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8)
前來上報的仙人頂著姚燁神君懷疑的眼神,亦是緊張的想要擦擦額頭上不存在的汗珠,卻只能硬著頭皮道:據臨海城的城隍說,最先發現帝君的是臨海城里的一個土地,好像說是因為...... 姚燁皺著眉頭,心中莫名生出幾分焦躁,因為什么? 那仙人被姚燁一催問,咬了咬牙,大聲道:因為帝君在他那土地廟前站了一整天! 隨著他這句話音落下,整座大殿寂靜無聲。 這名仙人趕緊低下頭裝鵪鶉,同時心中后悔自己剛剛喊那么大聲干什么?! 他幾乎可以想象殿中除了他自己和姚燁神君之外,其余的仙娥還有侍衛那迷茫又震驚的神情了。 也不知道是過了多長時間,當然,也可能根本就沒過去多久。 他聽到姚燁神君的聲音。 荒謬! 他以自己一千三百余年的仙生發誓,姚燁神君這兩個字絕對是咬著牙說出來的! 而這通常就表示著,姚燁神君已經極端的生氣了。 這名仙人再次縮了縮脖子,試圖把自己的存在感再降低一些。 然而他等了一會兒,卻沒有等來想象中的狂風暴雨,而是姚燁神君仿佛已經恢復平常的語氣:這種事情你們也會相信?還特意報上來? 這名仙人瞬間就有點傻眼了,他沒想過姚燁神君會不相信這個事情。 這樣的大事,他們底下肯定都是反復核實過才敢報上來的??? 要不然是誰嫌日子過得太輕松了么? 他拱了下手,神君,屬下已經核實過,帝君此時確實是在臨海城,也確實......如那土地所說的一般。 又是一陣長久的沉默。 等他再一抬頭,發現姚燁神君早不知什么時候就走了。 ...... 此時凡間已經入夜。 明月高懸,寒星閃爍。 姚燁一眼便看到了孤零零地站在街道上的云墨。 在發現帝君出現在這里之后,此處神祇早就施法將此處暫時清場了,何況現在還是深夜,更不可能有什么其他人。 姚燁在看到云墨的那一刻,心中原先被潛藏起來的不安瞬間無限放大。 因為此時云墨臉上的神情,他最為熟悉不過了在很久很久之前,在云墨還未斬去情念的時候。 他那時,經常會從云墨臉上看到這種神情。 然而此時姚燁還抱著一絲僥幸。不可能的,怎么可能呢? 那個人,都已經死了那么長時間了。 更何況,云墨他,已經將情念斬去了,不是嗎? 可是姚燁還是無端的害怕起來。 畢竟云墨如今的行為實在是太反常了,姚燁實在是想不出,在這短短的一段時間之內,云墨身上究竟發生了什么? 姚燁想上前去,可是待他行動時卻發現,自己根本走不到云墨的近前。 云墨他......在拒絕別人的靠近。 姚燁只好停了下來。 他喊了一聲,帝君? 一息。 兩息。 ......無人應答。 姚燁定定的看著云墨,而云墨呢,還和之前一般站在那里,像是根本沒發現身邊又多了一個人出來。 不,不是沒發現。 姚燁在心里對自己說道。 他只是不在意。 可能天地萬物在他眼中都一樣,全都沒有什么區別在云墨斬去情念之后,就已經如此了。 可如果是這樣的話,在這樣已經斷情絕愛,無欲無求的帝君身上,又為什么會出現那些,本不該出現的、多余的情緒? 姚燁想不明白。 是因為那道情念,還是因為什么別的意外? 姚燁有些貪戀的看著云墨的臉,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么仔細地看過云墨了。 之前就算是同在天界,可云墨一直待在紫宸宮里面,平時露面都少。 便是偶爾見上一次,也只有短短的說幾句話的時間。 那時姚燁覺得自己已經很滿足了。 三界之中仰慕帝君的人不知凡幾,他這樣,已經算是其中最幸運的一個的。 更多的,他曾經奢求過,只是后來便讓自己不再去想了。 不知道什么時候起了風,天上的圓月被一片烏云遮住。 姚燁抬頭看了一眼,要下雨了。 他當然可以施法令烏云退散,但是姚燁沒有這么做。 在這場欲來的風雨之中,他隱約察覺到一點別的東西。 那是云墨的氣息。 這場風雨,是云墨引來的。 所以帝君他究竟是要干什么呢? 風越來越大,而云墨似乎是未作任何防護,寬大的袍袖在風中獵獵作響。 姚燁再次喊了一聲,帝君! 天上傳來一聲驚雷,沒了月光,四周變得一片漆黑。 在這樣的環境中,姚燁感覺自己的五感都變得模糊了。 豆大的雨點落了下來,先是一兩滴,然后越來越密集,很快就在天地之間形成了雨幕。 姚燁看著云墨任由雨水打濕自己的衣衫,實在想不通他到底為什么要這樣做? 你走吧,天界那邊,我自會回去。 云墨突然開口說到,只是他的目光仍然看著前方,并未轉向姚燁。 此時天空中有一道閃電劃過,半片天空都被映亮了。 姚燁又一直看著云墨,因此便見到了云墨一直平靜無波的臉上一閃而過的笑意。 他的心中猛然一跳。 云墨他,為什么突然會笑? 姚燁忍不住朝云墨所看的方向望過去。 黑夜漫漫,空無一人。 可是姚燁心中卻忍不住越來越緊張起來。 而一直站在那里的云墨此時卻向前走去,像是在迎著什么人。 時隔近千年,姚燁再次從云墨口中聽到了那個名字。 他聽見云墨喊,陵塬。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長安洛陽灌溉的營養液,么么噠 第59章 陵塬獨自坐在窗前。 在那天和云墨說了那番話之后, 他似乎是受到了點刺激,也不知道是跑哪里躲起來了。 反正自己已經好幾天沒看見他了。 陵塬有一種松了口氣的感覺,他實在是不知道自己該以一種什么樣的態度去對待這個云墨。 何況那樣一張一模一樣的臉, 讓陵塬在看著他的時候總有一種什么都未曾改變的錯覺。 可是陵塬又清楚的知道, 并不是的。 并不是的。 屋內燭火如豆, 忽明忽暗。 外面打起了驚雷。 下雨了。 陵塬看著屋外的雨越來越大,天地間好像只剩下嘩啦啦的雨聲。 他突然就想起古里朵之前和他說的那位現在還站在大街上呢!一步都沒挪過!。 可是這已經又過去好幾天了。 云墨他應該, 沒這么傻吧? 陵塬蹙起了眉。 他亦是沒想明白云墨為什么會做出這樣的舉動。 若說是因為自己...... 可怎么可能呢?云墨他已經斬去情念了不是嗎? 自己現在對他而言, 應該就只是一個熟悉一點的陌生人吧? 甚至可能還是那種, 在他看來會帶來許多麻煩的陌生人? 陵塬斂下眉目, 苦笑了一聲, 斬去情念的人會變成什么樣自己又不是不知道。所以,事到如今,自己又到底還在期待些什么呢? 難道期待著他對自己仍然留有余情嗎? 陵塬吹熄了燭火, 上了床。 他試圖讓自己什么都不去想,但是片刻之后卻是有些無奈的睜開眼。 因為他發現自己根本做不到。 在又一聲驚雷響過之后, 陵塬還是順從了自己的本心。 他對自己說,就去看一眼。 就......遠遠的看一眼就好。 兩只小妖早就睡得不知道今夕何夕了, 陵塬也沒有驚動他們,自己悄悄走了出去。 他們這里距離當初那個地方已經有了一段距離了, 不過這點距離對于修煉之人而言也就是咫尺之遙的事情。 已經是深夜了。 又下著這樣的大雨。 四周皆是漆黑一片。 冰涼的雨水帶著仿佛沁入骨髓的寒意,一點都不似白日里那般溫暖宜人的氣候。 陵塬行走在雨中,只是那些雨水在快要落到他身上時便會自動滑開, 因此他雖然沒有撐傘,身上衣衫卻未有半點的濕意。 只是陵塬沒有發現, 在他走出屋外之后,一處不起眼的角落里, 一只小奶貓正看著他。 在意識到陵塬所要去的方向之后,那只小奶貓明顯變得有些焦躁不安起來。 小奶貓有些猶豫的看著陵塬的方向,不知道自己要不要跟過去。 可是陵塬的動作很快,幾乎眨眼之間就要看不見人影了,小奶貓急得在原地轉了好幾個圈,然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也猛地沖進了雨中跟了上去。 陵塬肯定是去見那個人的! 他就知道! 他就知道陵塬沒那么容易放下! 嘴上說著不管他不管他其實心里還不是在意的要死! 還為了那個人兇他! 不管了,就算會被那個人發現自己也要跟著去看看! 他不能讓陵塬被那個人弄出的假象迷惑了! ...... 陵塬。 云墨的眼中微微一亮,臉上更是帶上了一絲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笑意。 他看著面前的虛空,聲音都不自覺地變得輕柔了一些,既然已經來了,你不準備讓我見一見嗎? 陵塬沉默了一下,便也不再隱藏身形。 他站在距離云墨幾米遠的地方,看著渾身已經完全被雨淋濕的云墨,神色有些復雜。。 如果說云墨還是和之前那樣冷漠寡言的話,自己倒是能硬下心腸。 可是如今,這個渾身衣服頭發全都濕噠噠的云墨,即便知道這都是他自己弄出來的,即便知道他就算在雨里站再久也不會有事,可陵塬還是感受到了一絲心疼。 一心疼,就容易心軟。 此時的云墨好像不再是那個已經斷情絕愛的九蒼帝君,而是那個很多年之前,依然愛著他的云墨一樣。 因此陵塬嘆息了一聲,有些無奈道:你何必,將自己搞成這個模樣? 云墨沒答,只是又向前走了幾步,想要離陵塬更近一些。 然而在快要走到面前的時候,陵塬卻猛然向后退去。 云墨有些無措的停了下來,陵塬? 陵塬呼吸有些急促,他使勁握了握掌心,讓自己平靜下來。 他看著云墨,眼底復雜,何必呢? 陵塬低聲問道:帝君,何必呢? 你明知道,自己已經不再愛我了,又何必如此作態? 又何必,再來給我希望呢? 你這樣做,到底是為了什么? 你已經是帝君了,是這九天三界之主。 而自己現在除了一個故人的身份,又有什么值得讓你如此在意的呢? 云墨原本有些欣喜的表情凝固下來,神色逐漸淡去,轉為迷茫。 我,我也不知道...... 那天你走了之后,我也不知道該去哪兒,我想跟著你,又怕惹你生氣......陵塬, 所以我一直待在這兒,我怕你萬一回來了,又找不到我。 別再說了。 陵塬在心中無聲的喊道,別再說了你這樣只會讓我恍惚以為,從前的那個云墨回來了。 陵塬的聲音有些干澀,你怎么就這么確定,我會回來?說不定我早已走的遠遠了呢? 云墨猶豫著道:我只是想著,如果我真的走了,可能下回你就不愿意見我了...... 這段時間他一直在回想那段在九蒼界的記憶。 記憶里有他自己和陵塬。 那段時光其實并不算太長,短短不過百年,比起自己在飛升之后的時間,更覺短暫。 然而它已經是自己所擁有的,唯一一段和陵塬在一起的記憶了。 只是后來他總是等不到陵塬來,這段回憶給他帶來的便多是痛苦。 云墨還記得,在自己飛升上界的第兩千年,那時自己決定將情念斬去,姚燁曾問他,是否要將過往的那段記憶一并封印起來。 他果斷便拒絕了。 他選擇斬去情念,除了是因為那近乎已經無望的相思之外,還有一個原因在九蒼界的時候,他曾經問過陵塬,在那個夢中,他是不是和別人在一起了?陵塬說,是。 當時聽的時候,只覺得怎么可能呢? 可是這樣漫長的等待下來,云墨竟是隱隱有些恐慌起來。 他敢保證自己現在不會,可是以后呢?再過一千年,一萬年呢? 如果以后自己真的和別人在一起了,那陵塬該有多難過呀? 所以他決定斬去自己的情念。 所以他干脆讓自己徹底失去愛上別人的可能。 我只愛過你一個人,以前是,以后也會如此。 如果你不在了,那么于我而言,愛這個能力,也就沒有用了。 這是我曾經對你的承諾,我將一直遵守它。 永遠。 可是那段記憶是不同的,云墨無比清楚的知道這一點。 那段記憶已經是陵塬曾經出現在他生命中的唯一痕跡了, 如果他連那段記憶都要一起封印起來的話,他可能真的就要永遠失去陵塬了。 云墨試探著又向前走了一步,陵塬? 陵塬這回沒有再后退。 眼看著兩人越靠越近,躲在一邊的小奶貓渾身毛都要炸起來了! ??!?。?!?。。?!他就知道! 這個人肯定會花言巧語裝可憐博同情!他就是篤定了陵塬會對他心軟! 真是太狡詐了! 卑鄙!無恥! 就在云墨忍不住要沖出去的時候,黑夜之中,另一道聲音傳了出來,打破了兩人之間稍顯曖昧的氛圍。 帝君! 姚燁忍不住喊了一聲,他實在是沒辦法在袖手旁觀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