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7)
忽彭連忙道:小王也只是有著個想法,誰知道朵木齊這丫頭竟然竟然 皇帝揮了揮手,笑道:罷了,汗王平身吧,不必這樣緊張。 這一段插曲過去,慶典才終于正式開始。 賀顧惦記著晚上的事,也看不進去那些胡女跳舞,更看不進去一群大老爺們表演開陣鼓,尋了機會便趁席間眾人酒酣耳熱之際離席,又泥鰍一樣穿過了人群,終于鉆到了皇帝御帳下的王帳。 王帳里坐著的自然便是恪王殿下了。 他早已經備好了給裴昭珩寫好,約他晚上慶典過后,在篝火晚會上,承河邊上相見的小紙條,眼下只要塞給他,晚上便可以在河邊等他了。 賀小侯爺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唾沫 半晌,他才壯著膽子撩開了王帳的后簾子,鉆了進去。 三殿下端坐著的背影也十分挺拔,他有一副連只望一眼背影,都能叫人禁不住對他的正面長什么樣,遐想連篇的好身板。 賀顧剛剛湊到他身后,想戳一戳他,恪王便立刻似有所感,頭都沒回的一把拉住了賀顧的手腕,用力一扯 王帳里空間小,賀顧一時有些沒防備,便這么直直朝前跌了下去,還好他眼疾手快,左臂撐住了前方,只是撐住歸撐住了,抬起頭來卻有些尷尬。 裴昭珩顯然也發現這個鬼鬼祟祟,從后面鉆進來的家伙是誰了,他怔了怔,道:子環?你 幸而這案幾還算高,眼下場中的表演也十分精彩,是以御帳中的帝后、還有對面帳中的太子,注意力都不在這里,并沒有發現異狀。 賀顧干咳了一聲,一時尷尬的臉都給憋得一片醬紫,還好他記得正事,趕忙把那個小紙條塞進了裴昭珩手中,道:殿下看了就知道了。 抽手回來的時候,賀顧不防間,指腹正好和三殿下的指尖碰上了,他心頭猛的一跳,臉上不由更加發燙,正準備趕緊從王帳后簾的入口跑路,省得被人發現 但半爬半撐的打算站起身時,目光卻冷不丁的瞧見了帳中地面上落著的一塊十分眼熟的、通體瑩潤的羊脂玉。 賀顧的腦海短暫的空白了一會,回過神來便瞳孔微微縮緊,簡直不可置信 這這玩意怎么會在這里??? 裴昭珩似乎也發現了他在看什么,他低頭看見那塊玉,微微一怔,便把那塊玉撿了起來,作勢要收回袖中。 賀顧一把抓住了他,道:等等 裴昭珩明顯被他抓得有些意外,道:怎么了? 賀顧道:這這玉是殿下的? 裴昭珩道:不錯。 賀顧道:那那殿下是什么時候得的?我從前怎么從沒見殿下身上帶著過? 裴昭珩道:當年我與皇姐出生之時,便是銜此玉而生,只是先前一時不慎,也不知怎么找不到了,弄丟一年有余,直到前幾日,才又在慶裕宮的床底尋到。 他語畢,見賀顧目光怔怔的看著他,一言不發,略感疑惑,便問道:怎么,可是有何不妥? 賀顧卻仍是死死的盯著他,半晌才從牙縫里擠出來了幾個字,道:是你 對嗎? 第72章 世上難道真有鬼神嗎? 這個時候這塊玉,怎么會出現在恪王身上? 賀顧的心中一邊覺得茫然,震驚,一邊卻又回憶起了許多及其瑣碎的事 有上一世的、重生后的、還有那個明明能與上一世完美銜接、可走向卻被他攪和的一團亂麻的玉中的夢 最后,又猛地想起他和長公主成婚前,在廣庭湖邊的觀音廟,聽過的那黃臉道士的一番話來 那是你命大,得了真龍相助,不僅扣著了你三魂六魄,使你未被陰差勾走,又不知通過了什么法寶,助你溯回已逝光陰之中,重來一次,這等手段,真是大手筆,大手筆??! 我看這真龍,為著渡你,自己也討不了好去,被奪一角,想再成龍,怕是難啦! 當初聽那道士此言,只覺得荒誕可笑,可現在聯系起了那個夢,還有這塊在夢中他送給了三殿下后,便詭異的無故失蹤、此刻卻又出現在了恪王身上的羊脂玉,賀顧的呼吸猛地頓住了,他腦海里忽然冒出了一個及其瘋狂、十分離奇的猜想來 道士說是真龍被奪一角、才助他重活了一世 可裴昭元卻是絕不可能救他的,這位昔日的主君何等心性,賀顧跟了他十多年,已是有了血的教訓,焉能不知?正所謂死臣下不死君上,這句話形容太子十分貼切,他決不可能拼著自損,也要救自己,更加沒有那個動機。 既然不是太子救了他,那就只有一個可能了真龍另有其人。 所以會不會夢根本就不是夢,那個夢中發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否則即便用他心中對前世有執念,所以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念念不忘以致補全前世后事,讓狼心狗肺的太子落個凄慘下場來解釋,可那夢卻又如何能那般真實?連他前世根本未曾經歷過的許多事,都一一補足了,倘若不是一個真切存在過的世界,又怎么能這樣天衣無縫、細致入微,真實的完全不像一個夢境? 夢中的帝王是三殿下,所以真龍自然也是他了。 所以救他的人,不是太子,而是而是前世的三殿下?! 所以,會不會他根本就不是在做夢,只是只是通過了那塊神異至極的玉,回到了前世? 至于三殿下為什么會不惜拼著自損,也要救他 賀顧好像能猜到原因。 天老爺??! 賀顧想及自己在夢中那些個放肆已及、毫不顧忌后果、只顧著自己爽就完事了、壓根沒有考慮過夢中的三殿下感受的所作所為 他情不自禁的、且由衷的、心虛的狠狠咽了口唾沫。 太可怕了,越想就越覺得一切的事都能嚴絲合縫、完美無缺的對上,越想就越覺得他沒猜錯 這這倘若都是真的,那 這塊玉會出現在這里,只有一個可能 三殿下不僅把他給送回來了,他自己也帶著玉重生了。 這么一想,更恐怖了,賀小侯爺的腦門都開始冒汗了 蒼天啊,三殿下應該不記得前世的事吧? 看他的模樣,應是不記得的,老天爺保佑,還好他不記得,否則他在夢里干得那些個缺德事,還不知道要怎么跟人家交代,雖說他也是因為喜歡三殿下好吧,是重生后的三殿下才會那樣,可是對夢中、或者說是前世的三殿下而言,他那些個曖昧至極的所作所為,和撩完了拍拍屁股就跑路的人渣,有什么區別? 根據那個夢境的內容,賀顧做貓時,三殿下應該已經登基為帝,少說三年五載了,那他回到帝王寢宮偏殿的靈堂上,赤身裸體的和三殿下相見時,便是他剛剛登基為帝的時候 難怪后來他的后宮中,會一個嬪妃都沒有,連正宮后位都虛懸多年,朝臣們在崇文殿上磨破了嘴皮子,他也始終不置可否、巍然不動,吃了秤砣鐵了心的要打光棍。 究其原因,似乎都是因為他賀顧干的好事。 賀小侯爺那一向不怎么靈光的小腦袋瓜子,忽然清明一片,把所有的線索、痕跡都串連了起來,得出了一個非常能夠說服他自己,但又讓他覺得越想越發毛、讓他內疚、心虛的答案來。 裴昭珩見他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也不知賀顧在想什么,方才子環問的那句是你對嗎,裴昭珩也沒聽懂,只微微有些疑惑,問道:什么? 他伸手要去扶還呆坐在地上的賀顧,然而賀顧剛一被他碰到手腕,便如同被雷劈中了一樣,蹭的一下子站起了身來,臉色異彩紛呈的結結巴巴道:我我我先回去了! 便一溜煙的鉆了王帳的后簾子,跑路了。 與此同時,這邊賀小侯爺從恪王帳中跑了,那邊皇帝卻正在看場下的羌族勇士表演開陣鼓、滿臉帶笑,對面帳中的太子,則正眼神渙散的出著神,不知在想什么,倒是陳皇后看了一會表演,目光便忍不住往兒子帳中瞧了一眼,這一眼,就恰好看到了那邊王帳里,珩兒案下冒出來的半個小腦袋 陳皇后怔了怔。 怎么怎么看著,倒有些像是案幾下,蹲了個人? 她凝眸又瞧了一下,這次看清楚了,那的確是個男子冒了一半的腦袋,束著白玉冠,只是不知道是誰,珩兒也正低頭看著那個案下的人,兩個人也不曉得在說什么悄悄話。 陳皇后一時有些好奇,便想叫人去看看,只是李嬤嬤年紀大了,昨日趕路有些受風,今兒就沒叫她跟著,其他宮人站得遠,眼下她身邊只有身后坐著的貼身大夫顏姑娘,皇后想了想,還是轉過頭去小聲吩咐了兩句,請她去幫自己看看,兒子帳中的是誰。 顏之雅這半年給皇后看病,得的賞賜便是在京中開十家醫館也夠了,否則她也不能如此二話不說、心甘情愿的就跟著到弓馬大會來了,此刻皇后有命,顏之雅自然是無有不從的,只是她聽見了皇后說的,轉目過去看了看,心中不由得微微一動 不會是小侯爺吧? 顏之雅從御帳后繞了出去,她還沒走近,就瞧見了從那邊兒恪王的殿下帳中鉆出來、落荒而逃、絕塵而去的賀小侯爺的背影。 顏之雅: 之前慫恿小侯爺去跟恪王殿下表白,小侯爺那樣的急性子,大約是已經去過了吧? 所以此刻,恪王殿下和小侯爺多半已經成了,那他這鉆到人家帳中,貓到案幾底下去是干什么呢? 不會是 這樣多人的場合、這么熱鬧的時候、親爹娘親大哥就在不遠處坐著 她她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顏姑娘心中十分震驚,暗道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看不出來啊看不出來,平常恪王殿下看著人模狗樣的,還像個正經人,竟然是這樣的老色痞,強行拉著什么都不懂的小侯爺干這種事,看看剛才人家那落荒而逃的模樣 簡直渾身上下都寫著羞憤交加。 咳還好看到的是她,才能幫他倆打打掩護。 顏之雅心中有數了,施施然回了御帳和皇后通稟,說她正好看見那人離開,只是沒看清背影是誰,許是哪個傳話的內官也說不準。 誰知陳皇后沉思了一會,低聲道:那白玉冠本宮倒有點印象,是不是今日顧兒戴著的? 顏之雅: 這這就尷尬了。 賀顧回了自己位置上去,也是魂不守舍、神游天外、食不知味。 滿腦子都是這次他完了,真的完了。 紙條已經遞出去了,自己干的事,就算走向已然如同脫韁的野馬一樣,偏離了本來的預計和打算,也得含淚赴約,晚上三殿下肯定會如約前往河邊,他也不敢放三殿下的鴿子,可是今日真的還要表白嗎? 賀小侯爺心里有點慌。 雖說眼下瞧著,三殿下似乎和他不一樣,并沒有前世的記憶,也可能這一切都是他想得太多了,那這樣最好,可萬一他沒猜錯,有朝一日人家真的都記起來了 三殿下會不會把他給削了? 應該也不至于吧他他他他夢里雖然缺德了點,但是也沒真的做什么,既沒有侵犯三殿下的屁股,也沒有實質性的傷害他,而且他也送了玉,雖說三殿下幫他重生是大恩,但是他自己也一塊回來了他也不算干得都是缺德事吧? 苦中作樂,賀顧也只能如是安慰自己了。 只是想及此處,賀顧卻又想起了另一件事 那道士當初所言,還叫人頗覺荒誕,可如今一切都似乎應驗了,那真龍為救他損了一角這事,難不成也是真的 若是如此,上一世三殿下為了救他,到底付出了什么代價? 盡管他現在猜不出來,但俗話說有角為龍,無角為蛟,既然那代價能用龍角來寓意,恐怕不小 先前他想在今晚表白,向三殿下要個明確答案,可此刻不需再問,賀顧卻也已經知道了答案。 三殿下愿不愿意和他一樣終身不娶,他不是已經用實際行動給了他一次答案了嗎? 何況那時他們已經陰陽兩隔,而且三殿下也已君臨天下了。 沒有什么比這更有說服力了。 賀顧鼻子有點發酸。 旁邊的賀誠瞧出大哥神色有點不對,還以為他是喝多了酒,身子不舒服,有些擔心的問了一句。 賀顧答了句沒事,便轉目看向了遠處的天際 時間過得飛快,眼下已然臨近傍晚,日頭漸漸西斜,殘陽光暈柔和暖黃、帶著種朦朧的美感。 夜幕要來了。 最后一個節目表演完,已行了一整日的原上宴終于結束,拘束的氛圍也為之一散,承河邊上已然星星點點架起了篝火,有的準備得快的,已然架上了宰殺處理過的羊羔、火焰炙烤著rou香四溢,油脂爆裂和孜然噼啪作響的聲音,勾得人食指大動,來參加弓馬大會的多是十多二十來歲的男子、又都是常年習武的、一個賽一個的能吃,很快夜幕降臨,承河邊上卻是火光明亮,少年人們談笑、飲酒、吃著考好的羊rou,還有摔跤的、跳舞的,人聲喧囂、喜慶、熱鬧。 便是賀誠這樣從小在書堆里泡大,素日在同齡人中也算穩重的,也十分興奮,他被言定野拉著,要去和一群勛貴子弟們拼酒湊熱鬧,盡管他離去前詢問了一下大哥賀顧的意見,很有點靦腆的意思。 賀顧笑道:想去就去吧,這還用問我?弓馬大會正是機會叫你交些朋友,只記得別喝太多,你若晚上醉成了一灘爛泥,我可不伺候,你且自己爬回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