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溫酒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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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曖昧 直到打板聲落,葉竹漪轉過身調整了站姿,慢悠悠地抬起眼,路不平才恍然大悟,葉竹漪不是沒準備好,她只是在借平靜的表象壓制住醞釀好的情感。 鏡頭里葉竹漪小臂搭在樓梯扶手上,胯挺了出去,站姿妖嬈、風姿旖旎卻又渾身透著股萬物皆索然無味的懶勁兒。 搭在扶手上的漂亮手指起起伏伏,就好像聽著樓下舞臺上樂隊所奏之曲,應著節拍以指尖輕點著扶手。 葉竹漪眼皮輕抬,美目微轉,居高臨下地掃視了一圈樓下舞廳里形形色色的人,眼底涌上了厭惡、嫌棄、煩躁。 舞廳里的一切都曾是她嗤之以鼻瞧不上眼的。 視線最終落在了秦至臻身上,葉竹漪扯了扯唇,笑著說,怎么個勾引法啊,是讓他多點幾瓶好酒?和我多跳幾場舞?還是讓他日后進了這舞廳都只找我? 語調輕,就好像懶得多用力氣說話。 她說著臺詞時,指尖的動作頓住,手指倏然蜷起又頹然地松開,削瘦的肩塌了塌,她眼里空了,唇角卻還帶著那縷笑意。 簡單的幾個動作配合這段臺詞,仿佛能看見這副皮囊下猛烈掙扎了兩下,最終又向現實妥協的靈魂。 看似平靜眼里壓抑著無盡的悲涼和凄哀,唇邊是一抹諷刺的笑容,嘲諷著這俗世,嘲諷著自己的命運。 其實她也不過如此,也是要做她不屑去做的事,為了生計每日都要游走于燈紅酒綠之間,陪著笑臉扭著腰看著臉色去討好別人。 秦至臻是在這句臺詞之后抬頭看向了她,兩人隔了段距離,舞廳里人來人往,燈光璀璨,這一眼是對上了,但彼此都看不分明對方。 鏡頭里秦至臻面上掛著玩世不恭的笑容,眼神卻是深邃又犀利的,她在審視葉竹漪,抵著下頜的那只手的食指摩挲著拇指指腹,在思考著什么。 葉竹漪婷婷裊裊地下了樓。 在樓梯口那兒葉竹漪聽見舞女們說跟了尹星芒不愁下半生,可惜是個性冷淡的話,她瞇起眼,抬手攏了攏頭發,不緊不慢地走到秦至臻那桌。 走近了,葉竹漪才看清了秦至臻的神情,唇角微微上揚勾著似笑非笑的弧度,眼底一點笑意都沒有,下頜略上抬,明明是坐著的,目光漫不經心投來時,卻給人一種居高臨下的感覺。 葉竹漪臉上綻出嫵媚動人的笑容,聽聞尹先生買了我今晚的時間,蔓青先謝謝尹先生這么捧場。 她彎腰剛準備貼著秦至臻坐下,卻聽秦至臻突然開口道,坐對面去。 葉竹漪愣住了。 試鏡現場的布置只有這一張沙發,對面空空如也,坐對面坐地上么? 她腦子轉的飛快,路不平說這次試鏡考驗的是即興表演,看的就是能不能接住秦至臻的戲。 來舞廳的哪有和舞女面對面干瞪眼的,尹先生若是不喜靠的太近。葉竹漪保持著臉上的笑容,軟洋洋地凹著腰坐到了另一側,微微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軟聲商量道,我坐遠點可以么? 聽著是商量,人都已經坐下了,還能提溜起來扔對面去么?秦至臻眉頭蹙起,很快又松開,上挑了挑,沒說什么,算是默許了。 葉竹漪從玻璃桌下抽出菜單,問道,尹先生要喝些什么么?蔥白的手指按著菜單推到秦至臻面前,俯下上半身,像是要與秦至臻介紹菜單上的品目。 不動聲色地又將距離拉近了。 秦至臻抬了抬眼,顯然是察覺到這個變化,她瞥了眼葉竹漪領口下的鎖骨,身體向后仰,興致索然,什么都不喝。 那甜品呢?我們這兒剛來了個新師傅,手藝很 也不用。 葉竹漪松開了按著菜單的手,撐在沙發上,上身前傾靠向秦至臻,一雙勾人的緊盯著她,吐氣如蘭,既不想喝也不想吃,那我們隨便聊點什么吧,尹先生平日里可有什么興趣愛好? 兩人之間就像一場拉鋸,你來我往地控制著距離。 秦至臻唇邊的笑意忽而就濃了兩分,她從西裝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一本舞票橫亙在兩人中間,遮擋住葉竹漪的雙眸。 舞票往下可見葉竹漪的紅唇彎了彎,她伸出手柔若無骨般一點一點撫上秦至臻的。 兩只手交疊,微涼細膩的觸感通過掌心傳遞。 葉竹漪羽睫輕顫了顫,很想握住這只手,緊緊地攥住,可是現在不能她閉了閉眼,那抹欲望被強制性地斂下。 鏡頭外路不平挺直了脊背,瞇了瞇眼。舞票遮眼的動作秦至臻也對穆望濘做過,但這段穆望濘的表演路不平不是很滿意,穆望濘只表現出了驚喜而已,但葉竹漪這細微的掙扎真是恰到好處。沈蔓青確實是需要錢才做舞女,見到這么多舞票自然是驚喜的,是想要的,可她骨子里的大小姐的驕矜尚在,自我掙扎應該遠大于驚喜。 葉竹漪的手覆在秦至臻的手上,指尖捏住了這本舞票,她紅唇闔動,嬌柔的嗓音里帶著笑意,尹先生是要跳舞么? 溫暖的掌心包裹住她的手,指尖摩挲過的感覺分外清晰。 秦至臻深斂的目光掠過葉竹漪微啟的紅唇,果斷地抽回舞票,只要你本分點安靜地坐這兒,別再在我身上動心思,這本舞票就都歸你了。 厚厚的一本舞票被秦至臻隨手扔在了桌上。 眼睛前沒了遮擋,葉竹漪看見秦至臻此刻正皺著眉頭,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那抹笑不知何時就沒了,她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壓抑著脾氣,很不耐煩。 秦至臻放下翹著的腿,傾身去拿茶幾上的煙。 不用陪聊也不用跳舞只要靜靜坐著就能拿到可以換成錢的舞票,多容易完成的事,又是多少舞女夢寐以求的事。葉竹漪的臉色卻變得很不好,她想到了那些完不成任務的舞女下場。 頹然地垂下了手,葉竹漪悠然不死心地又朝秦至臻看了一眼。 此刻她倆的距離算是很近了,葉竹漪身體還維持著前傾的姿勢,秦至臻嘴里含著煙,點燃煙后,她放下打火機,曲手將額邊垂落的發勾到耳后。 葉竹漪的視線膠著在秦至臻裸露出來的小巧耳朵上,不可置信、疑惑和不確定交纏在眼里,搭在腿上的手慢慢地收緊,她坐直了身體。 兩人距離又被拉開了。秦至臻手肘撐在大腿上,俯著上半身,兩指間夾著煙懸在煙灰缸上,抖落下些微的煙灰。 葉竹漪盯著她拿煙的手看了看,深吸了一口氣,重新扯出笑,尹先生,我可以抽根煙么? 自便。也許以為她安分了,秦至臻聲音溫和了許多。 葉竹漪俯身去拿煙,秦至臻便直起身向后仰靠著沙發。 不論如何就是不想近距離接觸。 葉竹漪拿了煙也不含著,也不點燃,她只是將煙夾在兩指之間,拿煙的姿勢和秦至臻如出一轍。 她抬了抬手,扭身側過頭對秦至臻說,以前聽別人說從拿煙的手勢可以看出男女來呢。 秦至臻吐出一口煙,煙霧繚繞幾乎看不清她的神情,她嗤笑了一聲,無稽之談。 確實。葉竹漪也跟著笑了笑,不過,尹先生的反應可真與眾不同,我還是第一次見人否定的這么快,這么肯定這話是假的。 秦至臻唇角浮著笑意,眼里卻平靜的像暗藏涌流的海面,語氣極冷淡,沈小姐見過的人太少了些。 這舞廳每日的人流量可不少。葉竹漪看著揉捏在手中的煙,始終沒有點燃它,來這舞廳的人不是來跳舞的,就是點舞女坐臺陪聊的。自然也遇見過都不敢興趣的,這類啊一般都是三種人。尹先生可知是哪三種人? 鏡頭里,秦至臻叼著煙,那一抹笑意就像是因為口中含著煙所以才被斂下,她烏沉沉的眸子透過煙霧狠狠釘在葉竹漪身上,就像要剜開她的皮囊,看一看她究竟想做什么。 無形的壓力籠罩住葉竹漪,這樣的距離,她幾乎是完全暴露在秦至臻的眼皮底下,被秦至臻的眼神碾壓。 這可不太妙啊 等不到回答,葉竹漪自顧自地說道,第一種人呢,他們對女人沒興趣,對同性才有興趣。葉竹漪將煙放下,直起上半身一點點貼近秦至臻,第二種呢也對女人沒興趣,因為啊她們本來就是女兒身。 葉竹漪的手碰上秦至臻柔軟的唇瓣,捏住了薄唇之間的那根煙。幾乎是同時,秦至臻攥住了她的手腕。 第三種呢,就是帶了任務來的,心不在這兒。尹先生,哦不,或者我該稱呼你為葉竹漪猛然朝秦至臻靠過去,貼在她耳側,聲音放得很低很輕,猶如情人之間的耳語低喃,尹小姐? 秦至臻背部猛然僵直,攥著葉竹漪手腕的那只手繃得很緊,像是用了十足的力氣,手背上青筋脈絡分明,葉竹漪的手指都在發顫,被她一點點拽下壓制在身側。 葉竹漪兩指之間夾著的煙忽明忽暗。 煙灰抖落在地上,一縷煙蜿蜒在空中。 秦至臻的另一只手正掐著葉竹漪的脖頸,一點都沒用勁,指腹在柔嫩細滑的脖子上來回摩挲,極度溫柔極度親昵。 鏡頭里,兩人之間的氛圍曖昧到極致,像是相擁著,葉竹漪幾乎是倚靠在秦至臻的懷里。 微涼的手指一下又一下在脖頸上很輕柔的撫過。 秦至臻嘴角上揚,精致如畫的臉上漾出一抹美麗又極具危險的笑。 這一瞬間葉竹漪只覺得自己置身在冰天雪地中,被秦至臻身上散發的寒冽冷意徹頭徹尾地包籠住,從肩部到背部乃至整個人都忍不住顫抖起來。 她雙手撐著沙發,想向后挪,想離危險遠一些,想躲開。 可來不及了,貼在她脖頸的手倏然收緊,毫無防備的,秦至臻欺身壓了過來。 第10章 結果 就在這兔起鶻落的彈指之間,殺機蔓延在曖昧的氛圍里,依照情節發展這一下是必然會發生的事。 意料之中的事真正發生時仍舊會令人措手不及。 某一瞬間葉竹漪看著秦至臻黑曜石似的眼里溢出的暴戾陰狠,真切地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受到了威脅。 近乎出自本能反應,葉竹漪用被壓制的手握緊了掐著自己脖子的秦至臻的手,用盡了力氣想將她的手扒開,可這只手就像鐵鉗般牢牢地箍在咽喉處。 其實秦至臻沒用什么力氣,她手指彎曲的弧度、繃緊的程度都是在控制著力道,也讓這個動作看起來就像是真的下了狠手。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像葉竹漪之前對她那樣,秦至臻靠過去,偏了偏頭,抵在葉竹漪的耳邊,以溫柔繾綣的語調詢問,你是什么人,誰派你來的? 音色像在寒冬臘月里凍過一遭似的冷。 鏡頭里清楚可見秦至臻的大拇指指腹下滑了點,手指曲起的弧度從鏡頭中的角度看,又收縮了些。 只要說錯一句話,她就會掐死她! 葉竹漪停止了無用的掙扎,又猶如不甘心一般緊緊握著秦至臻的手,不愿意松開。 她瘦弱的肩背在秦至臻問話時顫抖得更厲害了些,眉頭越攏越緊,臉色越發蒼白。 直到話音落,她繃緊了肩線,僵直了脊背,在極力克制忍耐著自己的情緒。在鏡頭外的路不平等人看來,她在壓制著本能的恐懼。 秦至臻瞥了一眼葉竹漪一點點染上緋色的耳朵,心神微動。 溫熱的呼吸一下又一下貼著耳邊拂過,一句臺詞,不過短短兩秒鐘,葉竹漪卻感覺自己經歷了一個世紀,她閉上眼強壓下奔騰翻涌的心緒。 尹先生是第一次來金麗?我在這兒做舞女也有一年多了。舞女自然都聽大班的,大班們呢聽老板的,再往上的人,我們這等人哪有機會見到?葉竹漪悠悠睜開眼,眸里已然斂去了驚慌恐懼和不安,眼波流轉,慵懶嬌媚,攥緊的手一根一根松開,她放棄了抵抗。 擺明了一副想掐死我你隨意的架勢。 她這話嘲諷意味十足,秦至臻松了松力道卻沒松開手,瞇著眼審視她。 與第一次對視不同,這一次是直面的、近距離的,兩人靠的很近,這會兒要是誰在后面推一把,都能吻到一起去,在外人看來是曖昧橫生,實則是劍拔弩張、牽一發而動全身的緊張氛圍。 一個目光深邃自己藏得深又容易看透別人,一個坦坦蕩蕩好似什么都不在意,死了也無所謂。 兩相僵持著,葉竹漪唇角提了提,很輕很輕的笑了一聲,說來也是好笑,大班讓我勾引你。她抬手觸碰到秦至臻的耳垂揉捻了下,沒承想您竟然是個nv 秦至臻眼神陡然凌厲,扼緊葉竹漪的喉嚨將她整個人推開,一個字一個字從齒縫間擠出,你、找、死。 沒想真掐死她,但也是真用了力,被掐得生疼,頸部以上驟然發麻,葉竹漪皺了下眉頭,旋即扒住秦至臻的手,指甲都扣進她手背的rou里,面上的笑容更甚,梨渦深深,我想活,想好好的活著,所以,尹先生,我們做個交易如何。 她斷斷續續艱難地說出這句話。 沉默僵持再度蔓延了一會兒,秦至臻松開了鉗制著葉竹漪的雙手,葉竹漪胸膛劇烈起伏了兩下,喘著粗氣,似是驚魂未定。 先前都坦白開了,這會兒提交易算是表明了立場。秦至臻背靠著沙發,翹起了腿,腳踝搭在膝蓋處,她垂著眼,看不出情緒,慢條斯理地理著袖口,怎么個交易法? 葉竹漪心砰砰跳,臺詞很多,短時間全記下來其實不容易,但這一句她印象最為深刻,尹先生反應這么大是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吧,我可以幫您,只要她頓了頓,深吸了一口氣,右手握住左手的臂膀,半環抱地姿勢,左手上依然捏著煙的手指顫了顫,長長的煙灰被抖落在地上。 她開了口,聲音輕的沒了尾音,您娶我。 意料之外但又在情理之中。多數舞女都是為貧苦生活的皮鞭所驅使,不得已做了這行。除了自甘墮落的,沒有一個是不厭恨成日供人摟抱的生活的,都希望早日脫離火坑,最好的歸宿當然就是嫁個好人家,但好人家哪會來這種地方。 如今遇到一個女扮男裝的,也許還有別的身份,也許嫁過去會將自己置身于危險中,但舞廳也不見得安全,至少少了個失.身的風險。 秦至臻手上動作明顯停頓了一下,手指摩挲著袖口,眉梢上挑,她目光很沉,但沒先前那么陰鷙,是在思考。 葉竹漪趁熱打鐵道,我只是想離開這里,給自己尋個體面的歸宿,你做什么我都不會管不會問,有錢花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