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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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從山坡那邊吹來,吹不動站立在這片山谷下的人影。 蘇青鸞打得累了,坐在一旁的石頭上,伸著手訕訕的摸著自己臉頰上的傷痕,歌盡那一下說重不重,說輕也不輕,余下青紫的於痕,沒有三兩天消不下去。 蕭九取來了水在她身旁坐下,蘸在手上為她清洗著傷口。 不遠處,班頭帶著他的人吞咽著口水不敢近前,只緊緊的看守著歌盡,說來也奇怪,她就那么一下從袖子里不知道撒出些什么東西,饒是歌盡身手再好,此刻也難以動彈。 不過,想起剛才蘇青鸞那股子能把他剝皮拆骨的勁,這會歌盡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當真是可憐。 “離她遠點,當心被打?!卑囝^帶著人前去把歌盡給看住的時候,小聲說著的話順著風飄過來。 蘇青鸞聽到了,回過頭去瞪了他們一眼,嚇得他們趕緊閉嘴。 “還氣著呢?”蕭九見她雙腮鼓鼓的,不禁覺得她這模樣真是惹人得很,她向來自持身手,也自持一身膽色,倒是很少見她這么氣急敗壞的模樣。 最起碼,比起那個動不動和死人打交道,在亂葬崗里亂挖亂掘的蘇青鸞比起來,眼前的她倒是真切了許多。 蘇青鸞一口氣咽不下,“這輩子都沒被人這么打過,還打我臉?!彼林橆a,痛得她“嘶”的一聲,小臉皺成一團,“沒把他活活埋了,真是越想越虧……” 說著,她起身又氣沖沖的就要朝歌盡走去。 這還得了,照她這脾氣下去,要真把這個游俠給埋了的話,蕭九先要解開的疑問就全都斷了,于是在蘇青鸞起身的時候,他伸出手來拉住她。 蘇青鸞低頭看了一眼蕭九,不用他開口蘇青鸞便從他神情看出了躊躇之色,“你怕我打死他?” “……” 蕭九一時無言,但仔細想想,還是點點頭,“這么說,倒也沒錯?!?/br> 見他如此認真的回應,蘇青鸞滿腹的怨氣忽然噗嗤的一聲笑了出來,但這笑容過后神情里又是淡淡的落寞,她看了歌盡一眼,認真道:“放心,這會誰都能死,就這家伙還不能?!?/br> 他的身上為何會有兄長的劍? 這是蘇青鸞迫切想要知道的,她輕輕掙開蕭九的手往歌盡身邊走去。 此時的歌盡站在原地不動,一雙眼半開半闔,瞳孔毫無聚焦,帶著無盡的迷離,仿佛此刻的他正墜身于一場極度冗長的夢靨中,不得抽身,不由自主。 就如此站在歌盡的面前,這個身手奇高的游俠在蘇青鸞的面前,也束手無策。 蘇青鸞定定的看著他,從袖中拿出了迷迭引自他鼻息底下又醺了醺,在這迷迭引之下歌盡仿佛陷入更深的一層夢靨里了,蘇青鸞見藥效用得差不多了,便將藥收回袖子中。 她的手流連在袖口處,拇指不斷的摩挲著袖口的裱花,那是隱在布料間的淡紋,不細看分辨不出,她只不斷的摩挲著拇指,低垂著眼眸,而后撐起眼瞼瞧著他。 冷冷的問了句,“告訴我,你是誰?” 她的言語就像是破開迷霧的一把利劍,身在催眠之中的歌盡擰了一下眉頭,怔凝了片刻之后答:“歌盡!” “真實身份呢?”蘇青鸞又問了一句。 卻誰知道,蘇青鸞這一問倒叫在一旁的蕭九和班頭等人都愣住了。 蕭九陷入了沉思當中。 班頭卻喃喃了起來,“這人還有假的身份不成?”向來行走江湖的,除非宵小之輩,否則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更何況一個有這么好身手的人。 那邊,被詢問的歌盡陷入了更深更長的寂靜當中,久到蘇青鸞幾度欲啟齒又閉上了嘴,直到他也幾度開闔唇齒,回答出一句,“不知?!?/br> 不知! 這樣的答案是蘇青鸞怎么都沒料到的,她整個人愣了一下,旋即變得有些急躁了起來,“那那把劍呢,刻有蘇慕那把劍,你是從哪里得來的?” 同樣,歌盡陷入了冗長的沉寂當中,可最后也同樣答了一句,“不知!” 蘇青鸞一怔,她有些難以置信有人會在她的窺探之下還這般死守心防的,她更前一步,伸出手拽住了他的衣領,咬牙道:“不要在我面前說謊,說,你的劍到底是從哪里來的?” “不知!” 依舊是這一句不知。 “不知不知,那你到底知道些什么?”蘇青鸞揪住他衣領的手越發用力,拽得他的衣領前襟略顯皺褶,她逐漸激動了起來,“你知不知道我找了蘇慕多少年,你背著他的劍你告訴我不知,你要敢說謊我廢了你……” 她瞠大了雙眸狠狠的說道,聲音幾乎都要變形了。 因為她這忽然激動著搖晃的動作,讓催眠中的歌盡驟然睜開了眼,入目所望之時便是這個兇狠潑辣的女子,低頭一看……歌盡不自覺的擰了一下眉! “放手!”他冷喝了一聲出來,隨之出手將蘇青鸞打開,連連后退之時,卻是不知為何覺得渾身隱隱的痛著……總感覺,像是被人揍過一頓似的。 但此時難以顧及其他,歌盡一摸自己的腰間,缺少了一把劍,回過首看去時,只見到那把“蘇慕”孤零零的插在土里面。 歌盡往劍退去,彎下身將劍柄一握,一抽……橫劍在前,威風凜凜之際,他握住劍柄的手忽然只覺得哪里不對勁。 只覺得掌心中有什么黏黏膩膩的玩意參雜著泥沙涂抹在劍柄上。 歌盡從心底泛起一層惡心感,反問蘇青鸞,“你在劍上涂什么了?” “總不至于,是屎吧!”蘇青鸞雙手環在胸前,慢悠悠的踱步上前去,她抬起頭看著歌盡,“你這家伙好不識好歹,在客棧里怎么說都是我大發善心伸出援手,若非如此的話,你現在可在云城的大牢里,身負殺人罪名,我看你自己怎么洗?” 蘇青鸞的話不假,歌盡眼中有那么一瞬間的沉吟,可旋即之后他又挺直了腰身,“可你要搶我的劍……” 他的神情從那一瞬間的沉吟到這會的敵視,有那么一刻讓蘇青鸞覺得這把劍似乎是比他的命還要重要。 然而,這于蘇青鸞而言,何嘗不重要,她道:“你確定,這是你的嗎?”她說著,不待歌盡回應,忽而跨步上前,“你既然說不出這劍是哪里來的,就把它留下!” 一邊說著,她又一邊將手往袖子里去,剛才那一手還想再來一次。 可歌盡中過一次招,行走江湖對危險有著天生的敏銳,他在蘇青鸞往前走來時,從袖子中再度要將迷|藥灑出的時候,歌盡卻先她一步往后一躍,與她拉開了足夠安全的距離。 “同樣的招式,別想在我面前用兩次……”歌盡這一躍似乎下定了決心不與她糾纏,徑自朝前方山坡而去。 在夜影下,他輕功飄然,映著遠山的月色,他的身影落了又起,翩然遠去。 蘇青鸞追了幾步,站在山坡上忿忿的跺了一下腳,“這人武功變態,輕功也變態?!?/br> 蕭九從她身后走來,也看著歌盡遠去的身影,“他說的,可盡信嗎?” 蘇青鸞側首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但忽然又門邊了蕭九說的是什么意思,蕭九指的是剛才在催眠時蘇青鸞問歌盡的那些話。 蘇青鸞認真沉吟了一下,頷首,“或全是真?!?/br> 這下,蕭九卻也倍加疑惑了起來,“他的身上有我們要找的東西,可是他卻不知道這些東西是從哪里來,甚至……他是誰都不知道?” 一個頂著假姓名的江湖高手……這可不好查。 蕭九說道,轉頭看向蘇青鸞,卻見她此時的臉色比起剛才還要難看,他不禁問:“怎么了?” 蘇青鸞瞥了他一眼,“不止不好查,說不定還很復雜?!彼林氐奶嵝训溃骸澳?,他身上背著四把劍!” 四把! 蕭九頓時也不說話了。 如果,每一把劍都和蘇慕的那把劍一樣,其余四把……是否有什么關聯? “如此說來,這個歌盡,必須找回!”蕭九篤定的道,但是卻也有為難的地方,“他武功這么高,真要硬碰硬,未必可行!” 聞言,蘇青鸞卻勾唇一笑,“有什么不可行,我們治不了他,不代表別人治不了?!闭f罷,她轉頭看向了一旁的班頭。 班頭被蘇青鸞這么一看,有些頭皮發麻,“我……我更不行了,他那身手,不用兩下就能把我撂翻?!?/br> “我知道你不行,我指你家大人?!碧K青鸞白了他一眼。 蕭九意會到蘇青鸞的意思,“你是想讓官府抓他?” 蘇青鸞點頭,“城外難民這么多,他一直流連不去,想來也是想要進城的人,既然都是要去云城,一個池子里的王八,遲早能燉了?!?/br> 蕭九一愣,這都什么比喻? 蘇青鸞說:“更何況,他的殺人嫌疑雖說洗脫了,但楊漢之死,只有他追過來,殺人的罪名往他頭上一扣,看他往哪跑?!?/br> 說罷,蘇青鸞洋洋得意的笑了起來。 班頭覺得深深的不妥,“可路上只有楊漢自己的腳印,他并沒有進谷?!?/br> 蘇青鸞這樣,豈不是明擺著冤枉好人? 蘇青鸞瞪了他一眼,“那你去抓兇手吧!”說著,她就往藥廬那邊走去,“我去找我家小藥,懶得理你?!?/br> 班頭才反應過來,此時案子未結,歌盡即便有再多證據證明自己沒和楊漢在一起,可也隨時能夠推翻這種證明……橫豎,在兇手沒抓到之前,歌盡的嫌疑是去不掉的。 班頭趕緊追上去,“錯了,姑奶奶我錯了!” 這一聲姑奶奶頗為受用,蘇青鸞問:“你家大人幾時能到?” “草廬里這么多條人命,約莫黎明前能到!” 蘇青鸞往前行去,在聽到班頭說這話的時候腳步一頓,她暗自計量著,“既然如此,就追吧!” 她道:“我在歌盡的劍柄上涂了藥,他跑不遠?!?/br> 如此一來,班頭張大了一張嘴,眼里有種你果然不是什么好東西的感覺,就是蕭九也覺得……自己還真是不夠了解這個女人,她的手段往往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多。 可是卻在此時,草廬那邊傳來了一陣雜亂的叫喚聲。 “出事了?”班頭疑惑,“能出什么事?那小孩不是自己關在里面嗎?” 蘇青鸞沉著心不做半點停留,原本想追歌盡的腳步在這會也轉身,拔腿就往草廬那邊奔跑過去。 不知為何,從到了云城之后小藥就開始不對勁,再加上現在發生的這些事,蘇青鸞的心里隱約有不好的預感。 另一邊,執劍往山坡那邊離開的歌盡,一路不停歇,可是卻不知為什么,手上的劍柄上那種黏糊糊的感覺,在不知不覺間就像是有生命似的,逐漸的從掌心中竄進血rou。 歌盡停了下來,忍不住從身上取出一方錦帕將劍柄上的濕黏給擦拭干凈。 可是,在擦到自己手掌心的時候,上面隱約有一點紅痕,正在以rou眼可見的速度向四周圍蔓延。 他這是中毒了。 歌盡忽然怒罵了一聲,“下作手段?!?/br> 他就知道,那個女人絕不是什么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