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白的視角看過去, 在一堆舉著火把的人中間, 她光滑細膩的側臉就像是觸之生溫的暖玉一樣閃著微微的暖光, 臉側細小的絨毛被火光照射著, 顯得她的側臉弧度柔和精致。

    現在的高門貴女多愛拔掉真眉在其上畫蠶眉，可輝夜姬臉上兩道眉毛被她修的極其英氣, 銳化了她臉上那些柔和的部分，多出一份宛如月色一般冷清的神色, 帶著獨屬于神明的一股凜然不可侵犯的美感。

    火把跳躍的暖光蓋過了月色的冷光, 她周身那股像是從月亮上帶下來的寒氣一般的氣質被這跳躍的火光逐漸盡數帶走，只留下在火光間跳躍著細細光彩的瞳孔。

    是在閃光吧？川上凌得意道。

    他身體中屬于富江的部分顯然很喜歡輝夜這個名字所蘊含的寓意，在被別人當成了另一個人之后也罕見的沒有出現任何不滿的情緒。

    顯然是不管作為富江還是作為輝夜姬，只要所有的人仍然瘋狂迷戀于她那就無所謂。

    誰看你了！小白大聲的否認了川上凌的話。

    要不是你前幾天夜夜出現在這里到處要找那個男人, 這邊的貴族才不會晚上請晴明大人過來！他氣呼呼的轉了一圈，彎下腰拄著腿說道。

    有自稱輝夜姬的人前幾天在這片區域在找人？川上凌敏銳的捕捉到了這個信息。

    那也不是你們把我從上面弄下來的理由，川上凌隨意道，我一下來就很難上去的。

    他歪了歪頭，指著月亮開始編瞎話：要是我到時候回不去了會變成泡沫消散。

    他說到這里忽然想起來這里還是平安時代，還沒有小美人魚這種故事，于是臨時改了個口：大概會在有月亮的日子里變成點點星光消失吧。

    ??？自稱小白的少年被這嚴重的后果嚇了一跳，心虛的問道，那你之前下來怎么上去的??？

    我之前沒有下來過啊，川上凌回答的煞有其事，第一次能回去是因為有人帶著天之羽衣來接我了。

    你看我每次出現的時候都是月光明亮的晚上，在地面上的是我送下來的影子，等到月光消散它會自己回到月亮上的，不然為什么前幾個晚上這些人都發現不了我。

    小白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我現在沒有天之羽衣，他一轉話鋒不負責的攤了攤手，我回不去了。

    啊對哦，小白接口道，好像神話里是說你有了天之羽衣才回去的。

    川上凌說完就一副賴上這些人了的樣子，干脆地往身后的樹上一靠，安詳的閉上了眼睛。

    小白因為他這急轉直下的態度愣了好久才忽然想起來自己最開始要問的是什么。

    不對，那你前幾天是在找誰啊。他好奇的看了看川上凌問道，再怎么說你為了找人就擾亂人們的日常生活休息都是不對的吧，晴明大人就是不想看大家每夜都被打擾才出來的。

    每夜被打擾？你不是聽過輝夜姬的神話故事嗎？川上凌聽見他最后一句話忽然睜眼，冷冷的開口道。

    能添油加醋的劇情點來了。

    被貶入凡間誕生在竹子里的天女，最后被天人帶回了天上？小白試探的開口道。

    在流傳最廣的版本中，輝夜姬的故事確實是這樣的。

    神話故事里還有一句。他眼前的輝夜姬說這句話的時候眼中閃過一道冷光。

    輝夜姬走之前，留下了不死靈藥。

    她說完這句話后立刻看向了貴族的方向，露出了一個譏諷的笑容：你猜他請陰陽師來，是想要維持治下的平安呢還是想要不死靈藥？

    所所以不死藥是真的存在的嗎？小白結結巴巴開口道。

    存在啊。輝夜姬說完這句話之后又恢復了那副毫不在意的神情，方才那副極盡譏諷不屑的高傲神情似乎沒在她臉上出現一般。

    她說完這句話之后新奇地看了看小白：怎么？你也想要？你不是式神嗎？也跟人類一樣想求長生？

    還是說她把視線移向還在跟貴族說著些什么的晴明，你是在給他要？

    就算是他，也比普通人類活的久多了。川上凌無趣的垂下眼瞼，無數人類趨之若鶩的不死藥去處在她眼中就像是隨處可見的東西一般，激不起她絲毫波瀾。

    這里的所有人，他揚起下巴點了點面前舉著火把的所有人，又點了點安倍晴明的方向，包括那個貴族，都是人。

    你不是，他也不是，這很顯而易見。川上凌伸出纖長的手指點了點小白和那個半空中接著他的白毛。

    他，也不是。川上凌遠遠的指了指安倍晴明。

    他漠然看過所有人，一一點評過去的樣子此時像極了不問人間事的、高高在上的神明。

    晴明大人不是貪圖不死藥的人！小白像被踩到了尾巴一般憤憤的回擊。

    哦，那就當不是吧，反正我也不知道現在東西在哪。川上凌無所謂的收回了視線。

    難道你派影子下來是為了找不死藥？小白歪著頭猜測。

    不全是，川上凌想起五條悟這孫子的缺德定點就火從心頭冒，一想到現在還要費勁心思編理由去找他更是來火，我確實是下來找人的，也是來找藥的。

    他一字一頓，顯然是想到了什么人被氣狠了。

    我的不死藥是留給他的。輝夜姬剛剛漠然的神情在提起這個人的瞬間多出了一點人間特有的煙火氣，她一貫清冷中帶著漠然的那股脫離人間之外的距離感，也隨著她這樣的神情瞬間蕩然無存。

    現在她咬牙切齒的樣子倒比之前那一副不在凡塵內的漠然樣子生動多了。

    我遵從了走的時候定下的承諾，可是我回來之后卻發現找不見他的人。她咬牙切齒道。

    他活，我要見人。死，我要見藥。

    月亮上冷冰冰的小公主在提到這個人時候終于多出了一點活人般的氣息，她原本有些蒼白的皮膚因為激動而透出了一點淡淡的粉色，倒襯的她愈發在月光下顯得熠熠生輝，不負她輝夜的美名。

    川上凌說到這里，單手撐地從樹邊站了起來，隨著他站起來的動作，原本舉著火把聚在一起竊竊私語的人們不約而同的停下了談話，隨著他前進的動作不住的往后退。

    沒意思。川上凌步步緊逼，直到為首舉著火把的家臣退無可退了，才站在他身前，看著他的眼睛漠然道。

    他退后了幾步，利落的轉過身朝著剛剛坐下的地方走去，披散在身后的長發掃過家臣的衣角，如藻般濃密的黑發隨著她轉身的動作順著夜風飄起極其輕微的弧度，她被陰陽師大人拉下人間的時候尚是夜半時分，她的長發未做任何簪飾，僅僅就是這樣被她整整齊齊的披在身后，順著她走路的動作輕柔的左右晃動，微微反射著火把的暖光。

    世間所有人的眼睛都渾濁不堪。這位天女回到樹下對著小白說道。

    這么多人里面，也就你們三個不是人的，眼睛堪堪能看。

    難不成還要小白說謝謝嗎小白小聲憤憤道，那既然世界上所有人的眼睛都渾濁不堪，你為什么還要把不死藥留給那個人，還要下來找他。

    輝夜姬難得沉默了片刻。

    過了好久，小白才聽見她順著晚風飄過來的聲音。

    因為他的眼睛太好看了。

    輝夜姬輕輕說道：像是只存在于我想象中，從未見過的白晝晴空。

    作者有話要說：　　十分繞口的塘塘小課堂：

    輝夜姬部分私設大概雜糅了《竹取物語》、《怪談百物語》還有一些亂七八糟各種版本的傳說，不過天之羽衣和不死藥這兩個設定倒是每版都有提及過，有的版本還有什么輝夜姬在人間可以忽然消失然后重新出現在家里的這種說法，大概是為了圓為什么輝夜姬不跟天皇走的邏輯鏈吧23333

    順便一提，原版竹取物語里輝夜姬留下的藥最后也被銷毀在富士山了，傳說好像富士山的名字就是從不死山變來的，還挺有趣

    感謝上一章的訂閱評論投喂！這一章也要求評論求親親！

    我沒想夸五條貓貓的，是他搶了我的筆寫的最后一句，真是個有毒的男人不由自主就寫成這樣了（。

    57、第五十七章

    所以你要找的是應該永生的人類？

    川上凌被這忽然出現的聲音嚇了一跳, 猛地轉過頭去才看見一個頂著兩個雪白大翅膀的人影。

    人影披了一身蓑衣，安靜的站在樹林和空地的邊緣。蓑衣把他很好的隱藏在了樹影婆娑中，從外面看過來只能隱隱約約看見一個模糊的人影。

    要不是那兩個雪白的大翅膀, 川上凌還真看不出來這就是剛剛那個飛到空中接住她的白發美少年。

    他戴了一個通體朱紅色的面具, 面具兩邊的帶子把他原本順滑的頭發壓得亂糟糟，露出一點白皙的耳尖。朱紅色的帶子順著他耳尖的弧度劃過去，被他打了個凌亂的結, 帶子外翻上去，把他后腦勺處的頭發撥弄的亂七八糟, 柔化了一點這個朱紅色面具帶來的肅殺銳利感。

    戴在他臉上的朱紅色面具看起來像是用什么木制的材料手工削出這個形狀的, 面具上的鼻子極長，在人間的人們對于神話故事中對精靈鬼怪的想象中，這大概就是他們能想到的那些未知的精怪們最可怖的長相。

    你原來會說話啊川上凌坐在樹根處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忽然莫名其妙開口說了這句話。

    剛剛要說他見到那兩個翅膀沒認出來還情有可原, 現在看見這個面具, 誰都能認出來這就是傳說中的妖怪大天狗。

    在日本的傳說中, 經常用彗星和流星落下的聲音來比作大天狗的叫起來的聲音, 一聽就感覺像是什么能威震山野的大妖怪, 搞得他第一次聽見傳說中的大天狗說話居然沒有反應過來。

    畢竟誰能想象到大天狗是個白毛美少年就像現在看著他的人也不會想到輝夜姬其實是個男的一樣。

    想到這里，川上凌默默地在心里又鞭尸了五條悟好幾遍, 這才平下心頭之火。

    明明他們兩個人是一起穿到這里來的，結果到最后居然掉在這里就他一個人, 五條悟這孫子到底去了哪居然要他在什么便捷通訊方式都沒有的平安時代靠人力找。

    面前帶著朱紅色面具的大天狗在說完這句話之后就又默不作聲的站在了一旁, 小白一經他提醒也想起來了什么一樣，恍然大悟般的看向川上凌：對哦，你之前不是還說你不住在月亮上，你怎么會沒有見過白天是什么樣子。

    高天原和人間是不一樣的。

    輝夜姬的眼睛里閃著極其好看的彩色光彩, 在她認真的盯著一個人的時候，倒映著火光和星光的漆黑眼眸就顯得格外深邃動人起來。

    小白被盯到渾身不自在轉過了頭，才聽見輝夜姬緩緩說道：我沒有真正的見過人間。

    小白的眼神瞬間變得氣憤起來，顯然是覺得輝夜姬現在又在騙他，拿他尋開心，明明她之前還說過自己留了不死藥給那個人。

    正當他想要追問些什么的時候，站在一旁的大天狗忽然伸手攔住了他。

    大天狗戴著面具，從他臉上什么都看不出來，小白只能順著他攔住自己的角度朝著輝夜姬瞪去。

    輝夜姬對上他的眼神，無所謂的眨了眨眼睛，絲毫沒覺得自己的態度有那里不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