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芙扭過頭，瞥了娜提雅維達一眼。

    咦，娜提雅維達的兩只手夾在萊芙的肋下，全然將小個頭的騎士姑娘當成了一個暖手的小爐子，騎士小姐您這樣看我做什么？倒像是做了什么對不起我的事似的

    我會好好照顧你的。萊芙心想，娜提雅維達年紀再大、再厲害，終究只是一只野生動物而已。無論怎么看，她終歸是搞大了娜提雅維達的肚子，從這種角度而言，的確是她這個人類恃強凌弱了。

    突然這樣。娜提雅維達說，騎士小姐難不成是又想到了什么奇怪的東西？

    或許是為了表示憤怒，魔龍蛋嘭嘭地撞著地。

    萊芙只得再補上一句：我是不會拿蛋去交換東西的。

    不換就不換。麥妮用安慰的口氣說，小萊芙你現在這樣，其實也挺不錯的，雖然年紀變小了一點。不過不急。

    麥妮說得也很有道理。人類總是覺得年輕一些才好，騎士小姐再長個幾年，個頭也就長回來了。娜提雅維達揉揉萊芙的腦袋，沒有什么好急的。

    長個幾年？我可等不了幾年那么久，我還有好多事，這個樣子根本就做不成。萊芙心想她還要對抗玩家，又要養蛋，此外還要應付魔龍，無論如何，維持一副孩子的樣子都大大不方便，我怎么不急，我可急了非得是魔龍蛋嗎，難道不能換別的，比如金幣之類的。

    麥妮與娜提雅維達對視一眼，像是約定了什么似的，不理會她了。

    麥妮躺下，往萊芙腳邊一靠。

    萊芙下意識地往娜提雅維達的懷里縮去。

    這樣不也很好嗎？娜提雅維達輕輕地蹭了蹭萊芙的發頂，騎士小姐再多做幾年小孩子也不為過。什么任務，什么使命，什么玩家騎士小姐不必總想著沖在前頭的，只要懂得在害怕的時候往后縮便好了，我也好，其余人也罷，總有人能護住您的

    可是我已經當了好久的小孩子了。萊芙穿越之前本來就年紀不大，穿越之后又是從嬰兒開始，好不容易長到這個年紀。再倒退幾歲，那我什么時候能做大人？

    不過是做了十幾年的小孩子而已，再多做幾年又何妨？娜提雅維達道，而且老是吃不飽穿不暖，擔驚受怕，還要受人欺負，騎士小姐曾經過的是這樣可憐的日子，怎么能算是當小孩子呢？反正騎士小姐暫時也不愿意同我成婚，那我從現在開始將您養大，也不錯。

    萊芙心想除非她答應立刻成婚，否則說一千道一萬，娜提雅維達還是寧可她不恢復。說不定還希望她變得再小一點，變成一手能握住的大小，當成布娃娃，再來玩換裝的游戲。

    要是麥妮與娜提雅維達同氣連枝，恐怕她是恢復無望了。不過麥妮并不是應聲蟲一類的人物，并不是完全沒有說動的可能性。

    麥妮掀開上唇，露出空空的牙床，打了一個哈欠。

    您給我吃的還童藥，那的確就是貨真價實的還童藥吧。不是只能改變人的樣貌到年輕時的樣子，而是真的能讓人完完全全地變成一個年輕的人。萊芙道，在傳說中，有人用壽命作為交換代價，向游巫換取商品，留下的壽命，讓游巫得以永葆青春。這藥就是這樣的東西吧？

    唔。麥妮睜開眼睛，露出一條細縫來，交易壽命倒也沒有那么容易，不過藥效確實如你所言。

    既然有還童藥，麥妮奶奶您為何不肯保持年輕美麗的樣子？萊芙道，我想您可以認同我想恢復原樣的心情。

    年少為美，年老為丑，這不過是世人對外在的庸俗評價而已。麥妮提起了一側嘴角，斑點遍布的棕色皮膚皺了起來，像一塊吸飽了鍋底油膩的抹布，我曾經也是很注重保持年輕樣子的，據說這樣容易讓顧客喜歡，然后之后我發現

    娜提雅維達輕笑一聲。

    麥妮不吭聲了，似乎不打算再說下去。

    之后如何？萊芙道，年輕也會帶來許多不方便吧，您經歷過，一定懂得。

    倒沒有什么不方便的。不過我發現那些喜歡我青春少艾的顧客，在付賬單的時候也并不更積極主動。既然年輕和討人喜歡不能讓我得利，我又何苦來哉還不如將這藥賣出去，能賺一筆是一筆麥妮伸手在空中虛虛一抓，翻了個身，語氣里帶了絲困意，又帶了若有若無的一點揶揄，若是有像小萊芙這樣需要后悔藥的還能賺來兩筆呢

    麥妮奶奶。萊芙喚了一聲。

    麥妮不應。

    您不會就這樣睡著了吧？萊芙伸出一只手，試圖推一下麥妮的背。

    娜提雅維達道：騎士小姐不怕游巫衣袍上沾了一碰就要變青蛙的藥嗎？見萊芙似乎真的被嚇唬住了，淡笑道，夜深了，明日還要早起呢。

    這片與世隔絕的草場里，空氣一向相當干凈，這回周圍的火爐擺得多了，煙塵氣便大了許多。萊芙覺得鼻子癢癢的，似乎有什么粉末狀的東西沾了上來，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小了一碼的手，努力忽略膈應感。就算是在應戰玩家的時候顯得很不可靠，就算是龍蛋里的小女孩孵出來之后嫌她不夠成熟至少她現在沒有小到妨礙她握刀的份上。

    萊芙是個擅長自我開解的人，很快便接受了暫時恢復不了的現實。就算是變小了一點，也沒有什么大不了的。她甚至開始考慮如何將這種說不出多好的現狀化為優勢像是做衣服的時候可以省些料子之類的。

    在淡淡的檸檬草香氣中，困意襲來，萊芙安心地閉上了眼睛。

    夜漸深，她的四肢漸漸變長，原本嫌寬松的衣服，也開始緊繃起來。

    *

    作者有話要說：

    游巫：本章是一筆27個晉江幣的買賣，就和30個晉江幣的買賣差不多。也就是說，差不多就是日萬。

    第152章

    萊芙睡著睡著, 覺得有些不對勁，身上勒得慌。她難得在娜提雅維達懷里做了一個噩夢，夢到自己被玩家用粗繩捆起來, 好在她很快掙斷了繩子。接著便睡得很安穩。

    在萊芙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她才知道為何會做這樣一個噩夢。

    她的衣服, 裂開了。

    日安, 騎士小姐。娜提雅維達彎著眼睛瞧她。

    萊芙也不是第一次經歷身形變化了，在上一次變小人的時候, 她的衣服沒有隨著身形的變化而變化，這讓她經歷了頗為尷尬的處境，這一回又是如此。然而反觀娜提雅維達和麥妮，或許是因為本身就精通身形變化的方法，或許是早有準備, 就從來沒有這種困擾。

    顯然，這一回她的衣服不是能隨著身形變換自由伸展的款式，她吃的變身藥也不是能同時讓衣服隨著身體變化而變化的藥。這身衣服沒有什么彈性, 而且或許是因為在這一個月之內換洗過于頻繁，而變得格外脆弱，她的體形一變大, 就破得很嚴重, 像是一塊落滿了枯葉的蜘蛛網, 雖然勉強能遮掩一下，但是各塊布料之間勾連得很不容易，稍稍一抖便要漏風。

    此時辰光不晚。因為要趕路，萊芙沒準備在今早練刀, 因此沒有在更早的時候醒來。不過這時天才剛蒙蒙亮，太陽只在地平線上露了一條細縫, 并沒有別人會特意在這個時候出現，來看她的笑話。

    萊芙雙手抱胸，看向麥妮原先睡的地方，發現那處空空如也。

    在娜提雅維達的目光逼視下，萊芙從系統背包里取出了一套冬裝，先套上，再伸手進去將里頭殘破的衣料扯出來，憤憤地丟到了幾尺開外的火爐里。

    一夜未添新柴的火爐行將熄滅，最后的一叢火苗竄上了碎衣料，畢剝幾下吞噬了，發出一陣焦臭。

    萊芙坐起身來整理衣服。

    放在一邊的小布兜滾了一圈，輕輕地碰了碰萊芙的腿，她將它撿起掛在了腰間。

    娜提雅維達還是單手托著一側臉，不錯眼珠地盯著萊芙。

    萊芙被盯得發毛，問道：麥妮去哪兒了？

    光顧著看騎士小姐，并沒有注意呢。娜提雅維達道。

    我怎么會萊芙問，怎么會突然就變回來了？

    或許是因為藥失效了，或許是麥妮在什么時候給了你解藥也說不定。娜提雅維達說，騎士小姐小小一個的時候很好，現在的樣子，仔細想想也不錯。本來想親手養大的，但是一夜之間就長大了，衣服都穿不下了。

    萊芙臉一燙，道：你看了我多久了？

    不清楚，等我注意到我在看您的時候，騎士小姐已經醒了。娜提雅維達說著遞給萊芙一面小鏡子。

    萊芙接過鏡子，看著鏡中人。鏡中的當然還是她自己，但是在細微之處，又有些不同的地方，比如臉上少了幾分血色，比如下巴尖了一點，比如眼睛更接近死魚眼了她似乎能看出鏡中這張臉的主人，熬夜、缺乏運動、不愛出門、沉迷游戲，完全和這個世界的她相反?？傊?，這張臉變得有點像上一個世界的她。但是現在的她，和上一個世界的樣子又不是完全一樣的。她現在的模樣，是兩個世界的融合。

    這種變化，究竟是她的心理作用所致，還是因為還童藥本身就會讓服用者呈現出一種病態的陰郁感萊芙說不上來。

    咦，這鏡子好清晰。萊芙將鏡子翻來翻去看了一遍，市面上似乎還沒有這樣的。

    多虧了在丹塞沙漠中的那段經歷，騎士小姐不是說用沙子制造出來的是水晶嗎在水晶熔化的狀態下，貼在金屬薄片上試了許多次之后，便制造出了這樣的鏡子。娜提雅維達道，很亮堂，適合用來裝飾我們的婚房。

    萊芙輕咳了一聲，將鏡子遞還給了娜提雅維達。

    要鑲滿整一面天花板。娜提雅維達將鏡子高高舉起，就像這個樣子。

    請務必，萊芙想象了一下躺在床上，一睜眼就能在天花板上看到自己，覺得還挺瘆人的，不要這么做。

    就是說，騎士小姐也覺得，的確到了該裝飾婚房的時候了。娜提雅維達說。

    我沒有這個意思。萊芙說。

    天還沒亮，老伯特便騎著馬趕到最近的市鎮上租車。

    他好說歹說，都沒能讓車夫們相信在一片無人之地真會有這么大一筆生意，不是說他糊弄人，便是說他老糊涂了。直到他拿出一筆可觀的訂金，才讓十二個車夫架著車，跟著他去那片突然出現的草場。

    一路上走著，老伯特心里打起鼓來，生怕那片草場就像當初突然出現那樣，又在一夜之間突然消失無蹤。他又想起了那個本事了不得的魔術師，不由得更是擔心：想來將草場的位置變上一變，就用彩綢變兔子是一樣道理，既然那人有本事將一片草場從王都變到加比郡，反過來又為何又做不到？

    魔術師畢竟是見過大祭司的，應當是做得到的，只不過或許是一時疏忽沒有想到而已。

    若是魔術師在一夜之間想到了這一點，然后將草場和上面的人又變去了王都，那他代付的定金豈不是白白浪費？

    老伯特的擔憂沒有持續多久，很快便到達了那片草場。

    你們瞧，我就說。老伯特沖車夫們說，可沒騙你們。

    滿地掛霜的綠色牧草，和周圍的枯草之間形成了一條整齊的分界線。那塊綠草地看起來真像是從哪個地方搬來這兒的。

    天亮后不一會兒，孩子便被麥妮叫醒了，準確來說是嚇醒了。除了伊萊娜之外，誰也沒想到跟在萊芙白身后的綠眼睛小姑娘的真面目居然是一個這般嚇人的老太太。

    黑袍老太背對朝陽，張著無牙的嘴巴，舉著兩只枯瘦的手，手指中夾著可疑的糖果孩子們醒來之后，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每個孩子嘴里都被塞了一粒糖果，糖果散發著奇怪的甜味，伴隨著老太桀桀的笑聲，讓人肝膽欲裂。

    萊芙在換好衣服之后不久，就看到麥妮帶著一群噤若寒蟬的孩子站在外頭。她想問問還童藥究竟是怎么回事，為什么在昨夜還說不給她解除藥效，一夜過去之后，她便恢復了？

    麥妮沖她一笑，又揮了揮手里的糖，萊芙的腿不由自主地轉了一個方向。

    她向庫房走去，和魔術師說了幾句話，又檢查了艾德文和斯坦利的狀態后兩者還在昏睡中。

    萊芙接著去見了半人半獸們，給了它們一些布料，還有剪刀、針線等。她示范了一下剪裁縫紉，羊小姐本就于此道頗有研究，可惜傷了手，其余半人半獸們學得很快，很快便做出了將面部和周身遮掩嚴實的衣服。這些衣服既是為了擋風，也是為人掩人耳目，畢竟這些半人半獸的模樣若是讓人看到，恐怕會引起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