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十年跨度關聯
太子這些年,一直病癥都找不到緣由,久年難愈終積成沉疴宿疾,想盡了法子,吃盡了藥,愣是一點兒用處也沒有。 好好的孩子被折磨的不行。 皇帝每每見著也是心如刀絞,就怕有一天白發人送黑發人。 這些年,政務他都攬在身上,太子那里能不驚動就不驚動。 但也不是說讓他做個睜眼瞎,畢竟這江山,這皇位將來還是要傳給太子的。 只是,不管怎么樣,太子虛弱歸虛弱,從來不曾吐血過。 皇帝和蕭珩聽了稟報,紛紛面色大變,轉身就朝門外而去,恨不能立時到了太子的東宮。 太子吐血,整個太醫院當值的太醫都被叫到東宮,宮里上上下下著實是亂了一會兒。 帝后二人心里急得跟火燒一樣,守在邊上沒離開過。 太醫換了一撥又一撥,依然和從前一樣的回稟,找不出什么緣由。 皇帝拍著桌子,差點氣得將這些太醫都拖出去砍頭。 皇后強忍悲痛,在邊上拉著皇帝。 宮中上上下下,因為太子的吐血愁云慘霧,要說高興的,也只有淑妃了。 叫她看,這可是七皇子的一個大好機會。 太子哥哥身體不好,七皇子這個做弟弟的,正應該輔佐他,幫助太子分憂,幫助皇帝分憂啊。 可是這不僅得皇帝點頭,也得有人在皇帝面前為七皇子說一句話啊。 等到宮外的皇族收到消息遞牌子進宮探望時,淑妃顧不得自己如今在禁足,依舊是想要拉攏一二的。 淑妃的心思,皇后哪里看不出來? 趁著太子昏迷,皇帝沒心思的時候拉攏皇族……也不看看自己有沒有這個身份還有腦子。 “太子無事,你們兩個不必擔心,都各自散了吧?!被屎髵吡搜壅驹谝慌缘氖珏缸?。 淑妃見皇后要趕自己出去,急忙賠笑說道, “娘娘,如今太子昏迷,我們哪里放心得下,就叫嬪妾服侍陛下和娘娘吧?!?/br> 淑妃禁足了許久,好像也聰明了幾分,一雙瀲滟的眼眸掃過站在不遠處的幾個皇族,露出格外悲傷的樣子,推了推七皇子, “阿郡,你快服侍大家坐下呀?!?/br> 一副在宮中做主的樣子,皇后瞇著眼看著她,淑妃卻顧不得這些了…… “出去?!被实勰樕⑽⒁怀?。 皇帝的脾氣,知道的人都知道,有些躁,若是平時,約莫總會留點情面給淑妃。 淑妃不可置信地看著皇帝。 她身為七皇子的生母,不管怎么樣都有幾分體面。 從前不論她做什么,皇帝就算責罰,可是起碼的面子還是有的。 皇帝怎么能這樣訓斥她? “拖出去!”皇帝見淑妃竟然還在自己的面前瞪眼睛,轉頭對一旁的總管太監吩咐道。 皇帝如此的干脆,讓大家看得是瞠目結舌。 淳安長公主恰這時進來,見著淑妃一臉委委屈屈的站在那里,楚楚可憐的樣子,再想到太子如今的模樣,冷冷地哼了一聲, “小七,還不帶著你母妃出去?!?/br> “日后你們記住,太子的東宮,日后你們少來牽扯?!?/br> 她這話不僅僅是叫淑妃不要癡心妄想,又似乎還有一些別的深意。 七皇子臉色微微一白,緊緊地攥了攥拳頭,“母妃,如今大家一窩蜂的在這里,會影響太醫診治的?!?/br> 淑妃看著面前強勢厲害的淳安長公主,又看向臉色陰沉的皇帝。 她從未受過如此的欺辱,竟是從東宮直接被趕走了。 明明自己也是有兒子的,健康的兒子,竟要受如此的屈辱。 淑妃心里很不是滋味。 淑妃心里很委屈,委屈得梨花帶雨的,那一副美人落淚的模樣的確如同雨打嬌花一般惹人憐愛。 只可惜,此刻東宮安靜如廝,沒有人上去安慰淑妃母子。 只是看著他們委屈地離開。 宮外,原本蕭珩離開前,說的是去去就來,到了很晚都還沒見著蕭珩出宮來。 阿瑯心里不由覺得擔心。 她不是擔心蕭珩去宮里后,宮里會有反對的意見。 只是,他答應的事向來是沒有做不到的時候,如今卻見不著他的人,只怕是有些要緊的緣故。 她記得蕭珩身上的傷,難道說是舊傷復發了? 想到這里,阿瑯的心里不由生出幾分對蕭珩的擔心。 甚至想著,反正傷也好的差不多了,要不要去宮里看看? 反正也許久沒見皇后娘娘了。 她放下手中的東西,起身剛要叫青檸進來,沒想就聽到外面傳來了請安的聲音。 是蕭珩過來了。 阿瑯下了榻,走到門邊,就見蕭珩快步直奔她而來, “對不住,在宮里耽擱了,因此來晚了?!?/br> “宮里出了什么事?”阿瑯問道。 蕭珩抬了抬眉梢。 “你向來言而有信,出來遲了,連個口信都沒傳來,那定然是出了什么事,讓你來不及?!?/br> 阿瑯覺得宮里定然是出了什么大事情。 “不過,應該現在都解決了,否則你也不會趕出來?!?/br> 她露出幾分關切,蕭珩想了想,對阿瑯說道, “太子今日有些不舒坦,在東宮吐血暈過去了?!?/br> “不過已經叫太醫看過,現在人也醒來,聽說是過于勞累,叫太子靜養,多滋補就是?!?/br> 因為太子吐血,宮中一時大亂,蕭珩自然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出宮。 不過,太子終于醒轉過來,也讓蕭珩放下心來。 阿瑯嘆了口氣。 她聽皇后娘娘說過,當年皇帝封太子,一則是因為他是中宮嫡子,還有也是因為他自幼聰慧健康,并沒有什么身體上的妨礙。 頭一回發現不對是在太子六歲生辰,正用著長壽面呢,一筷子還沒咽下嘴,突然就從椅子上栽了下去,神智昏迷渾身痙攣。 自那次醒來后,就身虛無力,氣短體乏,五臟六腑時常有陣痛。 至今他已經有十多年沒踏出過宮門了。 當時皇后說著說著就落了淚,不論皇家太醫,江湖名手,都找來看過。 有得說是中蠱,有得說是中了魘術,還有不著調的說是厲鬼纏身。 倒騰來倒騰去,也沒沒能理出個什么究竟。 這些年,只是不斷的用補藥養著。 吐血,是多年來第一次。 不過,阿瑯在皇后宮中見過太子很多次,他的脾氣很好,很溫和,對誰都是和顏悅色的。 就連七皇子,要入朝幫著皇帝分擔,太子也幫著說話。 當然,也許太子在背后暗戳戳的把這些東西記在小本子上,等到將來一起清算。 也正是他在人前的好印象,讓大家都已經忘記,這位是太子,是將來的帝王。 阿瑯想了想,“江叔你知道吧,他是藥王谷出來的,不若讓他去幫太子把把脈……” “多一個人,也算是多一份希望?!?/br> 原本,阿瑯知道太子身子骨不好,但沒想過讓江叔去幫他看,畢竟太醫院里的太醫,那都是大周大夫中的佼佼者。 什么病沒治療過? 只是這一次,若是太子真的不好,這整個朝堂的格局都將重新排列。 江叔到底是平民,要入宮,就要有各種手續,還有這事需要稟報給皇帝和娘娘知道。 得到首肯后,才能拿到令牌,帶江叔進宮。 這些年皇帝貼了多少次皇榜,招天下名士給太子診治,但凡有一絲希望,皇帝哪里會有不肯的? 翌日,阿瑯換了正式進宮拜見的衣裳,陪著江叔一起,進宮去給太子診脈。 蕭珩在宮門前等著,見著江叔說了許多宮中的規矩。 一路無人阻攔,到了東宮,廊下宮女打起門前掛著的簾子,里面攜裹著苦澀藥味兒的熱氣,撲面而來。 嗆得阿瑯喉間發癢。 聽到動靜,皇后從屏風后轉過來,見著阿瑯,朝她招招手。 不同于往日的精氣神,皇后穿著一件簡單的袍服,面色蒼白,看起來很不好。 阿瑯連忙上前扶著皇后,低聲說道,“您先坐會兒吧,別累著了?!?/br> “江叔是從藥王谷出來的,讓他把把脈,總是多一份希望?!?/br> 皇后澀澀的應是,眼角攜著疲憊。 皇后在巍峨宮廷里呆了這么多年,早就變成富麗牡丹,一向儀態端莊,矜貴自持,也只有涉及到膝下唯一的孩子,才會情緒崩潰,失態至此。 阿瑯沒見著太子到底是什么模樣,不好說什么大話,只是皇后如此緊繃著神經,總要讓她松一松才行。 阿瑯四處看了看,屋里門窗緊閉,各處封嚴,地上鋪著絨躺,梁上懸輕紗。 就連宮人手中倒茶,手里的杯盞都是木頭做的,小心翼翼唯恐弄出聲響來。 看來,太子的情況很不樂觀。 皇后也沒想瞞著阿瑯,帶著她轉過屏風,到得榻前。 躺在重重花團錦繡被褥里的年輕人,雙目閉合著,眉心緊皺,面頰雪白了無血色。 在病痛折磨下,消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 江叔坐在床邊,給太子把脈,又俯身去,輕掀開錦被,拉開雪色里衣。 阿瑯看到他的肌膚上有血斑。 江叔眉頭皺了皺,伸出手輕輕落在太子的脖頸右側。 太子好像被凍著一般,身子微顫,眼睛掀開一條細細的縫隙。 江叔輕輕地朝他笑了笑,讓阿瑯把他的藥箱拿來,從里頭拿出一個瓷瓶,取出一顆藥丸,放在邊上的碗里。 遞給邊上侍立的宮人,“化水喂給他吃?!?/br> 宮人不敢應承,抬眼去看皇后,見她點頭方才幾人一道上前,兩個上前扶起太子,一個倒水化藥丸,小心翼翼地喂給太子吃。 只是,宮人才喂了小半碗水,床上昏睡的太子,有了反應。 他猛然睜開眼,瞳孔渙散,虛無焦距,手攥著錦被,痛苦的嗚咽著。 聲音沙啞細碎,入耳心涼。 他推開邊上的宮人,難以忍耐地蜷縮成團,繃著脊背,四肢抽搐。 皇后一下沖了過去,撲到床榻邊,動作之急,發髻都要歪歪斜斜的散亂下來。 她無措地哭喊了聲,太子毫無反應。 見此,她倒也沒有去遷怒阿瑯,只是銳利的眼神射向江叔。 江叔站在水盆架上洗手,并未對皇后如刀的眼神有什么反應。 “娘娘,不用擔心,等緩一緩,太子自然會醒來?!?/br> 阿瑯拉著江叔的袖擺,“江叔,這到底是……” “太子身體里有些東西,有點兒像蠱蟲,又有點像毒?!?/br> 江叔學醫,行醫一輩子,這是第二次不確定病癥。 上一次是在顧衡身上。 當時他中的毒,到如今,他也沒能配出解方。 這一次是太子,不過,蟲蠱同宗,能叫這么多大夫束手無策,那是厲害得很。 “人參靈芝這些東西,太子吃了十多年,身體里的那些玩意兒也吃了多少年,已經不管用了?!?/br> “若是沒有可口的東西,再過不久,就會開始吃掉太子的五臟六腑,以此飽餐一頓?!?/br> 這也就是太子為何會吐血的緣故! 蠱蟲,阿瑯想起當初在慈云庵后山看到的蠱蛇,看那樣子,也有些年頭了。 當時案子已經破解了,是顧婉妤指使慧靜師太做的。 如今想來,背后還是有些蹊蹺。 江叔將手擦干凈,忍了一會,終于說到, “娘娘,太子所中的蠱毒,和我們家老爺中的毒有著異曲同工之妙,也許這是出自同一個人之手?!?/br> 十多年前的毒,和一年前的一樣。 阿瑯想了想,若是說里頭的巧合……阿瑯是不相信的。 太子和父親顧衡兩個人之間并沒有什么直接的聯系。 兩個人中的毒都差不多,那么只能說這些都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阿瑯心頭盤算著。十多年,時間跨度這樣大。 韓老賊死了問不出什么有用的。 但是忠勤伯還在??! 阿瑯目中精光一閃,將這些告訴了蕭珩。 站在門邊的皇帝,手中卡拉一聲,穩固牢靠的門框竟被他給捏裂了一條縫。 他沉著臉道,“阿珩,你去,你親自去審,好好的審審秦庶人?!?/br> “他不說,那就株連九族?!?/br> 皇帝手指發抖,定定的看著蕭珩。 十多年前的事,若是中的蠱毒,那就是人為的。 一碗長壽面沒下去,太子就已經得了病。 太子還沒醒來,不過,若是靠近了聽,他的呼吸變得更加流暢了。 皇后娘娘淚眼含笑,雙手輕輕伏攬在太子的肩頭,哽咽著,聲音低若穩贏,一聲聲地喚著太子的小名。 阿瑯站在一邊,沒有上前安撫或是勸慰,而是走到窗邊,伸手拉開了擋風的厚厚簾子。 指尖撥開的那一瞬間,屋里的人覺得很不適應,很不自在,不過也算是解決了憂傷的事情。 她唇角溢出笑來,看著床榻上的太子。 皇后情緒起伏一時間平靜不下來,阿瑯低聲的和蕭珩說了一聲。 太子是在藥丸服用后半個時辰醒來的,虛弱地掀了掀眼皮子,模糊的視線徐徐穿過帳頂,模糊的視線,分明看到他之前畫下的青幽幽節節高的翠竹。 太子恍恍惚惚覺得自己做了一場夢,難不成他終于死了?終于解脫了? 只是,再看邊上, “母……親……” “阿珩……” 聲音雖然干澀,卻讓皇后是淚流滿面。 就連陛下,也是激動地看著太子。 江叔拿出一個瓷瓶,“這里頭的藥丸,一日三次,暫時能壓制太子身體里的東西?!?/br> “若想徹底的清除,還需要一些時日?!?/br> 他將藥箱收拾好,將阿瑯扯到一邊, “姑娘,太子身體里的東西有些蹊蹺,我要回趟藥王谷,你師父如今也在上京,有他在我也就不擔心你了?!?/br> 阿瑯自然是相信江叔的醫術,他會回藥王谷,那也就是說對于太子的病,是有幾分把握的。 她點點頭,“江叔,你去吧,我把侯府留下的人手給你幾個,讓他們和你一起回去?!?/br> 害怕江叔拒絕,又道,“你一個人回去,不僅我,就是江嬸也不放心的,人多有什么事兒,也有個幫手?!?/br> 江叔見此,也就沒有拒絕,同意阿瑯安排人手給他。 蕭珩審訊前忠勤伯,如今的秦庶人那里,也并不是特別的順利。 按照他的交代,所有的東西都是韓老賊給他的,至于確切的來處,卻是一點也不知道。 不論是給他上刑,還是給他的家人,秦庶人都是一臉的坦然,表示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阿瑯不相信,他和韓老賊狼狽為jian那么多年。 不可能對于韓老賊的事情一無所知。 如果這么沒信任度,秦庶人怎么可能時刻關注著下頭人的動靜。 肯定有方法撬開前忠勤伯的嘴。 大理寺的問詢室里,秦明月別帶進來的時候,頭發稍稍有些散亂,面容略憔悴。 除此之外,精神氣瞧著還好。 顯然沒怎么折騰過。 一進到問詢室,就有衙差上前,拿鐵鏈要將公主給擊斃了。 秦明月愣了愣,忍不住開始掙扎, “你們做什么?放開我?!?/br> 衙差們一句話也沒說,不顧她的掙扎,很是利落地把她的雙手和雙腳都用鐵鏈綁好,只讓她腳尖著地。 秦明月拼命掙扎,可是這鐵鎖鏈綁人是有技巧的,她越是掙扎,鐵鏈就勒得越緊。 她越用力,腳趾就越是吃力。 不一會兒,她將自己搞得狼狽不堪,渾身冷汗。 漸漸,秦明月就沒有力氣掙扎了,只半死不活地吊在鐵鏈上。 “秦家的暗格在哪里?想必你應該知道吧?!睂徲嵉氖鞘掔裆磉叺募滓?。 這會蕭珩正坐在問詢室后頭的小屋子里。 和阿瑯一起。 “你確定秦明月會知道?” 阿瑯笑了笑,“秦明月在上京,被寵壞了?!?/br> “就連她那幾個兄長,都沒她得寵?!?/br> “這樣的人,是知道很多東西的?!?/br> “說她蠢,也不蠢。說她不蠢嘛,偏偏事情做的亂七八糟?!?/br> 秦明月在問詢室里搖頭,“沒有沒有,我是真的不知道?!?/br> 怎么會不知道呢?肯定知道的。 甲一從一排刑具里抽出一根長長的細針。 秦明月臉色耍地一下白了,看著甲一靠近,忍不住掙扎起來,尖叫, “滾開,別碰我?!?/br> 甲一根本就不理會她的叫嚷,抓住她的手,抓起她的母指,就要動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