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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嘴角微抽道,“這玻璃瓶喝完之后有用的?;ɑ鸫髸麄儾皇菚藕訜魡?,那要是在海邊,我們就用漂流瓶代替好了?!?/br> 他又沖我露出得意洋洋的笑意,“是我提供這個想法的哦,所以應該是你付錢?!?/br> 我聽到前半段還想著,太宰竟然難得用心了,聽到后面我本來想說的話又梗在喉嚨。 這人真是…… 我不愿多爭辯,只好把錢付了。 步至海的邊緣,它在搖晃,吞吐著沙粒。在煙火的光下呈現不同層次的藍,從接近墨色的極深的藍,再到紫,最后淡如天青色。 東京市區不會有這樣貨真價實的海。 之所以現在能看見,因為我腳下的土地不屬于京都市內,這片海域往西是千葉,往東是橫濱。 在我十五歲之前,我關于海的印象都只停留在神奈川沖浪圖上。 “怎么樣?我猜你之前沒見過吧?”太宰淺笑著問我。 “我感覺你在嘲諷我?!蔽业卣f。 他挑了挑眉,“我可沒有,你不要總是自己腦補嘛?!?/br> “……”我不知道該說什么。 恰好這時天空又有一簇煙火綻開,我們能看見彼此的臉龐被轉瞬即逝的火光照亮,光影明滅時,對方的臉比往常更加柔和且生動。 太宰的鳶眸閃爍著煙花的光亮,“你準備寫什么?” “我不打算跟你說?!蔽夜麛嗟卮鸬?。 他“嘁”了一聲。 我剛覺得他怎么能那么欠揍,看到他臉上安靜而淡漠的表情,心里又有種怪異的無措,這種無措,有點像是對著易碎品,想觸碰又怕打碎了受傷。 我在想,他是不是也沒有朋友可以找。 我決定出言用我自己的方式安慰他一下,“不過,我有個辦法。如果你愿意等的話,就有機會看見我寫的愿望是什么?!?/br> “嗯?是什么?”他眨了眨眼。 “先不告訴你?!蔽彝娝屏业镍S眸,一瞬間我感覺自己好像擁有了開心這種情緒。 其實,我并不信奉這些祈愿的東西。我理解人們放河燈出于對未來的美好愿望,但我不認為我的愿望,我的野望,我的理想,可以通過這種方式來實現。 我不相信神明會實現凡人的心愿。所求之物,我想用我的手得到。 太宰似是早有準備,沒怎么猶豫就寫完了,他察覺到我在看他,嘴角勾起弧度,“哎呀,某個人是自己不知道要寫什么,還是不敢寫?” “你能不能不要這么…”話說到半,我突然發覺,太宰治真的變了。他現在即使說著調侃或略微帶刺的話,眼底也是清明且溫和的,而不帶夾木倉帶棒的銳意。 我還記得第一次看見他的時候,他身上那種游離于世的淡漠和乖張的感覺還很強烈,他剛開始幫人解決案件那段時期,我覺得他也是抱著【應當要完成的目標】和【任務】的心態去做,所以才會非常積極,只要察覺到不對勁就會去調查、阻止?,F在,他看樣子是變得消極怠工了,但我認為這是他開始把幫助人和做好事當做工作,將它們放在正常的位置的表現。 不過,他并沒有將做好事發展成愛好,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想】做好事,但起碼從表面上看,他確實在變好。 我感覺自己在一步步注視著他的前進。說【成長】那就太奇怪了,我還沒有興趣和精力去觀摩一個人的成長歷程。 只是學習,然后前進,這樣就可以。 我心頭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暖流滑過。 我確實想到了值得我寫下的東西,但不是因為我想向神靈祈禱,只是因為我想。 其實,盯著對方手的運動軌跡,可以看出對方所寫的內容。 這是我和太宰治心照不宣的事情。 我們也都知道彼此寫的是什么。 但我們寫的都不算是愿望,也不是什么對生活的抱怨,更不可能是對方的名字——它遠比這更深刻,遠勝情愛,但它本身只是兩個靈魂誠摯懇切的發問。 太宰寫的不是【希望今年能自/殺成功】,不是【希望自己能找到愿意和他殉情的人】,都不是的。而是【人為什么要出生在這個世界上?】 我問的是【有沒有人在我死去后還能記得我】,這就是一直以來我活在世上所想達成的目標,只是這樣。 明明都是問句,我卻感到知曉答案后的塵埃落定般的安謐。 我們嘲笑,我們多疑,我們相互攻訐與算計,追尋著內心深處并不很相信的形而上的自由與勝利,還有活著的意義。但其實我們真正想要的,或許只不過是生活而已。 而生活即你。 漂流瓶在海水中沉沉浮浮,緩慢地駛向遠方。浪花擊打沿岸的沙礫,像是應對我們的發問傳來的回響。 這是獨屬于兩個人之間的深?;芈?。 作者有話要說: *二合一的一章 其實完結在這里也挺好的(?) 第39章 空章 先清了,移動到番外【回響】卷。 第40章 第三十七章 62. 我一向認為雙關語是語言學中最為精妙有趣的部分。 但這倒不是因為雙關語所承載的含義更多,而是我單純地享受著領會到雙關時那種醍醐灌頂的透徹的滿足感,假如有【勝利感】這個詞語可能會更加準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