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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敝辽偎狼笗r的眼神還算真誠。我拖長了聲音,猛地轉向潘德小姐:“桑妮亞?” 被叫住名字的人極其自然地笑起來,露出八顆牙齒,很商務,很虛偽。潘德小姐笑著說:“我們改天再聊這個話題怎么樣?你不是想看我跳舞嗎?” 我動了動眉毛,望著她,沒說話。 彼得忽然笑了笑。他是那種很東方的笑容,甚至帶著點兒羞澀,與剛才建立的印象截然不同。他清了清嗓子,說:“你很不錯。歡迎你來這兒玩,姚,吃的在員工休息室?!?/br> “噢?!蔽覜]想到他會忽然示好,點點頭,道,“謝謝?!?/br> 我在潘德小姐放東西的那把椅子旁坐下。彼得招呼著學員,然后和潘德小姐一起對著鏡子做轉體動作。這時音響打開了,前奏很熟悉,幾秒種后我反應過來,猛地抬起頭:這不是《Stairway To Heaven》嗎?老白最愛的飛艇樂隊的歌。 拉丁還能跳這個? 四個舞者只是跟著稍顯悲傷的前奏左右搖晃身體。分明什么也沒有做,潘德小姐的神情卻與剛才全然不同。她的眼中有著難以言喻的專注,對著鏡子緊盯鏡中的自己,偶爾會用手壓壓肩膀,似乎在校正身體的平衡。 彼得和她狀態差不多,只是動作更大些,偶爾能見到由左到右腰部的律動。他的兩個學員則基本像在蹦迪——我真想不到別的形容,整個場面說不出的詭異,這首歌非常慢,很難想象有人能在清醒狀態下跟著這種節奏蹦起來。 有人進了教室。我轉過去一看,是那個前臺。她見我望過去,很自然就笑起來,好像我們相識已久。但基本上只有外國人才會這么笑,那種極開朗的帶有海浪和陽光氣息的笑容——我很肯定自己以前沒有見過她。 前臺遞給我一瓶礦泉水,就在我旁邊坐下。這時我已經意識到她可能不是什么接待人員了,只聽她說:“這是桑妮亞的歌單。她的熱身曲目總是很固定,差不多一年才會更換一次。有趣吧?我幾乎每周都換?!?/br> “嗯,我從來沒有接觸過舞蹈。但曲子確實很特別,齊柏林飛艇的歌節奏都不快,我沒想過有人能用他們的歌跳舞?!蔽腋鸬脑掝}聊,微微偏過頭,“熱身曲是有編排動作的嗎?” “噢,不不,只是字面意思上讓身體熱起來?!彼龜[擺手,“怎么動都可以,主要是為了促進生成足夠的滑膜液,預防受傷——滑膜液就是關節處的潤滑液,它們平常住在滑膜組織里——你吃豬蹄嗎?豬蹄關節附近的白白的東西里也包含它在內,滑膜組織是結締組織的一種?!?/br> 我完全是呆愣住,啞然失笑:“你好風趣!” “謝謝!”她又是笑,“噢,要換曲子了。下一首你猜猜?提示,是皇后樂隊的,嗯……應該算桑妮亞的‘個人金曲’前十名?” 這怎么猜?我根本不知道潘德小姐平時聽些什么歌,此刻還驚訝于她流行音樂審美的老土——老派——支支吾吾了好半天,卻見潘德小姐已不再止于方才那種簡單的搖晃,而是踮著腳蹦起來:有點兒像在LiveHouse聽到樂隊演奏自己最喜歡的歌、但還是要試著保持冷靜的哥特迷那樣。 我看了看她的高跟鞋。 好厲害,是我肯定得摔了。 潘德小姐只是自然地隨音樂而動,整個人看上去很享受,與方才時刻自我校準的專注又有些微的區別。我只是感覺她漸漸地離我遠了,卻離音樂更近,好像通過在傳輸中不斷損耗的介質,她就能輕易地跨越時空,與節奏共舞。 “《The Show Must Go On》。有點兒意外?!蔽也蛔杂X道,“我還以為她不聽這么商業的歌?!?/br> “友情提示,”她顯得很神秘,“不要當著她的面說?!?/br> 我笑起來,伸出手:“謝謝你。我是姚——” “我知道。李姚。我聽說你的大名很久了,很高興終于能見到你?!彼兆∥业氖?,“我是可欣,翁可欣。桑妮亞是我的指導者?!?/br> ☆、第一百零七章 “噢,可欣!很榮幸認識你?!蔽疑形磥淼眉跋捴芯薮蟮男畔⒘?,“我可以知道是哪個‘Ong’嗎?” “嗯,‘翁’?!彼氖衷诳罩袆澙藘上?,轉而說普通話,“不是王,是翁。一個‘公’一個‘羽’,公司的公,羽毛的羽?!?/br> 我聽出來是新加坡人,便笑著點點頭,仍說英語:“現在我知道了。翁可欣?!?/br> 她聳了聳肩膀。笑容真燦爛啊,我心想,而且她膚色比較深,也許真的愛好沖浪什么的也說不定。 “你師從桑妮亞?她很厲害嗎?” 翁可欣托住下巴,沉吟了好幾秒鐘,才說:“她很厲害?!?/br> “但是?” “但是,”她往教室中央瞥了一眼,“桑妮亞不是這個房間里最厲害的人?!?/br> 聽她這么說,我不由望向彼得:他這么出色的嗎? 當然,以我的眼光,看不出一個舞者的好壞。我只覺得彼得挺有氣勢,這會兒他們還在熱身,但他的胯部練習也能做得像火車頭的引擎機械傳動那樣,上下左右極自然地變來變去,讓人覺得理所應當,又搞不清楚他怎么做到的。 兩個高中生還是在蹦迪。潘德小姐可能是活動著她的腿或是腳腕什么的,但我不太明白她為什么要站在高跟鞋上做這些,而且一做就是好幾分鐘,分明沒什么美感可言,我卻看得入了神:她的眼中,更是別無他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