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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顯特意下旨,在昆明池邊搭起了一個彩樓,讓婉兒端坐其上,百官作詩進獻,接受這位新任修文館館主的評判。 皇帝把最為矚目的那個位置讓了出來,雖然坐在華蓋下,依然如群臣百姓一般仰望著高樓上的那個女子。在詩和文章的國度里,婉兒已然是眾望所歸的“女皇帝”。 獨坐高臺,高處的風讓她想起上陽宮冬日里的狂風卷雪,她從來站在武皇的身后,只能感受一半的風雪,在上陽宮的門口,她終于與武皇并肩,被那樣狂烈的風吹得快要睜不開眼。 “獨登高臺的風雨或許猛烈,做一個奮勇的斗士,待風晴雨霽時,你不再站在誰的影子里,而將踏云而立,飽覽風光?!?/br> 她記得武皇跟她說的這句話,如今和煦的風飄揚起彩色的綢帶,她在高樓上,踏云而立。 雄俊河山,如癡如夢。 “昭容,今天的詩都在這里了,圣意請昭容拔魁?!?/br> 側身輕睨裝了滿滿一框的詩箋,婉兒伸手拿起一張,文字過目,便惹得美人輕笑,廣袖紛飛如蝶,白色的詩箋乘蝶而去,翩飛下墜。 樓上的侍從目瞪口呆,樓下的文生爭相搶奪。 一張、兩張……那些還隱隱帶著梅花香氣的詩箋一張接一張地被扔下來,穿紫袍和穿青袍的人們在詩的面前獲得了平等,爭先恐后地去奪,想看看那不能被昭容瞧上眼的是不是自己的作品。一時間,彩樓之外,詩箋飄飛若雪,樓上的女子從容地瀏覽、揚袖、再取下一張,漠然的神情未有絲毫驚動,樓外翩飛的,既不是詩篇,又不是春雪,是一代文宗的風雅與驕傲。 風雪漸止,見樓上沒了動靜,樓下眾人各自懷揣著自己的詩箋,又都仰頭望去,彩樓之高,望不見昭容的神情。屏息不到半刻,一張詩箋從高樓飛出,翩然落地,只剩兩個紅袍男子面面相覷,撥開人群上前去,同時拿住那張詩箋,翻過來一看,已有一人失望嘆息。 另一人抬頭凝望,所有人的詩都已化作春雪,唯有他的詩,被看一眼即是莫大恩寵的文壇領袖拿在手里。 春豫靈池會,滄波帳殿開。 舟凌石鯨度,槎拂斗?;?。 節晦蓂全落,春遲柳暗催。 象溟看浴景,燒劫辨沉灰。 鎬飲周文樂,汾歌漢武才。 不愁明月盡,自有夜珠來。 婉兒看了看落款的“考功員外郎宋之問”,想起天授元年的春日,在伊水邊香山寺里評詩時,她同樣推了宋之問為魁。 她記得他的詩。 洛陽花柳此時濃,山水樓臺映幾重。 群公拂霧朝翔鳳,天子乘春幸鑿龍。 洛陽在東,山水已朦朧,群公隱匿在時間的迷霧里,天子早已入了乾陵。那個陽光正好的春日,已經逝去太久了。 她在宋之問和沈佺期的詩中間遲疑過一陣,“不愁明月盡,自有夜珠來”一句的確比““微臣雕朽質,羞睹豫章材”猶陟健舉,更具盛世文風。然而如此也只是苦笑一聲,何堪“不愁”,哪里“自有”?如今正該她愁,武皇的明月已盡了,卻是極目跂望,也望不見夜珠的光影。 “婉兒?!鄙n老的聲音在身后響起,看詩入神的婉兒回首,意外地望見母親。 “阿娘?!泵Ψ畔率种性姽{,代宜都扶住母親,婉兒揚起笑意,“阿娘怎么到這里來了?” 任女兒扶著,鄭氏步履比早先更加蹣跚了:“我向圣人請愿,想要親眼看看婉兒評判天下詩文的樣子?!?/br> 母親竟然也這樣倔強起來,婉兒無奈皺眉:“阿娘不早說,天這么冷,樓上風大,趕緊下去避避?!?/br> 鄭氏卻不由著她,執意到了樓邊,俯瞰樓下的萬眾矚目,笑得欣慰而驕傲。 她的眼里蓄著淚,顫聲慨然道:“庭芝啊,那個夢,是真的……” 知道庭芝是父親的名諱,卻并不知道她說的是什么夢,婉兒疑惑:“阿娘說什么?” “阿娘在說……”鄭氏望向女兒,認真地回答,“那個稱量天下的夢??!” ☆、第九十三章 昆明池彩樓之上的文壇盛事一過,時人皆以國朝文風鼎盛,掀起了一股學習詩文的熱潮。文壇領袖以一己之力揚一朝文風,本是婉兒作為一個詩人的追求,然而在更重要的職位上,作為一個宰相,設立修文館的妥協之舉,達成的效果如預料之中的一樣,幾乎被對半削減。 “雖說上巳節慶,該去曲江池祓禊,可提前五日就開始頻繁宴飲,朝也輟了,政務也不批了,君臣上下溺于享樂,實在是不像話!”張說在太極殿本是說不上話的,入值修文館以來,在這名義上主持修書的地方,學士推文為尊,文人的骨子里常常都有不服人的傲氣,朝廷的品階在這樣一個被文風浸潤的地方,倒沒那么重要了。 婉兒聽著,往窗外望去,沒人想要挽留春日余暉,今夜又是盛大的宮宴,夜幕降臨時才是極樂世界的開始,這個并未廢除宵禁制度的帝國,總是在坊墻以內的地方各自狂歡。 她不值太極殿的時候,常常就往修文館來,聽那些與斜封官不同的學士們針砭時弊,順帶著也聽一聽百姓中流傳的各種消息。 “宴飲也是拉近君臣關系的辦法,雖然五日不朝,但太極殿依然在工作,張學士不必如此憂心?!蓖駜盒α诵?。 “昭容沒有去,是不知道,宴飲若只是作詩行文倒還罷了,圣人竟然由著皇后胡鬧,讓宰臣拔河!宋國公唐休璟,常年戍守邊疆,當年正是唐相公發覺時機,使則天皇后及時收復安西四鎮,威震吐蕃,是則天皇后親封的二衛大將軍,如今年屆八十一,正是朝廷該恩恤奉養的股肱老臣,竟然因年老體衰不能參與拔河而受百般譏諷,朝廷不恤耆老,這難道還不足以使人憂心嗎?”張說不能如婉兒這般灑脫,這個四十一歲的監察御史,依然如剛被點為狀元時那般熱血沸騰,“還有那個禮部尚書祝欽明,他雖說是皇后的人,可畢竟是掌一朝禮制的大臣,竟然在皇后面前跳‘八風舞’,連他的侍郎盧藏用都不忍一睹,頓足而嘆‘五經掃地’!仆原以為入修文館即為入閣,可圣人與皇后玩弄大臣,無論什么場合都要讓修文館學士去作陪,每日疲于奔命,就算仆等愿為昭容分憂,似乎也有心無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