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臘月。

    罕見的陽光明媚，讓人身上多少都有點暖意。

    中年男子身形消瘦，穿著單薄，站在攤位前不停的跺腳、搓手、哈氣。

    “大叔，這劍方怎么賣？”

    葉寧過完這個冬天，就二十五歲了，喊對方一聲大叔，絲毫沒有違和感。

    中年男子打量了一眼葉寧，總感覺這個年輕人身上有那么一股不同尋常的氣質。

    “兩萬靈幣?！?/br>
    隨后，他淡淡開口。

    葉寧一驚，一副看騙子的眼神看著他，兩萬靈幣??！

    這可是四顆五階妖丹的價值了！

    四顆五階妖丹，那得殺多少五階妖獸才能湊齊？？

    不是說一般這種奇遇，攤主都會腦癱似的看不出價值嗎？怎么到了自己這兒，劇本有點不太一樣？？

    “那我買點其他的東西，這個劍方能不能給我搭上？”

    葉寧有些不太甘心，試了試從神秘野史上學到的砍價方法。

    這次輪到中年男子用看智障的眼神看著葉寧了。

    甚至眼神中，還有那么一絲絲不善。

    雙方彼此之間第一眼的友好印象，兩句話沒到，便立刻消磨殆盡！

    “你到底買不買？”中年男子的聲音冷淡了下來。

    葉寧倒吸一口涼氣，咂摸了一下嘴巴，這神秘野史害死人啊。

    兩人唇槍舌劍又是好一番錙銖必較。

    中年男子臉色發白的癱坐在地上，擺了擺手，最終以一萬八千五百靈幣將劍方賣給了眼前的年輕人。

    “太特么能砍價了，就沒見過這么能砍價的年輕人?！?/br>
    中年男子心中腹誹，暗暗罵道。

    葉寧也是滿臉陰沉，時不時的抽搐一番，三萬靈幣瞬間見底，錢是真不頂花??！

    轉身走了幾步，身后傳來中年男子略顯拘謹的喊聲：“公子，公子……”

    葉寧回頭，沉默望著眼看都要躺在地上的中年男子。

    “要不你再看看別的吧?！敝心昴凶訑[著手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他這攤位上，價值最高的就是那道劍方了。

    剩下的都是一些低級貨，想著趕緊打包賣給葉寧，也好回家去了。

    葉寧再次來到攤位前，仔細看了攤位上的每一件東西。

    都是他用不到的。

    葉寧搖了搖頭，冷笑一聲：“年輕人想要躺平也就算了。

    你都三、四十的中年人了，還想著躺平賺錢呢？是不是有點不要臉了？”

    “這叫什么話？？”

    中年男子的臉色有些不好看，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塵土，“我急用錢！”

    “要錢干啥？”

    “買藥?！?/br>
    “買藥？給誰買藥？”

    葉寧看著中年男子身上那件洗的發白的衣服，又瞅了瞅中年男子嘴邊起的一圈細密的水泡，不知為何，像是內心深處最柔軟的地方被觸動了一下。

    “我女兒?！敝心昴凶雍韲蛋l干的回答。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葉寧怔怔望著中年男子，像是看到了自己的放大版。

    兩個男人，都是為了自己的親人而痛苦萬分，都是為了湊救命錢而著急上火。

    “帶我去看看你女兒，若是你所言不虛，這些我全包了?！比~寧沉聲說道。

    一個時辰后。

    兩人回到了中年男子的住處。

    說住處，顯然抬舉了這間坐落于平安城角落里的茅草屋。

    否則兩人也不至于走了一個時辰，才回到這里。

    茅草屋外面積壓著一層厚厚的白雪，有些甚至都結霜成冰了。

    來到屋里，一股沖天的草藥味讓葉寧不斷的咳嗽。

    床上正躺著一個裹在厚厚被子里的女孩。

    年紀跟葉靜差不多大小，十六、七歲。

    只不過那面色蒼白的不像人，像鬼。

    頭上還捂著疊了數層的黃褐色毛巾，嘴唇上一圈死皮，不停的蠕動著。

    像是在說話，又像是在有氣無力的咳嗽。

    聽到動靜，女孩睜開眼睛，原本勉強的笑意在看到葉寧后，立刻化為了一陣恐懼。

    “爹……”

    女孩有些害怕，輕聲喚道。

    中年男子來到女孩的身邊，拍了拍她，“別怕，這是葉公子，他剛才買了咱家的劍方，我帶他來看看?！?/br>
    女孩似乎有些自卑，拉著中年男子坐了起來，將自己的頭發撩下，遮蓋住自己的臉龐。

    她也清楚，自己現在的樣子有些恐怖。

    “她這是怎么了？”葉寧問道。

    中年男子還未開口，兩行清淚已經緩緩淌下，“走火入魔……”

    葉寧聞言有些動容。

    練功走火入魔他一直有聽說過，但還從未親眼見過。

    之前在家里也聽爹爹提起過一嘴，說練功時必須保持靈臺清明，雜念全消，否則極易走火入魔。

    每誕生十個武者，將近就有三個會走火入魔。

    十分恐怖！

    只不過有些人走火入魔后癥狀輕，有些人走火入魔后癥狀重。

    再次看了一眼女孩，葉寧明白了走火入魔的危險。

    點了點頭，“你說吧，剩下的東西多少錢，我買了?！?/br>
    中年男子從身上七掏八抓，恨不得連多少天都沒洗過的褲頭也一起賣給葉寧，“大概……可能……也許……價值五千靈幣?！?/br>
    葉寧白了他一眼，“五百靈幣，多一個子兒我都不要?！?/br>
    中年男子無奈，知道眼前這位也是個“鐵石心腸”的公雞，能把這些垃圾全收走，已經算是開了天恩了。

    錢貨兩清。

    葉寧出門打算離開。

    “葉公子！”

    中年男子突然大吼，發瘋似的來到葉寧的身前，“噗通”一聲便跪在了地上。

    葉寧心中升起一股極為不妙的感覺。

    “葉公子，求求你救救小女吧，真的，你借我點靈幣，我，我下輩子……”

    “不不不！”

    “不用下輩子，這輩子我給你當牛做馬，我……我愿意為你付出一切，我一輩子都是你的奴隸……求，求求你，求求你！”

    中年男子已經崩潰，似乎葉寧成了他黑暗世界中唯一發著光的救命稻草，抱著葉寧的大腿，已經語無倫次。

    “爹?。?！”

    屋內的女孩大吼，痛不欲生。

    “你別跪！你別跪??！”

    雙眼已經化為了決堤的洪水，這種沒有任何臉面，沒有任何尊嚴的事，哪個兒女能坦然面對呢？??！

    “爹！你起來??！你快起來?。。?！”

    女孩掙扎的從床上已經摔了下來，向著門口用力爬著，可那雙只剩下皮包骨頭的雙手，很快就被磨得血rou模糊。

    “我寧愿一死！我寧愿去死??！

    我也不想爹爹為我這樣！我就是個廢物！我就是這個家里的累贅！為了我，娘死了，你現在又這樣！我不知道我還有什么臉面可活！”

    這一刻，似乎成為了父女二人崩潰的臨界點。

    兩人心中長期的壓抑爆發了出來，驚天地也泣鬼神！

    說著，女孩就不知從哪摸出來一把尖銳匕首，朝著自己的胸膛扎去。

    看來，

    這一天，她早就準備好了！

    “君雅??！”

    中年男子這才放開了葉寧的雙腿，朝著屋內瘋狂的沖去。

    葉寧更是一甩手，將女孩手中的匕首打掉！

    中年男子摟著女孩，絕望的父女二人在葉寧面前緊緊相擁痛哭！

    這一幕。

    像極了半個月前，葉靜清醒后，葉寧與葉靜在顏小菲小院中的場景。

    只不過葉寧與葉靜是喜極而泣。

    而這對父女，是絕望壓抑而哭。

    “你還差多少？”

    如果不多，葉寧也樂意幫忙一下。

    前提是得打欠條。

    聽到葉寧真的動了惻隱之心，中年男子連忙抹了一把淚水，說道：“我自己這些年已經攢了三萬多靈幣，剛才你又給了我一萬多，還……還差五萬靈幣?！?/br>
    聽到這話，葉寧扭頭就走。

    開什么玩笑？

    自家meimei治療蠱毒的靈藥錢還未湊齊，五萬靈幣，葉寧可真的拿不出來。

    看到葉寧毫不猶豫轉身就走的身影。

    中年男人一下子仿佛被抽取了靈魂和脊椎，癱軟在地上，像是一灘爛泥。

    他也是鬼迷心竅，覺得葉寧手上帶著一顆四階納戒，所以也不是差錢的主。

    可他錯了。

    葉寧比他還缺錢，因為葉靜體內的蠱毒那才是一個真正的無底洞。

    “葉哥哥，你快走吧，我爹，我爹也是一時糊涂，你別聽他的！”

    “我……”

    身后，傳來女孩帶著無限悲戚、無限自責、無限內疚的聲音。

    ?。。?！

    葉寧內心大吼：“你讓我走，你喊我葉哥哥干嘛？?。?！”

    那一聲葉哥哥。

    仿佛是葉靜在喊他。

    葉寧最怕的，就是這一聲“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