底怎么回事?而他又該怎么辦? 他現在只是一只兔子,什么都做不了。 他沮喪地耷拉下腦袋來,坐在桌上不動。 皇帝摸摸他的下巴,朕不理你,你就不開心? 小兔子一扭頭靠在皇帝的手上。 云珺意識到,他現在唯一能指望的,就是皇上。 第3章 03.撓肚子 就叫你小白兔吧! 云珺心里很傷心。 一夕之間,他失去性命,失去家人,成了一只手無縛雞之力的兔子。 就連家中大火一事,他都是從旁人口中獲知。 更別說現在他想得知真相,還得看皇帝的臉色。 要是皇帝都不想查了,他上哪兒討公道去。 委屈,憋悶,一下子從心頭涌動上來。 云珺心酸地揉了揉眼睛,拼命安慰自己,現在難過也沒用。 而且只要他在皇帝身邊一天,一定就能等來真相。 他連忙用鼻子蹭了蹭皇帝的手指,像是在撒嬌。 皇帝見兔子主動,也笑了起來,手指在兔子臉上撓了一圈。 半盞茶之前,云珺肯定不會讓他這么做。 現在有求于皇帝,只能哄著他。 皇帝收回手,將這封信收起到身后的柜子里。 云珺眼尖,瞟那么一眼的功夫,察覺抽屜里還放著兩封信。 皇帝收起剛才看信時的愁容,抱起小兔子放回窩內,又喚來白茯,準備就寢。 云珺趴著不動,等著宮人們伺候皇帝就寢完,離開御書房。 殿內徹底安靜下來,滅了的蠟燭飄著煙,殿外偶爾傳來幾聲鳥叫,很快回歸平靜。 這個時候,不會有人闖進來,皇帝也睡著了。 云珺壯起膽子,蹦跶到書柜前。 變成兔子,很多事做起來非常麻煩。 他想打開抽屜,可爪子根本使不上力。就算能掛上拉手,可他掛在上面半天,都沒能拉開抽屜。 他想看看那兩封信,想知道大火到底怎么回事。 可惜他還是身小力微,那抽屜由如千斤重,不管他怎么努力都打不開。 他不想吵醒皇帝,只得作罷。 兔子強壯的四肢讓他安全落地,rou墊更是讓他感覺不到任何疼痛。 他往好處想,自己活著,活在一只健康的兔子身上。 不用喝藥,不用聞那股藥味兒。 只不過上輩子他困在家中小院內,現在是困在御書房,換個地方而已,區別不大。 云珺低下頭,靠在他毛茸茸的爪子上。 他得活著,才能等來大火的真相。 翌日,云珺被幾個男人的說話聲吵醒。 他支起腦袋去,發現御書房里站著好幾個官員。 他們身著的官服,看來官銜不低。 皇帝!在御書房里養兔子?這成何體統?! 原來在說自己??! 在御書房養兔子的是皇帝,和他小兔子有什么關系。 他低下頭,懶得搭理。 皇帝淡定道:太后的兔子,朕得好好養著,難道你們要朕當一個不孝子? 那也不能養在御書房 宰相,你對朕的決定,有何異議? 朱大人? 小兔子睜開一只眼,原來站在最前面那個氣勢洶洶的中年男子,就是當朝宰相,朱鴻槐。 他父親曾說這個朱大人,時常在朝廷上跟他唱反調,相當跋扈。如今朝廷內沒了云太師,恐怕更是方便他結黨營私權傾朝野。 云珺哼了一聲,跳下軟墊,湊到碗邊去吃飯。 身后朱大人有些不滿,道:泱泱藜朝,皇帝在御書房里養兔子,這傳出去,豈不是叫人笑話! 皇帝鐘傅璟端坐在前,看著朱大人,來御書房的不過是幾位大臣,莫不是你們要傳出去,讓別人來笑話朕? 云珺不知幾位大人聽到這話,會有什么反應。 反正,他的背毛都要豎了起來。 皇帝那語氣,下一刻都要給他們降罪,說他們妄議皇室。 兔子慢慢回頭去看,果然看到宰相懇求贖罪,不敢再多說廢話。 余光瞄到皇帝,那人臉上帶笑,看著自己。 云珺繼續裝作若無其事,心里卻已經開始發毛。 這皇帝,每次說話,都有些陰陽怪氣。 字字句句,都恨不得將面前這些人降罪,最好把他們拖出去砍頭。 云珺總算有點明白,為何外界會如此評價皇帝。 更別說,每次皇帝看他的目光,都隱含著某種深意。 好像皇帝已經發現他的魂魄,藏在小兔子的軀殼里。 云珺也覺得不可思議,換成旁人真的會相信,他轉世到一只兔子身上? 很快,皇帝與宰相等人討論完國事,御書房里剩下一人一兔。 皇帝走到窩邊,笑瞇瞇地摸著小兔子的背毛。 每摸一下,云珺都覺得心臟都要加速跳動。 鐘傅璟問:小兔子,你聽得懂人話嗎? 云珺心里一驚,難道皇帝已經發現了什么? 他低著頭,身體不由自主地發出咕咕咕咕的聲音。 害怕朕嗎?鐘傅璟的言語有些冷漠,撈起兔子在懷里,轉身回到書桌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