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多年(出書版) 第2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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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以為你把他迷成什么樣了呢,結果這半個多月他也沒來找過你?!?/br> 原來在她小心翼翼觀察于絲絲的時候,于絲絲也在審視著她。 北方十月下旬,天黑得很早,太陽已經不見了蹤影。走廊空蕩蕩,于絲絲雙手抱胸,面無表情地擋在路口,她平時一定笑得很累,面對陳見夏的時候,嘴角是報復性向下垂的。 陳見夏提著行李虛晃一槍,靠假動作掙脫,于絲絲拉住她行李包的提手,她硬生生靠力氣掙脫,差點把于絲絲拽了個大跟頭。 “我趕不上末班車了!”她邊跑邊喊,語氣居然很熱情,算是和于絲絲解釋。 她沒辦法不逃。否則要跟于絲絲說什么?她和李燃當然沒關系,自打實驗區鐵門一別,她再也沒見到過這個人,一條短信一個電話都沒有。于絲絲本以為李燃是鐵了心要護著陳見夏,所以才忍氣吞聲,觀察到現在,終于開始懷疑自己判斷失誤了,憋著壞要修理她呢,她不逃難道等著挨打么? 但是李燃怎么就不見了呢? 陳見夏起初覺得他是好心為她避嫌,為了白榜的事情能平穩度過,刻意不出現在一班周圍。 生活清靜下來,上課,下課,去食堂吃飯,回到宿舍學習,睡覺,早起,繼續第二天索然無味的學習生活。 她理應感到輕松,終于不會被陸琳琳她們說閑話了。 卻莫名失落。 她前九年的學生生活就是這樣過來的,然而一朝被李燃攪和過,再回到這樣的日子里,竟然有些寂寞了。 時間久了,她漸漸明白,李燃不是在為她而隱匿。對這個無法無天的家伙來說,刷白榜、挨處分都只是生活中的小波瀾,他在找樂子,現在覺得陳見夏也沒趣味了,于是整個人都被他拋在腦后了。一定是的。 她曾經在體育場的陽光下問李燃,你難道就沒有更配得上你的朋友了嗎? 她嫌棄他總給自己添堵,現在他放過她了。 陳見夏本可以在于絲絲面前徹底撇清自己和李燃“到底是什么關系”,于絲絲心細如發,她不說也猜到了七八分。但見夏當時就是不想說,她告訴自己,不能撇清,哪怕只為了讓于絲絲疑神疑鬼,除了自保沒有別的意圖,一丁點都沒有的。 真的沒有別的意圖。 見夏嘆口氣,回想自己靠蠻力將行李包從于絲絲手里搶出來的一瞬,于絲絲眼睛瞪得幾乎要掉出來——驚訝什么,不就是你提議我做勞動委員的嗎?您看人很準啊。 見夏氣鼓鼓地想。 縣城和省城相距五十多公里,長途客車走走停停沿路攬客,竟然開了足足四個小時。陳見夏后來被晃得睡了過去,驚醒過來第一時間抬頭查看行李架上的帆布行李包,確定自己沒過站,這才松口氣。 客車剛駛離高速收費口就進入了縣城的特色路段:新修建的寬闊八車道,轉盤中心擺滿花盆,紅粉紫相間的配色在七彩射燈烘托下更是慘不忍睹;兩旁建筑高高低低,時而是破舊老棚戶,時而是突兀拔地而起的政府大樓,規劃得亂糟糟,讓陳見夏不由懷念起省城那一條老街。 李燃答應以后帶她再去逛那條街,給她講那些老教堂、老銀行、老郵局和老餐廳的故事??墒菦]有兌現了。雖然去了一個清真寺,但心情不好,又擔著翹課逃學的壓力,哪有那天晚上開心。 長途客車停在了第一百貨商場門口,陳見夏拎著帆布包走下來,不自覺地在心中對比著兩處街景。這是縣城最繁華的十字路口了,整個新縣城都是以這里為中心向四周擴張的,曾幾何時,第一百貨商場也是陳見夏心中的圣地,里面的商品琳瑯滿目,眼珠子都不夠使。 現在看來,真是寒酸啊。 她為心中涌動的念頭而羞愧。才去省城讀幾天書,自己還土著呢,就開始鄙薄家鄉了嗎?然而,人往高處走,不對嗎?她努力學習,努力讓自己懂得更多、舉止更得體、見識更廣闊,難道是為了畢業之后回縣城做個服務員的? 當然,服務員也是值得尊敬的,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 ——可是,服務員肯定也不希望自己的孩子還是服務員,大家都想要更好的生活,何必虛偽呢? 陳見夏呆呆站在百貨大樓,行人眼里,不過是個瘦小而面目平凡的女學生,沒人留意她校服胸口小小的“振華”二字,更沒人知道,這個女學生正在內心的道德閘口瘋狂跨欄。 記憶中省城老街流光溢彩,漸漸覆蓋了陳見夏眼中真實的縣城十字路口。 如果說,曾經陳見夏刻苦讀書,只是為了一個“比弟弟爭氣”的模糊念頭,那么這不到兩個月的省城生活,迅速將她的野心喂得更大。 她以前只是想出去?,F在她不想再回來。 爸爸來電話說在開會,結束了會坐科長的車順道來接她,讓她找個地方等等。舉目四望只有肯德基的牌子還亮著,陳見夏推門進去,遠處點餐臺的服務生立刻朝她喊:“小姐我們九點打烊?!?/br> 玻璃門上不是寫著營業到十點嗎?見夏心中對家鄉的不滿加劇了,故意回頭看門,只敢用眼神抗議,服務生理都沒理她,她一只腳還在門外,騎虎難下。 “白姐,是我朋友!” 見夏驚喜:“王南昱?沒想到趕上你的班?!?/br> 王南昱正在拖地,跟見夏說話也沒耽誤了干活,比夏天的時候有眼色,不知道是培訓太好還是挨罵太多。 “我馬上擦完這一片,你先坐那邊!” “我不過去了,再踩臟了,你一會兒還得擦,”見夏像是到別人家做客一樣不好意思起來,“不給你增加工作量了。我等我爸爸來接我,門口站下就好?!?/br> 王南昱過意不去,硬是讓見夏坐下。 “學習什么的,還好?”他忙著工作,還怕見夏無聊,邊擦地邊寒暄。 “挺好的,”見夏笑,“省城學生果然聰明,競爭很激烈?!?/br> “但你肯定不輸他們?!?/br> 見夏也沒謙虛:“考不了第一了,全學年也就排十幾名?!?/br> 在一班被壓抑的自信心,在初中老同學面前迅速地、安全地膨脹了起來。 “哇,”王南昱很給她面子,“見夏你真厲害,咱們初中多爛啊,你居然能在振華考十幾名,振華十幾名豈不就是全省前十幾名?你果然有出息?!?/br> 見夏的臉“騰”地紅了。 這時候門外一輛黑色轎車喇叭嘀嘀響了兩聲,見夏連忙站起身,朝王南昱道別:“我爸來接我了?!?/br> 王南昱抬眼瞄到那輛車,神色有些黯然,這種黯然是聽到陳見夏和他天差地別的學習成績時都不曾出現過的。 見夏好像突然懂得了點什么。世界上有很多東西比成績更讓她的老同學們折服,比如權勢。 她來不及解釋那根本不是自己爸爸的車,只是拎起包,朝王南昱點點頭,脫口說道:“加油!” 此時此刻的鼓勵竟像是得寸進尺的炫耀,變了味道。陳見夏后悔,外面的車又嘀嘀兩聲,把她轉圜的話也嚇了回去。 王南昱卻沒見怪,作為一個曾經的不良少年,他脾氣很好。 “快去吧,”王南昱說話的語氣比見夏成熟了不知多少,“好好學習,給我們長臉?!?/br> 還是這句話。和兩個月前一樣。 見夏心生感動,推門離開時大著膽子說了一句:“來省城玩的時候記得找我?!?/br> 王南昱點頭:“說不定過段時間真就去了。好了快走吧!” 科長的車也不是好坐的,陳見夏不得不一路應付副駕駛座位上的科長老婆??崎L兒子在縣一中讀高三,是被他老子疏通關系硬塞進去的,成績特別差,抽煙喝酒打架樣樣精通,偏偏科長老婆不認命,面對縣城小紅人陳見夏,硬是要把場子找回來,一邊皮笑rou不笑地夸陳見夏出息用功死讀書,一邊自說自話地夸兒子孝順、聰明、晚熟、心里有數、靈活變通…… 陳見夏從不是在長輩面前爭強好勝的性格,何況這是自己爸爸的頂頭上司,于是甜甜地順著她夸縣一中。 卻死活不肯接對方的話茬貶低振華。 振華是她的命門。即使這兩個月就沒發生過幾件順心的事,但振華給了她希望,打開了一扇門,這種眼皮子淺的阿姨怎么會明白。 回到家里之后,mama提起科長,白眼一翻。 “他的級別輪得到配車么,自己買了一輛硬充公務車,現在誰不看他笑話,裝什么大尾巴狼!五十多才混個科長,搞破鞋離婚再娶好不容易生個兒子還是弱智,縣一中怎么上的,誰不知道啊,都高三了還跟個二傻子似的,別說高考了,讓他現在回爐中考都考不出三百分,狂什么狂!” 見夏mama知道自己丈夫在這個科長手下不得志,所以逮著機會就罵。爸爸話少,能縱容老婆這樣罵,擺明了也是樂意聽的。 只有見夏聽著臊得慌。 mama放下手里的瓜子,洗了把手,開始蹲下幫見夏拆包,一邊收拾行李一邊碎嘴,念叨見夏不顧家,放出去了心里就沒有爹娘了。陳見夏忍住沒頂嘴,這時候弟弟從廁所出來,見到她,笑著湊過來。 “姐你回來啦?” 她見到弟弟還是開心的:“媽不是給你買了小靈通嗎?你就不知道給我打個電話?” 正說著,她自己擱在桌上的手機突然響了,見夏心慌,連忙伸手去拿,沒想到弟弟像只猴子一樣躥過去先接了起來。 “喂,你找誰?”弟弟嬉皮笑臉。 “我找陳見夏?!?/br> 小靈通漏音,音色耳熟,見夏心跳如鼓。 弟弟放下手機,朝著mama爸爸大喊起來:“有男生找我姐!” “別胡鬧?。?!” 陳見夏的智商及時上線,在父母責問的目光投射過來前,先發制人,硬氣地吼弟弟,劈手奪過手機。 “喂?班長?哦,對不起,我弟弟不懂事,他鬧著玩的。車開得慢,到家晚,我忘了跟俞老師報平安了,你幫我跟老師說一聲,嗯嗯嗯,放心吧!” 全程陳見夏都沒有回頭看爸媽一眼,也忍受著電話另一頭李燃山河變色般的笑聲。 她鎮定自若地把這出獨角戲演完,掛下電話,恨恨地瞪了弟弟一眼。 mama不樂意了:“你弟弟跟你鬧著玩呢,你當著外人面吼他干什么?你同學反倒會瞧不起你!” 陳見夏閉上眼睛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 這時父親合上報紙發話了:“怪小偉,人家是班長,代替老師來問事情的,他大呼小叫的,顯得咱們家沒家教,還滿口男生女生的,誰教你胡說八道的!” mama護兒子,當然不樂意,但也不繼續爭執了,背地里瞪了見夏好幾眼,拉著弟弟回臥室,說要給他剪指甲。 陳見夏憤憤地去廁所,又不敢摔門,坐在馬桶蓋上生悶氣。 手機又響了一聲。是李燃,沒有別的內容,就一個“大笑”的表情符號: d。 陳見夏沒好氣兒地回復短信:“你什么事兒?” 李燃的答案非?!袄钊肌?。 “找你玩??!” 陳見夏哭笑不得,幾乎能想象這句話用李燃渾不吝的語氣念出來是什么感覺。她無法忽略自己這一瞬間的開心。 李燃沒有找到“更配得上他”的朋友。他還是來找她玩了,隔了一段時間,他還是記得她。 見夏說不清這種感覺是什么。 她身處生活了十七年的家鄉,隔著一道門,至親就在旁邊的客廳看電視。 可陳見夏分明覺得,手機里面那個刺兒頭,離自己更近。 第十八章 斷掌 陳見夏的家大約五十平方米,只有兩個臥室,父母住大的,她和弟弟擠在小房間。 小時候倒沒什么,見夏青春期之后就越來越不方便,弟弟在不懂事的年紀曾經指著她蹭在床單上的月經血哈哈大笑,她氣得直哭,mama不當回事,給她在床單底下墊了個小褥子了事。 少女的青春期是年輕的火山,陳見夏的mama隨手就給火山口擰上了蓋。 初升高備考的那半年,她愈加刻苦,時常要開夜車到凌晨一兩點,弟弟卻怕光睡不著,姐弟矛盾愈演愈烈。mama雖然一向偏幫弟弟,也知道升學考試是大事,尤其在備考家長會上被班主任當眾夸獎提點后吃到了甜頭,看陳見夏的目光漸漸變得像看毛沒長齊的金鳳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