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兩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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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都尉府門外,沒能找到蕭九,不知為何蘇青鸞的心中隱隱覺得不安了起來,正當她想轉身進去找蕭九的時候,卻見蕭九已然迎面走來。 隨行的,還有黎熏兒。 “黎熏兒?”蘇青鸞若有所思的喃喃了一句,滿腹狐疑,蕭九這會怎么會和她在一塊。 不等蘇青鸞狐疑,兩人已行至跟前。 蘇青鸞斜覷了二人一眼,最后將目光落到蕭肅容的身上去,嘿的冷笑了一聲出來,“倒是沒想到,夜半會佳人了!” 這話,酸不溜秋的,醋里醋氣的! 黎熏兒倒是不難懂,蕭肅容聽得一頭霧水,“小蘇你怎么了?兇手追到了沒有?” 蘇青鸞愣了好一下,瞠大了眼定定看了一下,才豁然發現這會主導這具身體的人,居然是蕭肅容! “是你?”反應到黎熏兒在跟前,蘇青鸞也不好說太多。只是,眼里的狐疑卻是更多了,不知道蕭九好好的,怎么忽然就換成蕭肅容了。 黎熏兒在不在場,這身份的秘密有沒有被察覺? 蘇青鸞看向了黎熏兒那邊去,帶著戒備也帶著刺探,道:“蕭老九就這樣,這人向來不著調,有時候會忘掉一些事,這些年在錦城也沒治得利索,想必麻煩到黎姑娘了!” 黎熏兒淡淡一笑,“無妨的,我知道?!?/br> 黎熏兒這淡淡的一句話,卻讓蘇青鸞的神情驟然緊肅了起來,從剛才的刺探,此刻干脆也不客氣了,“既然黎姑娘知道,那便好?!?/br> 換做在之前,黎熏兒肯定就與蘇青鸞針鋒相對了。 可是現在,蘇青鸞這么說,黎熏兒還是一副笑臉迎人的模樣,她對蘇青鸞道:“我倒也是知道九哥哥從前就患病,只是從來不知道,這病情如何,還這般嚴重,當真是……匪夷所思??!” 蘇青鸞沒有說話了,單只瞇著一雙眼看著黎熏兒,許久之后,她道:“我答應了你父親,幫你都尉府好好查今夜的案子,還希望你也明白,事情捅破了,對誰都沒好處?!?/br> 不用敞開了說,從黎熏兒這般模樣蘇青鸞百分百可以斷定,蕭肅容離魂癥的事情黎熏兒知道了。 這里是錦城啊, 這里是都尉府啊,蕭九殫精竭慮用蕭肅容當幌子來掩藏的事情,就在最不該暴露的人面前暴露了,眼下是福是禍,全然不知。 黎熏兒果然不是個善與的,蘇青鸞既然將話直接挑明了,黎熏兒也不客氣,她道:“都尉府是什么地方,需要靠你一個外人,你不過是云城那小小的地方出來的丫頭,切莫太把自己當回事?!?/br> 說罷,黎熏兒又沖著蕭肅容一笑,“自然,我與九哥哥青梅竹馬,不到萬不得已,定然也是好好的?!?/br> 蕭肅容聽著兩人這一言一語,都不是省油的燈,他不敢聲張,只敢小聲問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無事!” 這次,兩個女人倒是饒有默契的異口同聲。 隨后,黎熏兒又道:“蘇青鸞,我是很吃驚,至今都未必能全信,”說著,她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蕭肅容,眼中的疏離之感,與見到蕭九的時候全然不同,“但是,我相信與我情深意重的九哥哥就在眼前,我尚未想好該怎么做,想好了,我自然會去找你?!?/br> 說罷,黎熏兒眼光游離在蕭肅容的身上,仿佛要從這具身體里看穿那個她日思夜想,一直盼望著回來的九哥哥。 蘇青鸞向來漫散自由,哪里受人鉗制了。 但此刻為了保住蕭九的秘密,蘇青鸞生生吃了一癟,她也不逞這一時的口頭之快,只轉身重重的朝蕭肅容一喝,“蕭肅容,走!” 蕭肅容懵了懵,實在是搞不懂女人心,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又惹到她生氣了,只能別了黎熏兒,轉身追著蘇青鸞的身影跑去,一路賠笑哄著蘇青鸞。 黎熏兒就站在都尉府門前,看著二人的身影離去,看著蕭肅容又是這副燦爛笑意的模樣,黎熏兒百味參雜,心里有說不出的難過。 “這些年,你到底是怎么過的呢?”黎熏兒訥訥的問,眼中有難以割舍的情意,就連黎熏兒也不明白的一件事,“當年,你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才會變成今日模樣?” 黎熏兒閉上了眼睛,努力的去回想記憶中那個文武雙全,鮮衣怒馬的少年,那般英姿勃發,那般惹人注目,全然不像現在這樣,只會跟在那個蘇青鸞的身后……像什么樣? 再看長街夜色上,蘇青鸞和蕭肅容的身影一前一后而行,蕭肅容在后面說得嘴都干了,蘇青鸞愣是不回他一句,只一直往前走。 走著走著,蘇青鸞的腳步又頓了下去,“不行,這會回司理院,君無雙非叫我替他一起辦案不可?!?/br> “那跟我回去啊,我那雖說清冷,但好歹耳根能清靜許多,明日我便派人把小藥和白玉驄一起接了回去!”蕭肅容順口說。 正當他說得眉飛色舞的時候,忽然感覺到有道目光冷冷的逼近自己,蕭肅容適時的閉上嘴。 蘇青鸞瞪了他許久之后,才道:“你好吧,明日你把此事辦妥?!闭f道兀自轉身,“帶路?!?/br> 蕭肅容“誒”了一聲,趕緊上前去帶路。 但走在蘇青鸞前頭,依舊能夠感受到身后的目光如注,盯得蕭肅容是渾身不自在,最后蕭肅容實在是受不了了,他干脆轉過身來迎上蘇青鸞的目光,問道:“是不是我又做錯了什么,惹你生氣了?” 蘇青鸞深吸了一口氣,本來想發火的,但是又窩著,最后只能無力的道:“沒?!?/br> 蕭肅容再清楚蘇青鸞的脾氣不過了,看她越是這樣,定然事情越大,蕭肅容半點貽誤不得,趕緊問:“是不是我從屋頂上掉下來,最后耽誤你查案了?” 如此一說,蕭肅容越發的覺得應當是這樣,于是他道:“對不起啊,你知道我這人不會武功,我當時也是怕你受傷的,我保證下次……” “你暴露了?!?/br> 蘇青鸞忽然打斷了蕭肅容的話。 蕭肅容也是忽然一愣,“什么……暴露了?” 蘇青鸞想起蕭九的殫精竭慮,想起他無論如何也要保住這個秘密,卻這樣忽然被黎熏兒窺破了,接下來是什么樣也說不準,事關重大,如果有黎熏兒拿著這個秘密去威脅蕭九的話…… “暴露了就是暴露了,你雙魂癥的事情被黎熏兒知道了,接下來該怎么辦我也說不準,說不定明天這事就全城皆知,大家都知道你的身體里還有另外一個人住著!” 她不知道哪里來的怒火,真想一巴掌扇過去。 但是在一口氣說完這些的時候,手也想抬起來的時候,卻看到蕭肅容怔怔的站在自己的跟前,在這一刻,蘇青鸞忽然也愣住了。 蕭肅容說:“暴露了就暴露了吧,我背著這個失心瘋十年,也很累了,橫豎……我不在乎世人怎么看我,只要我知道自己是誰就行了,我是蕭肅容??!” 這個男子,即便是如此,也不疾不徐! 蘇青鸞不知怎么的,在面對他此刻臉上泛起淡淡的笑容時,竟覺得有一絲絲的心疼。 世人皆都以為,蕭肅容手無縛雞之力,每天只知道遛狗斗雞,斗酒賭博,天生的紈绔一個,可是唯有蘇青鸞知道這個男子柔弱的外表下,有多么堅韌的一顆心。 那種在烈火叢燒當中依舊能夠不屈不撓的堅韌,是這世間萬般最難尋得的。 忽然蘇青鸞有些無所適從,她收起了雙手都有些不知道該安放回何處了,“對不起……我,我只是很著急,我有些擔心……” “我知道的?!笔捗C容打斷了她的話,在她無所適從的時候上前一步,緩緩將她攬入懷中,伸出手將她的頭輕輕一按,按在自己的懷中。 不知怎么的,蘇青鸞愣住了。 說實話,這個懷抱也不是第一次靠過,但是在蕭九的懷中時,那種堅硬的感覺是鮮明的??纱丝淌鞘捗C容,他與蕭九不同,他是柔情似水,帶著一絲包容,無論她做了什么事,最終他都會諒解的包容。 就像此刻,蕭肅容也并無在意她剛才的失態,“我知道你在擔心我,可是我不在意,即便被人知道又怎么樣,我已經回云城了,即便是狂風暴雨,也總不能讓你替我承擔吧?你放心,該來的總會來,逃避了十年,我也不想再過虛妄的人生?!?/br> 虛妄的人生! 蘇青鸞忽然一驚,從他的懷中掙脫開來,定定的看著他。 映入眼簾的男子,眉目從容,淺笑宴宴,從一開始油嘴滑舌,到現在看清楚了那其實只是他的保護色,蘇青鸞從來都沒想過,這是一個虛妄的人格! 從一開始,蘇青鸞見到的就是蕭肅容,蕭九出來得少,就像黑夜和白天,黑夜適合沉睡,而白天總是鬧鬧糟糟的。 所以,蘇青鸞從一開始都認為,蕭肅容才是主人格。 可是從今晚才知道,蕭九才是主人格。 蕭九當年經歷了傷害,在無法承受,所以分衍出這么一個如同白紙一樣什么都不曾渲染,也什么都不知道的全新人格出來,替代了那些曾經發生過的黑暗的事情。 這些年,蕭九利用他的單純來保護自己。 所以,這些年在錦城,蕭肅容其實也是活在監視之中,導致了蕭九更加不敢隨便出來,這也導致了蘇青鸞以為,蕭肅容才是主人格。 現在,這分解出來的人格主次分明了,蘇青鸞的內心卻有些難過了。 她直到這一刻才發現,其實她也是不舍蕭肅容的。 如果要醫好他的“雙魂癥”的話,就得殺死蕭肅容,她……如何下得去手? 所以,被黎熏兒知道了他的秘密并不是蘇青鸞真正生氣的所在,她是在氣自己,為何就是找不到一個兩全的法子來醫治他這個病。 忽然,蘇青鸞哭了起來,她第一次主動的張開手的去抱住蕭肅容,在他的懷里哭了起來,不知所措的傷心難過。 “怎么了,是誰欺負你了嗎?” 這下,順帶著蕭肅容也不知所措了起來。 她緊緊的抱著自己的腰身哭泣,這般親密,這般讓人面紅耳赤,蕭肅容竟在心中有些竊喜了起來,他緩緩的伸出手來,張開雙手緩緩的收緊,攬住她! 溫香在懷,第一次……他的心跳能如此直接的告知于她,他慢慢的道:“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br> 在他的懷中,蘇青鸞直面自己的難過,道:“我不想你死!” “是嗎?”蕭肅容卻淡淡的一笑,她如此緊張自己,蕭肅容是開懷的。 “對!” 第一次,蘇青鸞如此篤定,“為什么治好你的病就非得你死我活?難道就沒有其他的法子了嗎?一定有的,十年,查清楚你十年前發生什么事,一定就能治好你的病了,我不會殺死誰的,一定不會!” 她從蕭肅容的懷里掙脫開來,“明日進城主府,你一定要幫我,陰兵案也也好,十年前你和我兄長也好,我一定會查清楚的?!?/br> 一個人,缺失了中間的部分,一分為二! 哦對,蘇青鸞想起一件事,就像蚯蚓,當初在義莊她曾經與蕭九說過的,將一條蚯蚓從中間斬斷,它還能活著啊,分兩端而活! 蕭九和蕭肅容定然也是如此,莫看此刻二人各自鮮明,可他本來,就是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