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股東只會想“斷腕”。 新加坡這個地方很有意思。多種族社會,華人為主,奉行高效、中立之道,在外交上,是小國的典范。然而經濟層面,“外”得很嚴重:具體到互聯網領域,人們能說得出名字的企業,要么背后是國內的資本,要么創始人干脆就是國內出身,經由SM2一類的項目來到這兒,并基于種種考慮,選擇了深耕于此。 我們公司就不說了,背靠集團,集團后邊兒又是千絲萬縷的,扒到最后總能看見某南方巨頭的身影,幾年前該巨頭占股就超過百分之三十。至于隔壁公司,基本就是“某司駐東南亞前哨站”,連CEO都曾從國內空降??上沁呣k公室斗爭更為激烈,統共待了不到一年,人就又回去了。 人家本土市場都不夠分,開荒開到東南亞來,你還想殺進去? 真是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不怕辦不到,就怕想不到。 可能這就是為什么我們集團主席早已成為億萬富豪,而我還在打工吧。 我給資本家打了個電話。 “下班啦?”潘德小姐語氣有些輕快,“我在金沙酒店,今天和客戶的晚餐結束得很早,但我幾乎什么也沒吃。你在公司嗎?” “我在家?!蔽也蛔杂X多了點兒笑意,“聽起來你的周五有了個完美的收尾?!?/br> 她溫柔極了:“不可以打聽哦,姚。我們定了規矩?!?/br> “我真嫉妒?!蔽艺f,“你可以選擇什么時候遵守規則,而什么時候不遵守,我卻只有一種單調的立場?!?/br> 她輕輕笑起來,轉而道:“我有什么能為你服務的嗎?” “我在想,自己是否有榮幸見到這位正與我通話的女士?!蔽仪辶饲迳ぷ?,“現在請你用晚餐,會太突然了嗎?” 我也沒想到周五和第三方的會議能結束得這么快。幾乎是一注意到這個空隙我就開始計劃了,她明天安排很滿,要是今晚不見面,不知又得等到什么時候。 人生苦短,女孩兒要學會主動。 潘德小姐的聲音慢下來些許:“你是說,像是個約會嗎?” “是啊。你之前想去用午餐的店已經開了門,我五分鐘前剛剛訂好今晚的最后一個露天座位?!蔽夜室庹f,“早早結束工作的周五晚上再適合約會不過了,我在想是否有人賞光?!?/br> 潘德小姐輕輕吸了口氣:“要是我不去,你打算約誰?” “這個嘛……”我盡量不動聲色,一邊又暗暗期待著她答應,“你會來嗎?” 萊佛士酒店這幾年一直在翻修,畢竟也存續一百多年了,餐飲部還算拿得出手。巧克力蛋糕尤其做得好,層次豐富,口感細膩高級:價格當然也高級,但稱得上是物有所值。我們今天是在庭院用餐,遮陽傘下放著寬大的木質桌椅,沙發后的地燈已然點亮,白色的殖民地建筑沐浴在黃昏中,隱約能被人窺見昔日風采。 我今晚上有個約會。 潘德小姐被我盯得低下了頭,小聲道:“你為什么那樣笑?” “我喜歡看你坐在風景很好的地方?!蔽腋杏X自己笑得有點兒傻,“你真好看?!?/br> “別鬧?!迸说滦〗阋皇滞凶∠掳?,正好掩住嘴,好像這樣我就看不出來她也在笑一般,“這會兒天氣不錯,很涼爽,還有一點點太陽光。中午我出來時還在下小雨?!?/br> “嗯,天氣預報說明天會下大雨。你要出門談事情的話最好不要穿這么稱你的衣服?!蔽业?,“再好的西裝也禁不住暴雨沖刷。你真的好適合穿棕色,是小時候跟什么大地色的精靈簽過合作協議嗎?” “這個世界上沒有……”她終于忍不住笑了,“算了,我根本就不該試著反駁?!?/br> 我的心神隨潘德小姐而動。她無疑是美的,任何人都不能質疑這一點,然而在那流暢的輪廓下,在那深邃的眼神中,我卻發現了更為迷人的東西。 不論工作還是生活,她都顯得游刃有余。這需要強大的底氣和魄力,需要智慧,還需要對手。潘德小姐沉著、狡猾,像深夜的火焰,又比火要熱烈,比火要深刻,更趨近于永恒。仿佛這世上的每一種造物對她都滿懷愛意,不曾欠缺過分毫,仿佛她典當了好運,為自己的美支付高昂代價。 而她又被好運眷顧,像寵兒的范本。 潘德小姐遠勝過范本。 她更生動。我回想起每一次交鋒,她的得勝,她的憤怒,她的螳螂在后……時間與運勢都在她那一邊,而我——她對我到底算是手下留情了嗎? 不。 她拿我沒有辦法。 潘德小姐還是更像水。水更溫柔,更細膩,也更有力量。我心中早已干涸的河床竟然又復蘇了,最開始只有小雨,是名副其實的無根之水,不知從何處來。 尚未留意的時候,已有了小溪。而當水流撫過空洞,撫過傷痕,撫平對立的溝壑,它就勢不可擋。它終于是朝我襲來了,前兆的水霧密得像利劍,危險的氣味已充斥我的鼻間。水霧貼合又凝在我的臉頰,我的耳根,我的皮膚,像死前的吻。 但我竟又膽大起來。 讓我小心她? 她該小心我。 黃昏頃刻之間被烏云吞噬,遠處灰蒙蒙中已有了nongnong的黑意。雨幾乎是一瞬間就下來了,夜晚將夕陽最后的溫存驅逐到天際,無聲無息中,匆匆地絞殺殆盡,嗅不到一分溫柔。雨聲將我們隔絕在傘下,她臉的明暗取決于我:只要我一動,擋住光,她就湮沒于傍晚的豪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