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5)
賀顧茫然不決,一時竟也沒想著要反抗,就這樣光溜溜的被三殿下死死的鉗制住了,動彈不得,三殿下寒聲道:你好大的膽子,敢喬裝混進朕的寢宮,是誰叫你易容成這副模樣的?是誰讓你這樣來勾引朕的? 裴昭珩剛剛登基不久,雖也有幾個心腹、股肱之臣、卻都不曉得他對女子不感興趣,這么多年來他雖未曾娶妻,也從來沒有人往這個方向想過,可如今怎么忽然有人知道了? 難道是前些日子,他們塞了女人進宮,皆被他拒了,這才想到換男人來?可他們又是如何想到,叫這少年扮作他已故友人的模樣,又恰好是子環少年時的模樣? 而且這孩子,究竟是在哪里學得的易容術? 未免也太過逼真了。 一時場景分外尷尬,裸著的賀小侯爺和鉗制著他的新帝大眼瞪小眼,兩人都是無語凝噎,良久賀顧才意識到夢中這個三殿下似乎誤會了什么,他劇烈的掙扎了起來,急急道:我我不是易容的,我就是賀顧 可他話音未落,三殿下的手已經觸到了他的發鬢邊緣,順著臉部和發際交界處,男人微涼的指腹細細摩挲了一遍,他的指尖仿佛帶著一種古怪的力量,叫賀顧覺得又酥又癢,此刻他又是這幅赤身裸體模樣,被人這樣摸臉,實在是十分不自在,賀顧干脆一把推開了他,漲紅著臉捂著自己的要害部位,磕磕巴巴道:我我說了我不是易容的,我就是賀顧! 裴昭珩沉默了。 這些年他也接觸過不少精通易容之術的人,比如玄機十二衛的螣蛇衛,雖然一眼未必能辨認出是否是真容,可叫他這樣細細摸了一遍,若真是易容,他定能發覺,可方才這少年頭部與發際相交之處,他都細細檢查了一遍 貨真價實,一點沒摻假,眼前這少年就是長這副模樣。 可他怎會這樣像子環? 世上怎么會有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裴昭珩的呼吸頓了頓,他記得很清楚,當年子環押送他回京,握著刀的虎口處有一顆小紅痣,芝麻大小,這樣不起眼的小處,便是易容之人,也不一定會注意得到 于是三殿下伸手就去拉賀小侯爺捂著要害部位的右手。 這次賀顧是真的大驚失色了。 本來兩個大男人,就算赤誠相見也沒什么大不了,又不是姑娘,但他方才會捂住自己那地方,主要也是當初在京郊泡溫泉時,大概估量出了三殿下的咳那啥尺寸,男人嘛,難免在乎這個,不比也就罷了,這么一相比自己如此寒摻,他本能的就想遮羞,不想讓三殿下瞧見他那兒,不然可說不好三殿下要在心里怎么笑話他了。 可三殿下竟然來拉他的手?? 賀顧簡直腦袋嗡嗡作響,這個夢里的三殿下簡直和他重生后接觸到的三殿下太不一樣了,這樣兇狠,竟然還上來就要看他的小兄弟,是不是有點不對勁?! 不對他想起來了,三殿下喜歡男人?。?! 雖然那是重生后的三殿下,可喜歡男的還是女的,總不能兩輩子都不一樣吧,那這夢里的三殿下,豈不也多半是龍陽之癖了? 賀顧越想越驚恐了,這下裴昭珩和他一個拉,一個死命捂,莫名其妙的就開始搞起了拉鋸戰來,然而這場拉鋸戰沒有持續多久,賀顧就很絕望的發現了一件事 夢果然是夢,夢里的他似乎沒有那么大的力氣,三殿下拉他,他竟然不太扛得住,眼看手就要被拉開了,賀顧心中又悲憤又尷尬又茫然無措,直叫苦連天的心想就算是個夢也不能這樣丟人吧,不對,已經不是丟不丟人的問題了,三殿下這難道是獸性大發了,要那啥他了不成??? 這幾個月,顏之雅的話本子賀顧可沒少看,自然知道男子之間也是可以辦事的,而且還能辦的花樣百出、十分精彩、不落窠臼。 就是有一方不大樂呵,屁股某個地方要遭殃,很顯然這夢里的三殿下已然做了皇帝,高高在上,便是好男風也斷斷是不可能叫他自己的屁股遭殃的 那遭殃的不就是他了?? 萬萬不可??! 他不要給三殿下看小兄弟,更不要屁股遭殃??! 賀小侯爺簡直萬念俱灰。 然而他剛產生這個念頭,也正好是賀顧的手被三殿下拉開的瞬間,他下半身忽然應心中所想,出現了條小褻褲? 雖然這條小褻褲孤苦伶仃、迎風招展、一副搖搖欲墜的模樣,但好歹還是擋住了賀小侯爺那不欲叫人窺見的小兄弟,賀顧心中幾乎立刻松了口氣,又忍不住心道 果然這只是個夢,才會有這樣憑空出現一個大活人,又憑空出現一條小褻褲這般解釋不通的古怪事。 只不知道他何時才能醒過來,回到現實。 然而眼前的這位三殿下,本以為他拉自己的手是獸性大發要非禮他,可拉過去了賀顧卻發現他正微微蹙著眉盯著他的右手,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這是在鬧哪一出? 不過也是,賀顧方才腦子被嚇得糊涂了,三殿下也不像是會獸性大發、霸王硬上弓的人,何況這個夢和前世甚為吻合,前世他們二人只是點頭之交,雖說算得上一見如故,也不至于認出他來,就要獸性大發的。 見三殿下還在盯著自己的手,賀小侯爺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問道:怎么了? 不知是不是他的心理作用,夢中這個三殿下瞧著年紀大了一大截,雖然還是很好看,卻顯得比重生后剛成年、還帶幾分少年人模樣的三殿下成熟許多,賀顧不由自主的不太敢在他面前放肆,就連說話聲氣都不由得弱了幾分。 帝王沉默了一會,半晌才抬起頭看他,這次賀顧看懂了他的眼神 三殿下似乎很震驚。 賀顧: 也是,一個死了的人,忽然大變活人的出現在他面前,眼前這還是個靈堂,還擺著他的牌位,得虧三殿下心理素質過硬,換個膽兒小一點的,可能已經白眼兒一翻嚇得人事不知了。 既然是夢,賀顧尋思尋思其實也沒什么顧及之處,他又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會醒,只能既來之則安之了。 想個什么借口忽悠三殿下,自己會出現在這里的呢? 要解釋他為什么長得和賀子環一模一樣,唯一的理由就是他便是賀子環本人,但賀子環又已經死了 賀小侯爺還在整理亂麻一樣的思緒,夢中的三殿下卻已經走到了他身前,神色有些震驚、嘴唇顫了顫,盯著他看了半晌,又低頭看了看他身上忽然出現的那條小褻褲 三殿下的聲音有些干澀:子環是你嗎? 賀顧沉默了一會,他也不知道該怎么解釋,索性順著三殿下的提問回答,說了實話,道:嗯 賀顧親口承認了,便見三殿下臉色明顯的風云變幻了起來。 他也看不出三殿下這幅表情是個什么意思但不知是不是賀顧的錯覺,總覺得他眉目里,有那么幾分藏都藏不住的喜意。 裴昭珩道:你你為何還沒走? 賀顧茫然。 走? 走哪兒去? 投胎嗎? 若說重生算是投胎,他已經走了吧,可為什么又會回來,做這個夢,他卻也不知道 可能是他潛意識里也在惦記著上輩子,他死后三殿下過得如何吧。 賀顧道:本來走了,想起殿下,就就又回來了。 裴昭珩沉默了一會,道:那子環現在是魂魄嗎? 賀顧沉思片刻,眨巴眨巴眼睛:算是吧可能殿下給我布了靈堂在這,我就回來了。 也許是近日著實顏姑娘的話本子看多了,他瞎扯淡的功夫也長進了不少,可以氣定神閑臉不紅氣不喘的胡說八道了。 裴昭珩: 裴昭珩:那子環為何有身體? 這個問題賀顧還想問別人呢,他自己都不知道,只得搖了搖頭,道:我也不曉得。 他答不上來,裴昭珩也不再繼續追問,只忽然脫下了身上外衫,走上前來罩在了賀顧身上,道:那可會冷會餓? 賀顧感覺到身上蓋著了衣裳,低頭去看便發現是皇帝繡著團龍紋、淺杏黃色的外衫,當即嚇了一跳 夢里的三殿下也太不講究了,這衣裳他哪里敢穿啊,這衣裳一上身可就是謀逆大不敬,也太嚇人了,還好還好 還好只是個夢。 一想到是個夢,賀顧又不慌了,反正他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醒,也沒必要在夢里擔心被砍頭凌遲,便答道:冷倒是不冷,餓卻也不餓。 裴昭珩卻只是一瞬不錯,定定瞧著他,道:可是有什么未了心愿,這才沒有去投胎嗎。 賀顧被他問的一愣,心中不由得升起了幾絲怪異感覺。 雖說只是個夢,但都以為他是個鬼魂了,三殿下咋還能這樣從容又淡定? 難道他就不怕嗎? 甚至還問起他為什么不去投胎?? 殿下這是不是也有點太過于泰山崩于前而不改其色了? 果然是篡了位的人,膽兒就是大。 賀顧尋思了一會,道:我也不知道,反正就在這兒了。 語畢,賀顧忽然想起了之前三殿下那副沉郁落寞的樣子,又想起了后來他做貓時,這人點燈熬油的處理政務,不顧自己身體的模樣,眼下有了實體,能說話了,雖然不知道這夢境究竟是真是幻,賀顧卻還是忍不住補了一句道:身體要緊別累壞了自己。 裴昭珩動作頓了頓,抬眸看他,男人那雙桃花眼幽深而看不出情緒,他一言不發,也沒有回答賀顧,半晌忽然道:子環是回來陪我的嗎? 賀顧一愣,琢磨了一會,發現三殿下這么說也不算錯,之前自己還是那只貓時,就陪了他許久。 頓了頓,道:算是吧,但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時候會呃,會走。 賀顧知道,夜盡天明,他的夢結束醒來,肯定就會在夢里的三殿下面前,消失了。 裴昭珩的喉結滾了滾,沒說話。 這個夢仍然與賀顧做貓時沒太大區別,似乎一夜便是夢中的一日,神奇之處是這回看得見他的,似乎只有三殿下一個人,那些內官宮女,統統對他視而不見。 賀顧想弄明白他為什么會出現在這個三殿下身邊,又為什么會忽然擁有身體,他已經察覺到這似乎不是一個尋常的夢境,他嘗試著離開帝王的寢宮,卻發現始終如同被什么無形的東西束縛住了一般,一到了那邊界,便寸步難行 后來賀顧發現,他被束縛的這個范圍的中心,似乎便是夢中的三殿下,他始終只能在三殿下身側三步之遠的范圍,走不開也走不遠。 與做貓時不同,賀顧發現,盡管他明明有身體,三殿下也看得見摸得著,可似乎除了三殿下,旁人卻是看不見他的,且三殿下的衣裳,或者是什么物件只要一上了他的身,這夢里的人,似乎便也都看不見了。 這就導致了一些非常尷尬的局面。 比如三殿下批折子,賀顧走不遠,便只能在旁邊干看著,還好夢中的三殿下十分體貼,不顧宮人古怪的目光,仍是叫內官搬了張小圓凳,放在他御座邊上,賀顧這才能坐在他身邊歇一歇,雖說批折子實在無趣,他看了一會,也忍不住開始釣魚,再過了一會,便十分自然的靠在了三殿下肩上開始打瞌睡。 雖說賀顧也很費解,為什么明明是在夢里,自己竟然還會打瞌睡 大概只能怪這個夢實在太逼真了吧。 便是三殿下上朝,賀顧也一樣被捆著似的不得不被拽著走,崇文殿下百官俯首叩拜、山呼萬歲,裴昭珩端坐御座之上,賀小侯爺卻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能委屈巴巴的蹲在御座底下。 于是令眾臣十分費解的一幕出現了 崇文殿上御座之畔,不知為何添了個小圓凳。 還好這被迫綁定的一日過得很快,夜色降臨,三殿下終于也歇下了,賀顧原打算坐在腳蹬上湊活湊活,等著夢醒回到現實世界,卻猝不及防間,被拉到了龍床上。 夢里的三殿下對他說:睡吧。 賀顧撓了撓頭,道:我躺這兒不好吧 夢里的三殿下淡淡道:有什么不好?子環難道還怕我要和一個鬼魂計較是否僭越不成? 賀顧: 也是哦。 他正要回話,抬眸卻忽見龍床上的男人眉目沉斂、裴昭珩本就生的俊美非凡,雖說這夢里,他已是三十歲上下的模樣,可容色卻未減分毫,反而多了幾分處于高位者獨有的、氣勢凌人的積威感,雖然此刻烏發披散,神色和緩,賀顧卻不知為何,看得有些心中發毛,身子情不自禁的就朝著遠離他的方向挪了幾寸。 他只是一個細微的動作,對方卻立刻察覺了,夢里的三殿下垂眸看了看他緊緊抓著被單的手,忽然低聲道:你很怕我嗎? 賀顧喉結滾了滾,心道,別說還真有點怕比較一下他覺得還是和重生后的三殿下相處自在一些,也許是因著那個三殿下,身上還有瑜兒jiejie的影子,是他喜歡過的人,才會叫他覺得放松且信任。 而眼前這個裴昭珩,卻實在有些太陌生了,讓賀顧分不清是真是幻,不由自主的就要望而卻步。 賀顧頓了頓,道:是有一點。 不知是不是賀顧錯覺,他這話一出口,夢里的三殿下動作頓住了,他沉默良久,似乎想說什么,最后卻還是一言未發,只深深看了他一眼,獨自躺下背過身去,閉目歇了。 賀顧倒也沒太在意他的反應和神色,畢竟這只是個夢,夢里的也不是真正的三殿下,他知道一日過去,自己要醒來了,果然一閉眼再重新睜開,看見的便已經是公主府的偏院臥房里熟悉的神色床幔。 他坐起身來看了看四周,果然是他的床,一個人也沒有,也沒有那個已經做了皇帝的三殿下,一切都不過是他的一場夢,都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