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3)
她此言一出,旁人還沒如何,賀顧心中卻是猛地一突,一股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他立刻抬眸去看不遠處站著的恪王,卻只瞧見裴昭珩半邊俊美側臉和微抿的薄唇 不會吧? 難不成皇后娘娘竟是要給恪王殿下說親不成? 先前他就看出來了一點苗頭,二殿下和三殿下年紀不相上下,頂多差了個一歲半歲,眼下聞貴妃都已經火急火燎的開始給忠王選王妃了,三殿下做了這樣多年的長公主,在君父和心病初愈的皇后娘娘心中,定然是自覺虧欠三殿下良多的他們又怎么會忘記了三殿下的終身大事呢? 賀顧當然也記得,顏之雅告訴過他的,魚和熊掌不可兼得,有得必有失,他以為自己早已做好了心里準備,可真的到這一刻,賀顧心中還是很不舒服。 更多的是惶然。 三殿下會回絕的吧,會回絕皇后娘娘和陛下的撮合的吧? 即使即使三殿下一向孝順,幾乎從來不曾頂撞皇后,為了母親寧愿自己受十多年的委屈,可他們才互通心意沒兩天,他定然不會接受吧? 會嗎? 會嗎? 賀顧心中簡直百味陳雜,他嗓子眼都有些干澀了起來,只看著恪王的側臉一言不發,但恪王很快便察覺到了他的注視,側目看向了賀顧,御帳之中,二人視線相對,恪王看著他并未說話,此刻帝后、忽彭漢王都在,賀顧自然也不能說什么,他也只能那樣靜默的瞧著裴昭珩,一聲不吭。 父母之命,本就難違,賀顧當然知道,可若是恪王真的要娶那秋戎部的王女為妻,他 他衣袖下的五指收了收。 賀小侯爺心中百轉千回,臉色也有些沉郁,只是除了裴昭珩無人注意到。 陳皇后看著忽彭漢王,笑道:前日聽了這事,本宮還想了半天,琢磨著朝中哪家有適齡子弟,能配得上王女?只是遲遲也沒個主意,倒是珩兒想到了一個人選,說與本宮聽了,不過本宮心中還是有些拿不定主意,正好珩兒今日也沒什么事,本宮就把他叫來了,也好讓他親自與陛下、汗王說道說道。 皇帝聞言,面色也有些訝然,轉頭看了看裴昭珩,道:哦,怎么前日不曾聽皇后提過? 陳皇后看著皇帝,笑意變得微不可察的稍稍淡了一分,柔聲道:我嘴笨,還是叫珩兒說與陛下聽吧。 忽彭汗王面色也有些疑惑,問道:不知道三王爺的人選,是哪一位? 裴昭珩道:二哥性子純善爽直,不是恰好和王女脾性相投? 皇帝聞言,微微一怔,道:臨兒? 皇帝思索了片刻,頓了頓,才道:這孩子的確是與汗王那女兒脾性相類,只是 忽彭汗王也被嚇了一跳,趕忙道:這這朵木齊年幼無知,又不怎么聰明,恐怕配不上皇帝陛下的兒子??! 忽彭這話倒是很發自真心,雖說他的確是想撈個越朝女婿不假,但確實是實打實的沒打過皇帝兒子的主意,無他,朵木齊是他與亡妻生下的最后一個孩子,一向疼的心肝兒rou一般,真要是嫁給了越朝的皇子,肯定就要一去不回了,他實在舍不得女兒,也只是想找個家中離布丹草原近些的越朝勛貴子弟罷了。 而且如今越朝皇帝生了三個兒子,為了皇位老大和老二一直在干仗,忽彭也有所耳聞,那位太子殿下,已經娶妻就不說了,這位二王爺,萬一真娶了朵木齊,那以后他要是干過了太子,登上了皇位,朵木齊就成了越朝的皇后,秋戎部也能跟著雞犬升天了這等好事忽彭之前可是想也不敢想的。 可要是二王爺輸了呢? 忽彭心知,繼承人之爭會有多慘烈,要是越朝將來的新君不是二王爺,而是那個太子,那到時候朵木齊作為他的王妃,肯定要被牽連,且她還是異族女人,不定會落個什么下場,忽彭愛女如命,寧愿不要榮華富貴,也只想保全了朵木齊的小命。 便連連說朵木齊配不上忠王來。 皇帝嘆了口氣,道:既然是汗王愛女,那再怎么說也是堂堂一部王女,我朝以前,也不是沒有皇子迎娶異邦公主的前例,汗王何必說什么配不上呢?只是兒女親事,這也的確不能強求,這樣吧,既然汗王覺得朕那二兒子,不是王女的良配,不如就趁著這幾日比武,在這些個勛貴子弟里挑一挑,若有能過得眼去的,再來和朕與皇后說說,汗王覺得如何? 此言正中忽彭下懷,他當即笑容滿臉,連連作揖,喜道:贊美皇帝陛下的恩德! 賀顧: 方才他心中七上八下了一溜兒,最后才發現原來自己是如同小狗那般被逗了一回,想象方才他那些個小媳婦兒一樣的丟人反應,真是好生難堪或者說是羞憤交加,只得硬著頭皮道:臣先告退了。 皇帝笑道:你去吧,別耽誤了比武。 賀顧應了是,轉身撩了營帳簾子,便三步化作兩步的飛快出去了,只是他剛走出來沒兩步,就聽到后面傳來了一個節奏熟悉的腳步聲,連續幾日河畔相會呃,用相會這個詞仿佛有些奇怪,但他的確是連續幾日和恪王暗夜相會,自然已經能聽得出他的腳步。 但賀顧雖然聽出來了,卻沒轉身,也不放慢腳步,反而更加快了速度,想要從重重疊疊、迷宮一樣的御帳群里走出去,只是他還沒走幾步,就被人抓住了肩膀。 賀小侯爺象征性的掙了一下,幾乎沒用力氣,自然是沒掙開的,他也不回頭,聲音有點悶道:你干嘛,放手。 裴昭珩在他身后道:生氣了? 賀顧哼一聲,道:我怎么敢生恪王殿下的氣,您也沒做錯什么不是? 然而剛一說完,肩膀就叫人強行轉了過去,賀顧抬眸,恰好撞進裴昭珩那雙烏黑又漂亮的桃花眼眼底,他抽了一口氣,轉過目光去不看他,道:干嘛,老逼我看你,你很好看嗎? 裴昭珩唇角帶笑,道:哦?那子環是覺得本王不好看? 賀顧: 真要睜眼說瞎話的否認,這虧心話還真有點說不出口。 賀小侯爺只得有些咬牙切齒道:我怎么想,關你屁事你干嘛這樣盯著我看? 裴昭珩唇角噙著一抹淺淺的笑意,低聲道:看你吃醋。 賀顧道:放屁,我才沒吃醋。 裴昭珩道:子環到底在氣什么,我也沒有毛遂自薦,要娶那個秋戎部王女吧? 賀顧悶聲道:你愛娶不娶,我才不會生氣,你要是娶了,大不了我扭頭走人就是了,正好這次選官,我拔用出京去,以后眼不見心不煩,王爺且去過自己的逍遙日子吧,與我何 只是話音還沒落,后半句話就說不出來了,無他,被恪王殿下以毒攻毒,用嘴給堵住了罷了。 親了不到片刻,賀顧就猛地推開了他,捂著嘴角緊張的四下張望了一圈,好歹見到左近無人,這才稍稍松了一口氣,轉回目光看著裴昭珩,低聲急急道:你瘋了!旁邊就是御帳,一會叫人看見 他一副急赤白臉生怕被人發現的模樣,倒是恪王殿下表現的十分施施然,盡管被他推開,也仍然容止不亂,只淡定道:子環放心,本王來時就都把他們支開了。 賀顧: 賀顧臉色異彩紛呈,一陣青一陣白十分精彩,有點惱羞成怒,又有點尷尬,倒是對裴昭珩不早點把那個王女選婿之事告訴他、害他心里七上八下慌了一回、故意等著看他笑話、看他吃醋這事,沒那么生氣了。 只瞥了他一眼,鼻腔里低不可聞的哼了一聲,整了整衣襟,便道:我要去比武了,王爺可別耽誤我辦正事。 語罷也不等裴昭珩回復,只腳下生風、抹了油一般的一溜煙跑了。 裴昭珩: 賀顧回了校場上,賀誠見他回來了眼前一亮,連忙遠遠朝他揮手,喊道:大哥!在這呢! 等賀顧走進了,賀誠才問道:怎么去了那么久? 賀顧道:我有些事和陛下通稟,已說完了。 雖然賀顧沒明說,賀誠瞧他神情反應,行為舉止,也大概咂摸出了點味道,他大哥似乎不想留在京中,便問道:大哥可是想謀個出京的職司么? 賀顧知道他聰明,被他看破打算也并不意外,只應了一聲,道:昨晚你王二哥來,跟我說了些事,情況有些變數,恐怕我暫時不便在京中留著,沒事,你且放寬心去,大哥都安排好了,耽誤不了你的婚事。 賀誠嘆了口氣,道:我哪是擔心這個啊。 頓了頓,又道:方才我瞧了一會,北三、南三、東三這三個擂臺,北三是選去承河大營的、東三是選去洛陵大營的、南三是選去廣越之地的,不知大哥心中屬意哪里?按理說洛陵離京城最近,地方也富饒 賀顧道:不必,我不打算去洛陵大營。 這次老師叫他離京去,就是因著江洛二地官場要生動蕩,出京也是為躲這個風頭,要是真去了洛陵大營,洛陵大營歸聞修明管,可若論官場勢力,洛陵又是太子黨羽的老巢,屆時定然沖突不斷,搞不好還要鬧將起來,到那兒去避風頭,豈不是脫了褲子放屁嗎? 賀誠道:那大哥想去哪? 賀顧道:北三。 賀誠聞言臉色一變,似乎有些為難,道:這承河大營,的確是大哥熟悉的去處,但我方才看那邊,北三打的好生厲害,有位仁兄,臉上都掛了彩,喏,大哥你看,臺子上那個,使一對狼牙棒的,是寧家的四郎,長得兇神惡煞、膀大腰圓的,已是連續車輪戰,搞得七八個人敗下陣來了,我看不像是個善主兒,要不還是等一會,等他耗的累了,大哥再 賀顧道:不必,沒了他也還有別人,真要一直等,那得等到什么時候去? 賀誠想起方才那些個被寧四郎一對狼牙棒錘飛出去,飛到擂臺下面,摔得吐血不止、人事不知的仁兄們,不由得面皮微微抽搐了起來。 他雖然知道大哥武藝不凡,但畢竟當初賀顧隨賀南豐戍守承河,他也沒親眼見到大哥是如何大發神威的,京中雖人人都稱贊賀家的小侯爺武勇過人、弓馬騎射精湛,然而賀誠一個書呆子,對這句話的概念還僅限于賀顧在校場上百步穿楊的耍耍帥,可眼下真碰上了寧四郎這樣的硬釘子,看著別人被他揍得頭破血流,賀誠心中對賀顧究竟能不能打得過那兇神惡煞的寧四郎,實在是沒幾分底的。 只是他也攔不住大哥,或者說還沒等他去攔,賀顧已經走到了校場中央置放病人的架子邊上,選趁手武器去了。 賀誠看著大哥的背影,心中暗暗嘆了一口氣,只得盡量往好的、樂觀的方向想 好歹這次顏姑娘跟著皇后娘娘來了不是? 只要大哥上了臺去沒斷氣,下來了有神醫救助,總能夠保住命、保住胳膊腿,不落下殘疾吧?、 賀顧不曉得弟弟正在為了他的胳膊腿憂心忡忡,從架子上拎了一把單刀,掂了掂輕飄飄沒什么分量,便又一臉嫌棄的扔了回去,目光在架子上轉了一圈,最后鎖定在了一柄錯金環彎刃開背大刀上。 這個看起來倒是不錯。 賀顧抽出那刀,放在手上掂了掂,這次果然很有分量,刀身也光澤熠熠,一看就是一把經過精心鍛造、打磨的好刀,只是不知道這樣一把好刀,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不過這把刀對尋常人來說,也的確是有些太重了,耍起來怕是很不趁手,恐怕一個不小心掉下去,就要把腳趾頭都給剁了,這才沒被挑走,只是賀顧握住刀柄抽了出來,卻覺得手感正好,甚至重量也在他正好能駕馭的范疇內,有那么點如臂使指的感覺。 賀小侯爺見獵心喜,立時便握著那刀不撒手了,拎著就往北三擂臺去了,他得了好兵刃,心中便直接更多三分把握。 恰好他一過去,臺上便傳來了一個男子有些驚慌的大喊聲:我認輸!我認輸! 寧四郎的狼牙棒,便這么正正好,堪堪的停在了那男子腰前,直等那認輸的男人連滾帶爬躥下了擂臺,惹的臺下響起一陣此起彼伏的哄笑聲,寧四郎才收了兵刃,抹了抹鼻子,哼笑道:可還有要來的? 賀顧拔高了嗓音,氣沉丹田、字正腔圓道:我來! 他足下在臺邊階上借力一蹬,提著那刀身子如燕般在空中一翻,只眨個兩下眼睛的功夫,便已經施施然落在了擂臺正中央。 寧家在北地云州,臨近承河,子孫代代從武、雖然沒有什么世襲爵位在身,但也是有些頭臉的。 寧四郎并沒見過賀顧,但只見了他躍上臺來這身段,又看清了他手中那柄開背大刀,也不由得眼前微微一亮,贊道:好輕功!好刀! 臺下眾人看清賀顧面貌,他們自然是認出了,這是那位人稱京城勛貴子弟第一人的賀小侯爺,頓時一片躁動、人聲嘩然、十分興奮,一時人頭攢動,議論紛紛,更有去隔壁擂臺叫人來看的、叫好的、還有喝倒彩的。 寧四郎聽清楚下面的人說了什么,挑了挑眉道:哦?你就是那個賀顧? 賀顧道:是我。 寧四郎道:聽說你在汴京,是個什么第一人,我寧家一直在云州,倒也不曾領教過京城的第一人,今日便要好好見識見識了。 賀顧雙手握住大刀刀柄,聞言唇角勾了勾,朗然一笑道:那你且來罷!小爺今日就讓你長長見識! 賀顧雖說重生后,咸魚了一陣日子,但他畢竟曾在軍營里打著滾過了十幾年,好斗如同一種本能,早已經刻進了骨子里,平日閑散也就罷了,一到了這種熱火朝天、男人們赤膊相斗、兵戎相見的場合,便免不得要跟著熱血沸騰,寧四郎方才在臺下連退近十人,賀顧自然也被勾的起了好勝心。 寧四郎聞言,拎起了兩截狼牙棒,嘴上也不示弱,挑眉吊兒郎當的笑了笑,道:刀兵無眼,賀侯爺可得小心了,不過你生的這樣俊俏,我也不忍心下狠手,若是打不過了,求我一句,叫聲好哥哥來聽聽,我便不下狠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