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后，兩人拖著行李從車站出來，楚煥終究是沒舍得再讓陸越之陪他坐公交車, 站在路口非常豪氣了打了一輛的士往家的方向走。

    陸越之擒著笑容忍不住開口，呦，不愧是百萬大戶，打個車都這么霸氣。

    楚煥哼了一聲，是的呢，我也是有資產的人了。想到最近投的錢都沒賠穩賺，整個人都有點飄。

    山城很小，打車沒多久就直接到小區門口停了下來，見大爺大媽們淡定過來打招呼一點都不訝異的樣子，楚煥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陸越之。

    我估計我姥姥已經宣傳過了，整個小區怕不是都知道我今天要回來了。

    陸越之笑笑，大孫子要回家，老人開心是肯定的。

    楚煥一路和大家打著招呼往里走，本來幾分鐘的路兩人愣是半個小時才到家門口。

    多數都是在囑咐楚煥好好孝敬姥姥，別認了爸爸就忘了根，姥姥帶大他不容易，一個人在家經常會念叨他類似的話。

    陸越之大概能猜到一些楚煥和老人之前在這里的生活。

    看了一眼周圍的環境，只有六層很老舊的小區，看起來都有些年代了。

    楚煥拿了鑰匙開門，剛打開防盜門，對面住戶的門就被從里面打開來。

    楚煥，你回來了？

    王哥好。楚煥笑笑朝著他打招呼，看著自家屋內不像是有人的樣子，便問他，我姥姥好像不在，您今天有看到她嗎？

    應該是去市場那邊逛了，知道你要回來，這兩天沒少出去買年貨。王哥說著看了一眼他身邊的人，這位是？

    這是我在A市的朋友陸越之。他說，陸越之，這是王哥。

    呦，這個子這長相，比電視里的明星還要帥啊。王哥稀罕到，看來我們小煥這半年在A市過的挺好。

    這是陸越之第一次被人這么當面直接夸贊帥氣，整個人都有些不好，但看起來這人和楚煥和姥姥平常的關系很好。

    于是主動朝著他伸出手來，你好，王哥。

    可能是天生氣質使然，王哥剛想說咱們這沒這規矩，不用這么客氣。

    但看著陸越之的表情就不自覺伸出手來，額，你好，我叫王強，是楚煥鄰居家大哥。

    楚煥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先把行李箱推進家里，王哥，那你先忙，我們先進去收拾一下。

    好好好，差點忘了我下去先去趟小超市，你們也進去休息吧。

    楚煥家的房子格局很小，比起他們現在住的房子幾乎一般的空間都不到。

    因為住的年代有些長了，客廳里的東西很多，看起來有些擁擠。

    楚煥帶著他先進了自己的房間放行李箱，房間里很小的一張單人床，擺設簡單，也沒什么家具。

    兩人進去，轉個彎就看完了。

    好在客廳該有的都有。

    楚煥去廚房燒了熱水給陸越之放在眼前，時間好晚了，我在附近給你定個酒店？

    陸越之挑眉，隱瞞我的身份就算了，床也不給睡嗎？

    你剛才也看到了，床很小，睡兩個人太擠了。他說，都奔波了一天了，定個酒店能好好休息一會。

    陸越之有點郁悶，就這么看著他沒說話。

    楚煥看了一眼門口，跟著在他邊上坐下來，而且，家里洗澡也不方便，我怕你休息不好。

    楚煥，我是陪你回家，不是來旅游的。陸越之說。

    楚煥心頭一熱，忍不住去抱他，對不起

    陸越之垂眸看著眼前的人，指了指自己的嘴角，終是不舍得逼他，親一下，我就去住酒店。

    聽他這么說，楚煥又舍不得了，猶豫的看著他一時間搖擺不定，那我們開房間去酒店洗了澡再回來睡？

    陸越之知道他有壓力，跟你開玩笑的，好不容易回來跟姥姥好好說說話。

    楚煥連連點頭，好。

    姥姥回來的時候，滿手提的都是食材，看見自家孫子先是驚喜，隨即就發現他邊上高大的男人。

    呦，小煥，咱們家來客人了？姥姥年齡大了，因為腰不太好，微微有些駝背。

    楚煥忙到她跟前接過他手里的東西，這是我朋友陸越之，他去C市辦事，所以順便到咱們家來看看。楚煥有些心虛的偷偷看了一眼陸越之的表情，然后忙上前幫姥姥拿東西，您怎么又一次性買那么多東西。

    你是我們小煥的朋友啊，真好。姥姥笑瞇瞇的看著陸越之，這還是他第一次帶朋友上門，你今天可得留下來吃個晚飯。

    好啊，楚煥說您手藝很好，一直想過來嘗嘗都沒機會。陸越之忙道。

    姥姥一聽這話就忍不住再次失笑，嗔了楚煥一眼。

    我大孫子就慣會說大話，就是家常飯而已，別聽他瞎說。姥姥說著拉著陸越之的手仔細看了看他，哎呦，這孩子生的真好，個子也高，是怎么和我們家楚煥認識的??？

    楚煥尷尬了一瞬，適時出聲，姥姥，你都買了什么??？我來幫你？

    有你最喜歡的魚還有姥姥放開陸越之的手低頭看了一眼，這孩子能吃內臟之類的食物嗎？菌肝肥腸？

    陸越之一窒，還行？！

    楚煥忍不住想笑，他的口味我知道，我來幫您。

    看著祖孫倆進了廚房，陸越之也想跟著進去，剛到門口就被楚煥推了出來，老式廚房，油煙很大，你別進去了。他說。

    你要是無聊，去我房間休息一下？姥姥說被褥都是剛洗過的，房間昨天也都清掃了，你先休息飯菜做好了我叫你出來，好不好？

    陸越之挑眉，必須要這樣？

    楚煥拉著他進房間，臉上有些不好意思，你就休息嘛，我跟姥姥說說話，嗯？

    要講在A市的事情，就肯定要避過陸越之的所有，他不想讓陸越之聽了不開心。

    陸越之被他推到房間里坐在床邊，見他轉身就要走，忍不住反手一拽把人拉回到懷里跌坐下來。

    捏著下巴就欺身而上，咬著楚煥的下唇不滿的留戀了好久才放開他。

    去吧。

    楚煥瞪了他一眼，轉而拿出手機看了一眼自己的嘴唇，又腫了。

    陸越之挑眉，回味了方才的感覺，毫無歉意道，抱歉。

    好了好了。楚煥彎腰直接把他的腳上的鞋子給拿掉，然后把人推到床上躺下來，睡一會，飯菜好了我叫你。

    陸越之，

    陸越之看著門從外面關上，深吸了一口氣，可能是楚煥走了太久，周圍都是皂粉清香，并沒有多少楚煥身上的味道。

    他重新從床上起來，打開窗戶看了一眼，小區很老舊想當然的隔音也不怎么樣。

    但很訝異的是，自己此刻竟然不會覺得煩躁。

    可能是從小生活環境的關系，陸越之對周遭環境總是很挑剔，今天隨著楚煥一路坐飛機過來，可以說經過的路程都是他從前不敢想象的事情。

    陸越之看著樓下走動的人群，驚訝之余意外的心情也有點好，他并不覺得這個環境有多糟糕。

    單人床放置在靠墻的窗邊，另一側是個三開門的衣柜，看起來年代不短了，床頭是一張紅木的大書桌，上面鋪著黑白格子的桌布，比起書桌這看起來更像是餐桌的款式。

    上面堆積著各種陳舊的書籍。

    陸越之到書桌前面坐下來，一一掃過上面的書，幾乎都是高中的教材，沒有閑書課外書，甚至書桌上除了一個簡陋的書架，多余的裝飾一個都沒有。

    他隨手拿了一本書翻了翻，上面楚煥的痕跡也很少，他看了一圈最后才在書架第一格上發現了一個陳舊的筆記本。

    封皮上角落里蓋著獎品兩個字樣的紅色小章，看起來像是學校里給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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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章

    本來以為里面應該是筆記或者作文之類的東西。

    沒想到打開第一頁就看到上面夾著的一張舊照片, 上面是一個女人的全身照，看起來年齡大概在二十歲到三十歲之前。

    打扮很復古，眉眼間隱約能看出和楚煥很是相似。

    應該是楚煥母親年輕時候的照片, 照片上的人明艷端莊, 氣質恬靜。

    笑起來眉眼間的風韻十分動人。

    陸越之笑笑，總算知道楚煥的容貌是隨了誰。

    翻開照片，照片后的頁面上掩蓋著一排小字。

    字體潦草, 看起來同楚煥之前的字跡有些相似。

    既然走了, 就不要再回來, 姥姥很好，我也很好。

    最后三個字的力度明顯區別于前面的一排。

    陸越之凝眉, 往后翻看了幾頁, 應該不是日記，沒有日期，排版和寫似乎都很隨意。

    估計只是偶爾發泄用的, 陸越之這么想著。

    上面每篇通常都只有幾句話, 篇幅不長。

    沒有規律, 偶爾連邏輯都沒有。

    下輩子想成為一棵樹，不用動，不用說話, 也不用思考，只要在那里站著就好了。

    再往后翻一頁, 上面皺皺巴巴，看起來有些水漬。

    活著好難。

    楚煥的世界色彩好像一直不明朗，能寫出這樣的字樣，應該是懂事以后了。

    超常發揮，去了一中, 可惜姥姥不懂，她只希望我快點長大，快點賺錢，快點結婚，有自己的家庭。

    一中？楚煥高中似乎是山城一中的。

    算了算中間有一年多的休學，推測一下應該起碼是三年前的筆跡。

    陸越之笑笑，心道，如果是這樣就好了，那他就可以光明正大隨著楚煥一起叫姥姥。

    學習很難，生活很難，為什么每天只有二十四個小時？

    今天給客人上錯咖啡，被罵了。

    平安夜，有個陌生女孩給我送蘋果，可惜我不喜歡她，我喜歡男人，姥姥知道可能會拿菜刀追著我滿小區跑。

    陸越之挑眉，有些慶幸，不然兩人未來只能離婚收場。

    今天山城下雪了，大家都在外面看雪，可惜我沒有心情，那個人回來了。

    那個人？如果這個人值得是照片上的人，陸越之想，楚煥的童年應該是不快樂的。

    凌晨了，不想回家，可是明天要考試，兼職和學習我好像沒辦法平衡，很累。

    陸越之的心臟漸漸揪起來。

    為什么我的生活總是一片又一片的烏云，上帝好像并沒有為我打開什么那扇窗戶。

    楚煥從來沒有在他面前表現過任何負面的模樣，猛的看到這些文字，陸越之滿心的心疼，他沒辦法想象他是以什么狀態寫下這些文字。

    今天我高二了，但姥姥說那個人確診了胃癌，這次好像真的要從我的生活里消失了。

    癌癥？陸越之動手再次往后翻，能看得出筆跡越來越重，整個人也越來越頹廢。

    原來，很多人只是活著就已經用盡了全身力氣。

    討厭醫院的味道，討厭那個人日漸消瘦的臉，既然當初走了就不該再回來，不想姥姥再為她掉眼淚。

    姥姥說要賣房子，不想她一把年紀還要過漂泊的生活，所以我放棄了，休學吧，房子不能賣，我要開始賺錢了。

    每一段話的間隔似乎都很長，筆跡顏色偶然也不一樣，有時候一段話就是一頁，有時候橫著豎著一頁能寫好幾段。

    好久沒回家了，比起這里醫院好像呆的時間更長。

    今天元旦，她又在發脾氣，她似乎很害怕看到鏡子里的自己，但那又怎樣。

    看到這里，陸越之有些沒有往后翻的勇氣，他早預想過以前過的是什么樣的生活，但親眼看到還是有些喘不過氣來。

    過了良久，他才往后翻了一頁，但這一頁是空白的，同第一頁相同的是上面是一張三個人的合照。

    背景是醫院的病床。

    一個女人帶著毛線帽子坐在床中央，面色蒼白，看得出來是久病臥床的。

    姥姥和楚煥分別坐在兩邊，三個人都在笑，但是表情僵硬的如出一轍。

    下面只有孤零零的一排日期。

    xx25.2.17除夕。

    陸越之揉了揉額角，沒再往下看，按這個時間推算來看，楚煥的母親應該距離去世沒多長時間了，他怕再看到什么觸目驚心的話。

    坐在楚煥的書桌前，漸漸聞到了飯菜的香味，陸越之起身在窗邊站了一會就轉身推門出去，旅程雖然很累，但到底是沒法睡著了。

    客廳很安靜，楚煥和姥姥似乎都在廚房，能聽到姥姥指揮著楚煥放鹽巴了放生抽了的聲音。

    兩人的對話中夾雜著山城的口音，聽在陸越之耳朵里既違和又恍然覺得這應該在這里發生過很多次的場景。

    楚煥應該就是在這樣的耳濡目染之下所以才對廚房那么熟悉。

    油煙機一直開著，后來的話他都聽的不太真切。

    陸越之坐在客廳沙發上，看著被各種物品擠的滿滿的地方，心里有些酸澀。

    他慶幸自己沒有那么自私，老人年紀大了，到底是需要人照顧，若是過年都不能回來，楚煥該是很愧疚。

    家里沒有專門的餐廳和餐桌，飯菜一好，楚煥就出來收拾沙發前的木質小桌子。

    你怎么出來了？睡不著嗎？楚煥一邊擦桌子一邊和他說話。

    沒你想的那么累。陸越之說著抽了紙巾遞給他，要幫忙嗎？

    不用，你坐著就行，不然姥姥該罵人了。楚煥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