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位推開門走了出來。

    女玩家哇一聲哭了：我、我在外、外面交、交過一個男、男朋友。二、二爻知、知道。

    張子嬌轉向旁邊的女玩家：二爻你說。

    叫做二爻的女玩家吸了吸鼻子：那男人不成器，可她那會兒愛慘了。懷了孩子后渣男不要，就、就

    說，一個字都不能落！

    張子嬌指著攝像頭：不是嚇唬你們，我聽說系統在挖掘過去。說出來才好研究怎么過關。

    二爻年紀小，肩膀抖個不停，掰著手指頭道：月份大了該生了，沒錢也沒臉去醫院，就上小診所了。然后就、就生在廁所里了。

    那種小診所你也知道，條件不好。廁所跟剛才見到的差不多。那天排隊的人太多，等太久了，上廁所時孩子生了出來掉到了蹲坑里。掉了其實正合她意，她原本也不想要。

    哇二爻話音剛落，耳邊突然響起一道響亮的嬰兒哭聲。

    原本神經就一直緊繃著的女玩家們瞬間炸了。

    一個個跳起來撲打自己的前胸和脖子，滿臉驚恐。

    韓二月也在撲打，她被嚇得瞪大了眼睛，仰頭對顧位道：有個東西摟著我的脖子，它攀在我懷里，它、它、它呼出來的冰冷氣息就在我脖子旁！

    而事實上，她身上什么都沒。在顧位眼里，周圍所有正瘋狂撲打的女玩家身上一樣什么都沒有。

    蹲在地上的女玩家大概哭累了，站了起來。周圍人或驚恐、或大罵，凸顯得狀若瘋癲的她最鎮定。

    她隔空拍著自己的懷里，好似確實摟著一個嬰兒：mama那會兒年輕，什么都不懂，對不起你。往后不會了，我們好好生活在一起。

    說著，她起身直直往女洗手間里走。因為沉重彎著腰，好像脖子上確實掛著一個小孩兒。

    自她懷里傳來咯咯咯的笑聲。

    張子嬌也顧不得撲打自己身上的東西了，忙伸手拽住已然魔怔了的姐妹。

    韓二月也被拽彎了腰，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望著顧位，泫然欲泣：顧、顧位？

    顧位正在沉思，被打斷后抬眸望向攝像頭。目光復又落在韓二月身上：你怕什么？承諾不會攻擊你。要是連這個都做不到，智障玩意兒還玩兒什么？

    他指著攝像頭：不該你著急。該它著急。

    張子嬌望向顧位。周圍幾個女玩家聞言也望著顧位。

    誰著急？

    下一瞬，一道略帶疲意的笑聲自頭頂傳來。

    關卡主卓冉紅道：【情緒典當局現在由我接管。典當憤怒和暴躁可以從28樓脫困?！?/br>
    一聽能脫困，幾個被看不見的嬰兒糾纏得心神俱疲的女玩家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舉手道：我典當。

    這跟在電梯里聽到的完全不一樣。張子嬌皺了皺眉，拉住要典當的姐妹：別瞎嚷嚷。

    卓冉紅的笑聲里帶著薄薄的冷意：【不典當？那你們就該管好自己的zigong?！?/br>
    這話由一個年紀不大的小女孩兒說出口，聽在已經成年了的女玩家們耳中，多少有些不得勁兒。

    成年人的世界里有多少無奈，又豈是你這種年紀的小女孩兒能理解的？

    然而，教訓她們的是關卡主。小女孩兒披了這么一層皮，當下即便內心有諸多不服，也沒人敢吭聲。

    卓冉紅略帶幾分兇意的聲音剛落，張子嬌周圍傳來了幾聲慘叫。

    幾個女玩家臉上被抓了一道，血順著白皙的皮膚流了下來。

    懷里的嬰兒變兇殘了。

    一個女玩家在極度恐懼中有些崩潰，撲打著懷里看不見的嬰兒罵道：當初就沒想要你。別糾纏。

    不說這話還好，她剛說完，慘叫一聲捂住了心口跪到了地上。

    那你們就該管好自己的zigong。

    顧位的關注點在你們兩個字上。

    也就是說，現在這里不止剛才那一個女玩家掉過小孩。

    顧位靠著走廊墻壁，手指在墻壁上無規律敲擊。

    這一堆烏七八糟的事情他沒興趣參與，仰頭懶洋洋沖攝像頭道：你這交易不太厚道啊。

    張子嬌轉頭望向顧位。他在跟誰說話？關卡主？

    打聽了顧位那一句話，韓二月也不掙扎了。任由嬰兒掛在她身上。她不動，嬰兒也不抓撓她。這會兒她倒是有些可憐這些個小東西了。

    頭頂的攝像頭刷刷刷全部轉向顧位。

    卓冉紅冷冷道：【我的關卡，我做主。虛心接受你的意見，但不改?！?/br>
    關卡主在周圍女玩家們吃驚的目光中對顧位道：【哦，上回多謝你提醒?！?/br>
    顧位閉眼，耳尖微動。關卡主的聲音不是從頭頂攝像頭里出來的。

    他猛然睜眼，目光投向男洗手間。

    關卡主清脆嗓音里滲著濃烈的咄咄逼人：

    【如果你能殺掉一個擁有A級情緒的玩家，可以立即典當最終情緒兌換紅心卡。這個，是我接受你的意見增加的?！?/br>
    【你可滿意？】

    我去！關卡主在跟他說話？

    我沒聽錯？關卡主竟然還會跟玩家說話？

    過鄒臨的關卡他都沒搭理過我們。

    幾個女玩家議論紛紛，只有張子嬌沒說話。

    顧位聞言輕笑一聲，把關卡主的挑釁輕飄飄甩了回去：小姑娘，你究竟多怕我和一千萬？我沒個肩膀靠很不舒服啊。

    語畢，他抬腳朝男洗手間走去。

    卓冉紅寸步不讓：【你說榜首??？我這不是擔心他長久沒入關手生了嘛。讓他歇會兒?！?/br>
    第66章 雨夜棄嬰

    女玩家們被看不見的嬰兒纏著自顧不暇，只有韓二月和張子嬌看見顧位朝后走了。

    韓二月想跟上，奈何掛在身上的嬰兒重若千斤，短時間內跟不快，她心有余而力不足。

    走廊里風聲陣陣，男洗手間的門被吹得一晃一晃。顧位閃身從半敞著的門邊靈巧鉆入，腳下無聲。

    燈光靜靜映照著洗手間里的十幾個隔間。前面幾個隔間門都半掩著，只有最后一個隔間門緊閉。

    喔，那你還挺體貼。顧位道。

    話落，他推開了最后一個隔間的門，與坐在馬桶蓋上的紅衣小姑娘四目相對。

    嗯？不是？

    看到小姑娘眼神的那一刻，顧位就知道他找錯了。

    不是關卡主。

    像不敢相信顧位又找回來了，最初的詫異過后，卓越跳了起來，她咧嘴笑，聲音清脆：哥哥，我們又見面啦！我想來想去還是覺得你的身體

    眼見卓越就要跳到顧位懷里，顧位上半身一閃，避開了。卓越從他身邊嗖飛了過去。

    小姑娘啪嘰摔在了墻壁上，整個身體被撞得癟了回去。

    高聳的額頭、鼻子、嘴巴回縮，連身上穿著的紅褂子都被這一下給撞平了。

    艱難跟過來的幾個女玩家目瞪口呆。

    卓越像一張薄薄的紙片一樣從墻壁上掉了下來，落地的一瞬間整個人像是充了氣一樣迅速脹大。

    她毫不在意地把嘴巴揪了出來，又去揪鼻子，自顧自面朝墻壁小心翼翼道：這具身體被我用壞啦，jiejie你不要怪我。

    那語氣跟干了壞事怕挨揍似的。

    掛在身上看不見的嬰兒都沒眼前這個陰森森的紅衣小姑娘讓人害怕。張子嬌拖著沉重的步伐領著她的姐妹團就走，頭也沒回。

    只有韓二月仍舊站在洗手間門口。

    顧位似一點都不覺得怪異可怖，他打量著卓越：你這身體是你jiejie給找的？

    嗯？卓越聽見顧位跟他說話，扭著上半身回頭，從她腰那個位置傳來嘎吱一聲。

    咻一下，卓越的整個上半身就被自己給擰到了面朝顧位這邊。而她的下半身仍舊朝著墻壁。

    卓越從腦袋里揪出兩條羊角辮，好像有些難以理解顧位的話，慢吞吞道：是。

    她眨了眨眼睛，又道：也不是。

    韓二月腦子一團亂麻，這是個什么狗屁回答？顧位臉上倒是沒什么表情，只手指在亂敲。

    卓越剛恢復，眼珠子還不能像之前一樣靈動。她從上到下打量著顧位，吞咽了一下口水，仰頭正要說些什么，突然臉色一變。

    啊，我不想去！卓越叫道。

    然而，她嘴上這么喊著，身體卻唰地一下往外面沖。像是這具身體不受自己控制似的。

    她整個人擦著地面沖了出去，上下半身仍舊錯亂著。

    擋在門口的韓二月閃避不及，眼見著這么個挑戰科學的玩意兒沖過來了，伸腿就是一腳。

    然而，韓二月的腿還沒抬起來，卓越就已經從她身上過去了。

    韓二月驚魂未定，還在呆愣著，外面傳來幾個女玩家崩潰的喊聲：嬌姐我受不了了，我說了我典當。求求你別管我了。

    他摟著我的脖子！他摟著我的脖子！

    我看不見我弄不下去，我只能任他這么掛在我身上

    我不怨你，真的別管我了，求求你聲音漸漸轉為低弱。

    顧位和韓二月出來時，輸液區里只剩下頗受打擊的張子嬌了。

    張子嬌彎著腰，望著地面發呆，也不拍打掛在脖子上的嬰兒了。

    關卡主卓冉紅疲倦的聲音再次傳來：【情緒典當局即時營業，有典當需求的玩家請盡快下樓?！?/br>
    新一輪典當開始了。這一次，闖關者會被年紀尚幼的關卡主壓榨得更狠。

    顧位按了隔壁的電梯，他走進去也不伸手按鍵，任由電梯門這么開著。

    韓二月立馬跟上。久不見顧位有動作，她看了眼顧位，沖仍在發呆的張子嬌道：你不走？

    去哪兒？張子嬌仰起頭，無神的雙目漸漸聚焦，停留在顧位身上。

    張子嬌的臉上此時再也沒了剛來時那般飛揚的神采。安靜時會讓人覺得她就如她那恬靜的外表一般，應該是個內斂的人。

    韓二月：我也不知

    顧位道：36樓。

    韓二月：？

    張子嬌進了電梯。

    36？這個數字很熟悉啊，在哪兒看見過

    她噌地轉向顧位：0206BFD280236？

    顧位糾正：0206BFD283602。

    張子嬌自詡記憶力強悍，剛才說完隱隱覺得好像哪兩個數字的順序不對。此刻怔怔地望著顧位：這什么腦子？

    關卡主卓冉紅又重復了一遍：【情緒典當局即時營業，有典當需求的玩家請盡快下樓?！?/br>
    越來越多的玩家往一樓走。從二樓窗戶望出去，嬰安賓館大門口陸陸續續出來許多玩家。

    高飛躍背上馱著個黑漆漆的嬰兒，咬牙道：只要一刻沒看見嬌姐出去，我打死都不下去。

    放眼望去，整個二樓都被嬰兒給淹了。密密麻麻的嬰兒大軍看得人頭皮發麻。

    除了易仟皖，剛來到二樓的莊莊、焦流、張平和高飛躍四個人每人背上馱著一個嬰兒。

    兩部電梯沒有一部能用。易仟皖望了眼黑乎乎的樓梯，邁步走過去。

    原本把樓梯口堵死了的嬰兒們畏畏縮縮地給他讓開了道路，癟著嘴巴立在一旁。

    莊莊知道易仟皖跟他哥不一樣，他不敢貿然開口求助，見狀拼著一口氣跟著易仟皖往樓梯口挪。哪怕背上重若千斤。

    焦流和張平也不傻，見莊莊跟上去了，緊跟著也往樓梯口走。

    明顯狀況外的高飛躍左顧右盼，就這么一不留神的功夫，他就被嬰兒潮給包圍了。

    莊莊吭哧吭哧跟著易仟皖上樓梯，一句多余的話都不敢說。更不敢喊易仟皖幫忙。

    莊莊爬第三道臺階的時候趔趄了一下差點兒摔倒，這才吸引了易仟皖的注意。

    影帝好似才發現身后這三個馱著五指山的孫大圣。

    易仟皖不言不語，剛抬起胳膊，莊莊背上的嬰兒嘴巴一癟，自己跳下去了。

    。

    莊莊直起了腰，挺直脊背，瞬間覺得渾身輕松。

    沒用易仟皖再伸手，焦流和張平背上的嬰兒癟癟嘴，也自動跳下去了。

    。

    三個人互相對視一眼，眼神無聲交流：應該說聲感謝。

    尚在糾結中，易仟皖已經回頭繼續爬樓梯了。

    莊莊摸摸鼻子，要是他哥在就好了。

    其余兩人也覺得這氛圍實在太安靜了。

    電梯在快速上升。

    張子嬌費力仰頭盯著上面的數字。

    29303132333435

    叮電梯停了。

    張子嬌望向顧位。他還真說對了。

    電梯門還未開，一股冷空氣先襲來。

    顧位拉好羽絨服拉鏈，細長的手指浸著電梯內的燈光，看上去白得近乎透明。

    手很冷，身體也很冷。顧位低頭，笑意在唇畔漾開。心底卻輕嘆一聲：損耗過度啊。

    韓二月和張子嬌彎著腰，覺得比剛才冷了些，但也不至于太冷。脖子上看不見的嬰兒更讓她們煩心，相比之下，氣溫實在不值一提。

    電梯門緩緩向兩邊打開。

    一股冷空氣卷著細密的濕意自暗夜里兜頭襲來。與此同時，一陣簌簌聲傳到耳朵里。

    韓二月愣住了：這是？

    張子嬌也愣住了。

    顧位抬眸。

    電梯外細雨綿綿落下，鼻端一股泥腥味兒。

    眼睛適應黑暗后，才發覺電梯停在了郊外。眼前地勢高低起伏，他們此刻應該在一處山頭上。

    張子嬌屏住呼吸，好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我們現在還能回去吧？

    韓二月張了張嘴，沒能說得出話來。

    顧位已經走入了雨夜里。

    張子嬌嘗試去按電梯按鍵。她一個個去試：1234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