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1)
征野忙道:原來是周大哥,我叫言征野,還不曾有字,大哥叫我征野便可,日后便要勞煩周大哥多照應了。 周羽飛挑眉道:哦?我倒是早就聽聞,駙馬爺有個一起長大,極為要好的親信,剛才猜到是小兄弟你,只是征野兄弟姓言,莫非是駙馬爺外祖家的那個言? 征野撓撓頭,笑道:我家的確是言家的遠房親戚,只是已經快隔出五服了,當初也是運氣好,才被老將軍和老夫人挑來,給爺做伴的。 周羽飛笑道:那便更要親厚些了。 二人交談,暫且不言,車里的賀顧試圖和長公主搭話,卻不知為何,今天的瑜兒jiejie似乎,對他態度冷了三分,他一路上拼命找話題,卻頻頻冷場,最后也只得訕訕閉了嘴。 許是要回門了,近鄉情更怯,瑜兒jiejie畢竟是新嫁娘,如今回門,緊張所致,話少了些也很正常。 便沒再多想。 還好西大街離皇宮很近,沒多久就到了宮門。 二人下車,宮門前早早等著一個皇后派來的接應小內官。 陳皇后想的甚為周到,竟然連步輦都給他倆備好了,顯然是生怕女兒女婿,多走一步會累到,真是十分體貼。 裴昭珩看見那輦,卻皺了皺眉,對內官道:還是不乘輦了,我們步行進宮吧。 裴昭珩還未和賀顧成婚,以長公主身份,留居宮中時,便時常協助陳皇后打理宮務,說是協助,其實宮務主要都是他在管,裴昭珩雖然馭下不算嚴苛,該有人情味的時候也不缺,但總歸還是按照宮規,嚴正行事,且十分說一不二。 時日久了,自然在宮中積威甚重,不僅是芷陽、慶裕二宮,便是其他宮里的宮人們,見了長公主,也不免要心中打幾分怵。 此刻她說了不坐步輦,那接應的小內官,又哪兒敢多勸,低著頭便乖乖的把步輦麻溜抬走了。 賀顧倒是沒多想,是坐、是走對他來說,其實沒啥大差別,他也不多問,只陪著瑜兒jiejie,老實步行入宮。 誰知,長公主卻主動低聲和他解釋:乘輦入宮,是天子賞賜有功之臣入宮覲見,才給的恩典,我與你只是回門,就輕易破規矩,日后倘若傳進御史言官耳里,怕要給母后和父皇惹麻煩。 賀顧愣了愣,連忙拉過她的手,道:原來如此,沒關系的,其實jiejie不用同我解釋的這么細,jiejie無論說什么,我都聽的。 裴昭珩一怔,賀顧拉著他的那只手,掌心溫熱柔軟 不是女子溫香軟玉的那種柔軟,而是少年人還未完全長成,如青青碧草般,那種帶著堅韌的柔軟。 他幾乎被燙的縮回了手。 裴昭珩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 自從昨日賀顧說了那孟浪話,他便再也沒法告訴自己,賀顧對他,只是尋常少年知慕少艾。 賀顧顯然已經用情頗深。 而他而他竟然也開始因為賀顧的注視,心跳加快。 他該冷靜冷靜。 子環什么都不知道,可他卻知道 他們都是男子。 裴昭珩面紗下的喉結微微滾動了一下,終于還是垂眸,從賀顧手里緩緩抽回了手,淡淡道:嗯。 賀顧愣了愣。 前面領路的小內官,走了老遠,才發現后面公主駙馬沒跟上,連忙又小步跑了回來,小心翼翼道:殿下,駙馬爺? 裴昭珩道:走吧。 語罷,便抬步從賀顧身邊走了過去,賀顧雖然心中總感覺,今日的瑜兒jiejie有些怪怪的,卻也只能老實跟上。 裴賀二人在路上各懷心思,糾結的糾結、摸不著頭腦的摸不著頭腦,陳皇后卻在芷陽宮宮門前,等得望眼欲穿。 她一邊扯著手里的絲帕,一邊念叨道:算著時辰,乘步輦也該來了呀,怎么這般慢? 李嬤嬤在她旁邊寬慰道:娘娘太心急了,這才辰時末呢,許是路上遇著了什么人,也說不準啊。 陳皇后道:能遇上什么人?今日雖有宮宴,那些得了恩旨賜宴的大臣們,卻也要晚些時候才進宮,現在哪能遇上? 正說著,遠遠一行人便從宮道那邊過來,陳皇后當即眼前一亮,連忙抬手,朝那邊揮起了手里的絲帕,道:可算來了! 李嬤嬤: 等接了賀顧、長公主二人進殿落座,陳皇后才拉著長公主,道:總算叫我把你們盼來了! 便開始絮絮叨叨問長公主,這些日子在公主府過的怎么樣,吃的香不香、睡得好不好。 賀顧摸摸鼻子,尋思人家母女倆說體己話,他杵在這,有些礙事,便十分自覺的請了辭,說出去透口氣,陳皇后倒也十分爽快的放他出去了,臨走前還十分關懷的問他餓不餓,若是餓了,她就叫小廚房去做些點心,先給女婿墊墊。 賀顧連忙婉拒了。 陳皇后又吩咐了蘭疏跟著他出去,帶著駙馬透透氣,賀顧這才離開。 賀顧和蘭疏剛一出去,陳皇后便拉著女兒的手,低聲笑著問她:剛才顧兒在,我也不好問你,這些日子,可還好么? 裴昭珩頓了頓,道:方才母后不是問過了嗎,兒臣很好,公主府得母后悉心布置,無甚不妥之處。 陳皇后聞言,一個沒忍住,翻了個小白眼,這才道:誰問你這個了,我是問,顧兒待你好不好,你們倆好不好? 裴昭珩: 裴昭珩:甚好他愛吃甜,尤喜糖醋排骨,兒臣已囑咐了廚房,日日都做,這些天駙馬每頓都能吃兩三碗,他年紀還輕,應當過不久,便能再長個子了。 陳皇后: 陳皇后用一種恨鐵不成鋼、又朽木不可雕的眼神看著女兒,終于沒忍住,焦急道:誰問你這個了!母后是問你,你兩個如今如何了??? 裴昭珩:還請母后明示。 陳皇后終于絕望了,索性四下無人,只有李嬤嬤和幾個小宮女,也不拐彎抹角,干脆直言問道:你和駙馬,如今感情如何?可曾住一間房,他喜歡你嗎?圓房了沒有? 裴昭珩: 他終于明白過來,母后想問的原來是這一茬,一時不由得有些無奈,但又不好欺瞞她,便只得如實道:不曾。 陳皇后聽了這兩個字,簡直就差把失望兩個字,寫在臉上了,她沉默了一會,又追問道:都十來日了,這是為何?難不成駙馬不喜歡本宮的瑜兒嗎? 裴昭珩無奈道:母后忘了么,兒臣不喜接觸男子,與駙馬成婚后,我與他也一直分院而居。 陳皇后看著他,頓時愣住了,半晌,才奇道:什么?這不是你因著不愿成婚,瞎編來糊弄母后的么? 裴昭珩: 陳皇后道:若非如此,那日顧兒和老侯爺入宮見你父皇,你為何主動碰人家,非要看他長得什么樣? 母后那時還以為,你便已經瞧中顧兒了呢! 裴昭珩: 也不知該如何與陳皇后解釋。 厭惡接觸男子的確是編來糊弄她的,可不能和賀顧圓房卻也是真的。 畢竟他與子環,兩個男子,圓哪門子的房? 正要再解釋,陳皇后卻忽然一臉認真道:瑜兒,你害怕圓房,小女兒心思,母后如何不懂,說白了,也不過是怕痛,怕羞罷了,只是你與顧兒畢竟是夫妻,總要過了這一道坎兒,以后才能兒孫滿堂,你要真的害怕,母后倒有個辦法。 語罷轉頭對李嬤嬤道:嬤嬤,你去把本宮早已備好的那壺酒,拿過來。 陳皇后此話一出 對長公主真實身份,心知肚明的李嬤嬤嘴角抽搐: 心中莫名其妙,升起一絲不祥預感的裴昭珩: 一時芷陽宮正殿內,沉寂一片,落針可聞。 第35章 李嬤嬤抬眸瞟了那邊的長公主一眼。 心中暗道,還好娘娘只是說,要賜酒給殿下,殿下心知肚明,這酒定然是不會碰的,且就算碰了,他與駙馬爺二人,兩個男子,也鬧不出什么事兒來,便乖乖領了皇后之命,面色如常,若無其事的去取酒了。 陳皇后見李嬤嬤離開,又屏退了左右宮人,這才看向女兒,一向跳脫如她,此刻,臉上笑容也不由得顯得微微有些尷尬,她心知女兒聰慧,定然能猜到,便也不言明那酒有何效用。 只低聲對她道:這酒是西域一個小國,進貢給你父皇和本呃,總之,這酒得來不易,且效用甚為猛烈,一小杯便可起效,瑜兒拿著回去,可尋個好日子,再 裴昭珩聽得額頭青筋微微跳動。 母后。 陳皇后干咳一聲,終于不說了。 李嬤嬤動作麻利,很快就拿著一個白瓷小酒壺進了殿門,放在案上,道:娘娘,酒取來了。 陳皇后道:你不愿聽,母后就不多說了,這酒瑜兒就自己帶回去,至于要不要用如何用瑜兒便自己看著辦吧,母后也不逼你,好不好? 裴昭珩嘴角微微抽了抽,他沉默了一會,還是道:兒臣知曉了,多謝母后賞賜。 卻說殿外,賀顧正坐在芷陽宮花園里的荷花池邊,從懷里摸著糖炒瓜子吧唧吧唧的嗑。 他上輩子親娘去的早,且一生未娶,又不喜歡與人推杯換盞、寒暄往來的客氣來客氣去,參加這種宮宴園游的次數少的可憐,為數不多的幾回,都是后來太子登基為帝后賜宴,不得不去。 結果去了也還是坐不住,賀顧一到那般觥籌交錯的名利場上,就渾身難受,屁股上仿佛長了釘子,半刻也坐不住,宴行不到一半兒,他往往就尿遁跑路了。 偏偏太子又是個看似寬仁,實則心眼比針尖兒大不了多少的人,這么幾次下來,就難免要以為賀顧這是恃寵而驕,又或是對他有意見,借此,給他這個賜宴的新君甩臉色。 偏偏賀顧又缺心眼,完全沒考量到過這一層,旁人勸他忍忍,他也只當放屁,該尿遁還是尿遁。 于是和太子隔隙日深,賀顧直到東窗事發前一晚,都還渾然未覺,只是宴會上喝喝酒這點雞毛蒜皮的事,也能成為太子發難于他的一個緣由。 賀顧想起這些往事,坐在荷花池邊長長吁了口氣。 還好都是上輩子的事兒了。 世人常開玩笑,把一件事過得久,叫恍如隔世。 然而對賀小侯爺來說,那些個糟心事,的確是恍如隔世了。 如今他日子過得快意,又得了心愛女子為妻,不該再琢磨這些個給人添堵的爛事了。 不過,不琢磨歸不琢磨,今日畢竟是他陪瑜兒jiejie回門,若是晚些時候的宮宴上,他也尿遁,難免不好看,叫旁人猜測公主駙馬感情不睦,是以賀顧打定主意,今天便是再難受,他也要在宮宴上坐到陛下散宴為止。 這便做了萬全準備,叫征野給裝了鼓鼓囊囊一兜兒的糖炒瓜子,屆時若是實在難受,旁人且聊他們的,他就坐那嗑瓜子,這么一大兜,便是嗑他個三五個時辰也夠了。 只是眼下他先嘗了嘗,感覺還是有些干了,晚些時候宴會上有酒佐著,想必好點。 賀顧琢磨著,殿里皇后娘娘和瑜兒jiejie的體己話,也該說的差不多了,便對蘭疏道:咱們回去吧。 蘭疏點頭應是。 時近晌午,二人回到殿中,果然陳皇后和長公主似乎已經說完了,只是賀顧觀長公主神色有些奇怪,仿佛有些神思不屬。 賀顧看到長公主身邊案幾上,擺著一壺酒,正想問這酒是怎么回事,長公主卻飛快的叫蘭疏給收走了。 賀顧便也沒多想,心道,可能是陳皇后賜給女兒的什么佳釀吧。 只是平日里瑜兒jiejie性情甚為嚴正古板,賀顧從未見過她飲酒,皇后娘娘雖然親自賜酒給jiejie,想來帶回府去,她也不會沾的。 多半要暴殄天物了。 他上輩子軍營中打滾,自然是很能喝酒的,雖然說不上嗜酒如命,但多少也能算是個行家,此刻他隔了那酒壺老遠,胃中酒蟲勾動,就已經聞到了三分酒香。 那定然是一壺好酒。 賀小侯爺心中,忍不住暗暗為其惋惜 真是可惜了一壺好酒。 大越朝皇室舊例,七夕這日,總要宮中設席,剛開始還只是宴皇室宗親、與京中能和裴家沾得上關系的勛貴。 到后來,朝中一些得天子信重之臣,也能得恩旨,帶上家中親眷,入宮享宴。 故而,能進七夕宮宴,在本朝是極能昭顯榮寵,又可光耀臉面之事。 皇帝勤勉,便是七夕這一日,早朝也不歇,又遣人來了芷陽宮傳話,說是有要緊政務,留在攬政殿處理,便不來和皇后、公主駙馬一同用飯。 皇后倒也不意外,只說知道了,就要放那小內官回去。 倒是長公主心思細,今日外頭日頭灼人,那小內官想是得了圣上口諭,不敢耽擱,緊趕慢趕跑來的芷陽宮,滿面通紅、出了一腦門的細汗,長公主見狀,怕他要是再這么跑回去,難免要中暑,便叫蘭疏留住了他,端了碗涼涼的綠豆湯給他喝了,這才放那小內官離去。 賀顧見狀,面上不言,心中對她愛慕卻又更甚三分。 和長公主成婚這些日子,賀顧對自己的妻子,了解的也日漸深刻,長公主盡管出身高貴,卻并不似某些人那樣,看似臉上慈和,實則佛口蛇心,心中并不把這些供人差遣的下人當人看,便是偶爾待人好了,也多是別有所圖。 比如太子。 長公主一個女子,高貴出身,神仙般容貌,可以說是什么都不缺,她對人的好,是心眼里真的好,而不是圖別的什么,賀顧能看得出來。 賀顧剛開始,雖然的確是為了她的容貌動心,可真的了解了這個人,知她品行,卻只有更加鐘情于她、更加死心塌地。 長公主似乎是感覺到了,賀顧在看她,轉過了頭來,然而她目光剛剛與賀顧相遇,便又飛快的挪開了。 賀顧卻不在意,仍是呆呆看著她,唇角噙著三分笑,也不知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