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年代嬌氣反派 第46節
稻穗青黃相接, 掛上沉甸甸的果實, 風一吹就搖搖晃晃,遠遠望去像被推開的一層層波浪。種在西瓜地的棉花也陸陸續續開始吐絮, 還有大豆、玉米……江渡村的村民們忙著最后的田間管理, 家里有在外頭學工的孩子也提前打了招呼,大家伙各個鉚足了勁兒,就等秋收大忙一場。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涼, 謝蕓錦這兩天有些感冒,暈暈乎乎的, 鼻子也不通氣,只能時刻微張著嘴呼吸, 鼻頭被擦紅, 整個人蔫搭搭的沒有精神。 “你自己也是個懂藥理的, 咋喝個藥還磨磨唧唧,難怪幾天了都不見好!” 陳廣福幫她熬了幾副驅寒的藥, 謝蕓錦嫌苦, 總是喝一口吃一口糖, 磨蹭到最后藥湯都涼了。 請了假沒上工,謝蕓錦坐在床上, 身上搭著一床薄被,神色懨懨, 水靈靈的桃花眼仿佛蒙了層霧氣。 她是心情不好,連帶著身體也虛弱起來。 路昉出任務已經快兩個月,過幾天就是中秋, 眼見著她是要一個人回去了。 倒也不是埋怨,只是心中牽掛。畢竟上次他回來可是帶了那么嚴重的傷。 那次在軍營宿舍里,她看見他身上布滿了深淺不一的疤痕,其中胸口的一處最刺眼,幾乎要貼近心臟。 謝蕓錦現在都能記得自己最初聽路昉談起時心里有多后怕,一想起心就揪起來。 默默嘆了口氣,謝蕓錦覺得鼻頭有些癢,連忙拿帕子捂住。 “蕓錦你還沒好???”女知青正在用毛巾絞干頭發,聽見動靜轉身問。 謝蕓錦沒工夫回答,又接連打了幾個噴嚏。 “唉,你還是聽陳大夫的話好好喝藥吧?!?/br> 顯然她嗜甜不愛吃藥的習慣大家伙都已經知道了。 柳荷剛好端了藥進來,遞給謝蕓錦,柔聲道:“不燙了,快喝吧?!?/br> 謝蕓錦委屈地努了努嘴,先試探地嘬了一口,立刻被苦的小臉發皺,看得一旁的女知青著急。 “一口悶了就行!” 謝蕓錦也被感冒折磨得難受,緊抿著唇提了口氣,然后閉上眼咕嘟咕嘟地喝了。 “唔——”結果喝了半碗實在受不住,連忙停下來往嘴里塞了顆奶糖,如此兩次,才終于把藥湯喝干凈。 連女知青都松了口氣,笑道:“蕓錦這樣,跟我家meimei小時候似的,非得用糖吊著她才肯喝藥?!?/br> “所以后來我娘都帶她上醫院打針咧,只是打針更完蛋,還不如吃藥呢!” 謝蕓錦把空碗遞給柳荷,哼唧道:“我才不是小孩兒!” 女知青笑起來,趕忙換了個話題,為了逗她還特意撩了撩自己的頭發,把整張臉都露出來:“蕓錦你看,我最近是不是變白了?別說,你那個美白膏可真有效!” 謝蕓錦撩起眼皮看過去,桃花眼覷著打量了她一番,然后才傲嬌地哼了一聲,帶著點鼻音:“也不看看是誰做的!” 上個月買了黃岑,她特意幫柳荷做了一小瓶藥劑,上工之前抹在皮膚上,比用吳茱萸的方子濕敷來得方便。 只是藥劑是有顏色的,柳荷每回抹了之后都得了黃疸似的,被村里人笑了好久。 但當她用水洗干凈藥劑,底下露出的皮膚一天比一天白,眾人才覺得驚訝又驚奇,紛紛來找謝蕓錦討要。 謝蕓錦才不伺候,看著那些人又是后悔,又是覺得她小氣,指不定在后頭說她什么閑話呢。 哼,給了也不見得她們能少說幾句! 這種情況下,得了一小罐美白膏的女知青就分外得意了。她按照謝蕓錦的說法每天仔仔細細地抹臉,雖然效果比不上有多重幫助的柳荷,但也很明顯地白了一點。 女知青慶幸自己的先見之明,也想親近謝蕓錦,一時多說了幾句:“方桂香你還記得吧?被你拒絕了之后沒少說你在藥房不務正業。前些天她從縣城供銷社里買了什么潤顏霜,說是能美白細膚,還說不知道比咱這美白膏好了多少倍!” 方桂香是村支書家的閨女,和謝蕓錦差不多大,長得也周正耐看,正是愛美的年紀。 謝蕓錦和她不熟,自然也把她劃在拒絕的名單之內,方桂香許是拉不下臉,回頭就和她當村支書的爹告狀,說謝知青不務正業。 可藥房是陳廣福說了算呢,她這一兩句能頂什么用?謝蕓錦根本沒把她放在心上。 不過潤顏霜這個名字聽著倒有些稀奇。 這年頭的人不太講究護膚,供銷社里賣的大多是雪花膏蛤蜊油什么的,價格不算太貴,普通人省點也能買上一罐用好久。 大城市的百貨大樓種類倒是多,除了國內的潤膚脂護膚脂之外,還有少數進口的牌子。 謝蕓錦也是用過不少好貨的人,尤其謝嚴疼她,去外地出差的時候都會捎上一些,可以說只要國內賣的,她幾乎都用過。 這個潤顏霜是什么新牌子么? 聽見她問,女知青也疑惑道:“我也不知道咧。說是供銷社賣的,可每回去都沒見著,營業員說這貨少,緊俏著呢!” 謝蕓錦托著臉,秀氣地打了個哈欠:“是么,有機會我也去看看?!?/br> 柳荷洗完碗回來,笑著提醒她:“你還沒收拾行李呢,明兒要趕路可別睡太遲!” 車票買的是明天中午,知青當中只謝蕓錦一人中秋回家,要趕早搭拖拉機去車站。 想到路昉沒回來,她要一個人回去,心情又難過起來,沒精打采地一頭栽進被子里,悶悶地說了句:“知道啦?!?/br> …… 周團長這幾天的心情都不錯。這次任務完成得出奇順利,因為敵人內訌自顧不暇,他們在附近埋伏了許久,終于找到個突擊點,尋找時機將人一網打盡。 后面的一個月便是在那邊做清掃工作,大部隊前兩天回營修整,安頓好犧牲受傷的戰士,周團長才敢松一口氣。 接下來便是考慮慰問和表彰升職的事了,周團長一一看過去,視線停在路昉的名字上。 路昉是從京市調來的,按理說這次任務之后應該調回京市??梢腔鼐┦?,上次任務的軍功多半會被避而不談,最多只能得到些榮譽和表彰,但留在這兒的話,可以升上營長。 周團長摸了摸下巴,正思考著,就聽門口一陣敲門聲,似乎有點急促。 哪個毛頭小子?周團長冷著聲音道:“進來?!?/br> 沒成想,進來的是他分外看重的路昉。 周團長板著臉:“做什么?” “團長,我是來交結婚報告的!”路昉雙手遞上自己早就打好的報告。 這事出任務前他就提過,周團長記得,卻還是沒好氣地哼了一聲:“你倒是急!怎么,現在怕媳婦兒跑了?” 他接過報告,一摸,拎出另一張紙:“這是什么?” 路昉清了清嗓子,道:“是我的請假申請!” 因為要回京市,所以用的是他的探親假。 “要回去討好老丈人?”周團長笑了幾聲,搖搖頭,然后批了假條給他。 路昉接過來,不等對方再調侃就行禮走了,惹得周團長好一陣稀奇,完了又開始琢磨。 嘖,要回京市,這人該不會留不下來吧? …… 一路顛簸之后,謝蕓錦終于到了車站。因為趕了個早,離發車還有半個多小時。 她的感冒還沒好全,坐了許久的拖拉機更是暈乎,于是想找個地方坐下來緩緩。 車站里都是等車的鄉親,也有幾個在這兒過夜的流浪漢。謝蕓錦生得漂亮,穿著一身素凈的衣裳,更顯相貌精致明艷,裊裊婷婷地往那兒一站,都像是在拍畫報的女明星。 有人上前搭話:“姑娘,去哪兒???” 謝蕓錦頭疼著呢,不耐煩地道:“不關你事!” 雖是怒斥,但因為生了病,聲音帶著點虛弱和嬌氣,勾到人的心尖處。 那人大著膽子湊過來,故作關心道:“看你有點不舒服啊,要不我幫你提行李吧?” 謝蕓錦沒帶什么東西,只有一些車上用的洗漱用品和備用衣服,裝了一個小包裹,很輕便。 聞言,她秀眉擰起,再開口時就提高了音量:“你誰??!我不認識你!離我遠點兒!” 車站里的人不少,聽她這么一喊,本來以為倆人認識的鄉親們立刻出聲:“姑娘咋啦?” “這小子對你做啥咧?” “是不是耍流氓?叔幫你把人送到派出所去!” 那人也不是什么二流子,只是一時起了色心,被眾人這么一圍端不住面子,立刻就灰溜溜地走開了。 “姑娘身子不舒服吧?來,坐嬸子這兒,發車還要一會兒呢!” 生病的時候情緒本就敏感,更不要說又遇到不安好心的人。謝蕓錦又難受又委屈,此時有人關心,眼底登時就浮上層水光。 為什么路昉不回來! “蕓錦!” 謝蕓錦耷拉著眉眼坐在長椅上,冷不丁聽到自己的名字,似有所感地抬起眼皮,神情怔住。 等反應過來的時候,人已經起身跑了過去。她撲到男人懷里,在眼眶里打轉的淚水立刻落了下來:“嗚——你怎么才來!” 去京市的車就那么幾趟,路上得花二十多個小時,路昉估摸著時間,沒有去江渡村,而是直接來了車站。 幸好,賭對了。 他抱緊哭得梨花帶雨的小姑娘,難得顯出些無措,溫聲哄道:“怎么了?對不住,前兩天部隊要修整我走不開?!?/br> 其實謝蕓錦只是在發泄情緒,這么長時間擔驚受怕的心終于落回了實處,情緒一時收不住,埋在男人懷里小動物似的嗚咽。 剛才讓位置的嬸子見狀和善地說道:“你是這姑娘的哥哥吧?剛才有個男的想拍花子呢,她估計是嚇著了?!?/br> 拍花子是這兒的方言,意思就是男人搭訕sao擾不認識的女孩。路昉眉頭一皺,眼神驟然鋒利,然后心疼地摸了摸謝蕓錦的腦袋。 “他才不是我哥哥!”悶悶的聲音傳出來,在場的人聽得清楚,那位嬸子也是一愣。 路昉一下子笑了,捏了捏她的后頸以示安撫,沖他們解釋:“她是我媳婦兒?!?/br> 軍嫂哇! 眾人面露驚訝,那位嬸子也捂住嘴笑道:“那是嬸子眼拙。小姑娘看著不大,還以為沒嫁人呢!” 本來就還沒嫁人! 謝蕓錦嘟了嘟嘴,卻沒反駁,心里因為這個稱呼生出點甜意。 …… 謝蕓錦買的是臥鋪票,是謝嚴托了關系安排的。路昉卻因為時間太緊,只買到一張站票。 “你就待在我這兒呀!” 找到了鋪位,謝蕓錦拉住路昉的手,不讓他去別的車廂:“反正都是站票,站哪兒不是站??!” 她說話還帶著點鼻音,剛哭過的眼角泛紅,委屈巴巴的好不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