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哄 第18節
周以尋并不是每天來,池芮也不是每天都能看到她,每次看到她眼睛都會發光。她是孤兒院出來的,周以尋把她當meimei,她就把周以尋當jiejie。要不是周以尋,池芮讀不了書,也賺不了錢,她這輩子都是周以尋的,不管周以尋要不要。 周以尋輕輕頷首,問了幾個事,就讓她把報表拿來看看。 “點個喝的?”周以尋問傅安鐸。怎么也是顧客,該服務還是得服務的。 “你會調嗎?” 真不按常理出牌。 周以尋提了兩款酒:“我只會這兩個?!?/br> 都是基礎款。 “哪個貴來哪個?!彼f。 “……” 周以尋默默進了吧臺去做給他,他就跟她隔著一個吧臺繼續說話。 挺能侃的,侃天侃地,侃著侃著,又冒出一句:“能不能加個你微信?這樣下次你提前來的時候我也跟進來?!?/br> 傅安鐸自以為是個天衣無縫的好理由。 周以尋手上的動作很漂亮,行云流水,干凈利落,一邊還能分出心神應付他:“不用,我就一兩次提前來,平時很少出現,有時候營業了都不來。你可以加個我們店的官方微信,會有開門提醒,關門提醒,活動提醒,新品推送?!?/br> 周以尋也不知道從哪里掏了張二維碼出來擺他面前。 傅安鐸:“……” 這么看上去,還是挺專業的? ——但是是不是有點過于專業了??? 他吃了癟,氣悶地加了這個什么亂七八糟的官方微信,把手機隨手往旁邊一丟。 周以尋:“財物丟了概不負責?!?/br> “……知道?!备蛋茶I沒由來的瞪眼,他至于為了個手機糾纏怎么的?真是走太久了,傅二少的名頭都不響當當了。 周以尋其實有挺多事情要做,幾天沒來,就有一疊的財務報表等著她,加上零碎的瑣事,夠她頭疼。不過她的性格擺在那里,不會去急,一樣一樣耐心地處理,不急不躁,又有條理,看她做事,其實也是一種享受。 傅安鐸手里的酒很快就喝完了,想喊waiter續杯的時候,他突然轉了話頭,把酒杯朝她努了努:“再來一杯?!?/br> 可惜周以尋不是什么好脾氣地伺候人的性格,頭也沒抬,翻過一頁報表,手指在計算器上靈活地跳動。 傅安鐸又吃癟,他也不惱,叫了waiter續杯,繼續饒有興致地看著她。 池芮看得新鮮,就著明滅的燈光拍了張不甚清楚的照片,氣氛感爆棚,轉手她就發了個朋友圈:【老板的追求者 1[照片]】 她發的是私人號,加的好友不多,好幾個是孤兒院的,彼此都認識,除此之外還有誰?池芮發完后才想起來,哦,還加了盛小姐和那個拽到天上去的男的?!投S碼給盛小姐掃的時候那個男的正在玩手機,順手也掃了,她沒當一回事,畢竟人家每次來消費都挺多的,妥妥一個金主爸爸,加個微信就加個微信吧。 她萬萬沒想到這時候的她只是隨手的一個動作能引起后續那樣的禍端。 盛螢洗完澡就賴在家里,一邊百無聊賴地刷著朋友圈,一邊享受著陳燼的伺候,看到這一條,“嘖”了聲,“我們尋尋不愧是我們尋尋,追求者一如既往的多,真想重溫一次當年那樣的盛況?!?/br> ——什么盛況? ——美院院花聞名全校,隔三差五就有人慕名而來,本想一探究竟,一不小心卻紛紛拜倒在石榴裙下的盛況。 盛螢至今都記得那個場面,盛大、恢弘,那是尋尋這輩子光芒最盛的時候,也是她最驕傲的時候,集萬千星光于一身,群星璀璨都不及她一分耀眼。 現在的周以尋,像是明珠蒙塵,失去光輝,黯然平凡??墒墙议_擋住她光芒的幕布,盛螢相信,一定璀璨勝昨日。 不,是堅信。 她瞇著眼笑看完這條朋友圈,還沒來得及給周以尋發個微信,陳燼的電話就響了。 “燼哥快來,峋哥和傅二少打起來了——”那邊的聲音聽起來急促慌忙,很不知所措。 陳燼的臉色一凜,抓了鑰匙就走,腳步很急,聲音也染了急色,“在哪?怎么回事?” 盛螢八卦極了,緊緊跟上,寸步不帶落下的。打起來了?為了尋尋嗎?——那可就刺激了! 她臉上竄出來期待和興奮,反正籠統地稱之為幸災樂禍就是了。 「in」—— 傅安鐸咬著牙瞪著那個瘋子。神經病???沖進來就往他臉上掄??打人不打臉,基本的武德都沒有! “我說過,你別招惹她?!?/br> “我也說過,你是她的誰?你算個屁??!” 烽煙味又起。 剛剛停歇下來的戰火即將再次復燃。 周以尋緊蹙著眉,很無奈地看著這兩人。也不止江京峋……他們都不是她的誰啊。 她單腿撐坐在一個不高的桌上,抱著手,神色慵懶而閑適,仿佛她不是當事人,純粹一個看熱鬧的。 高丸子,黑t和高腰牛仔褲,周圍一圈的目光都聚在這,她給人的感覺不是尋常女人的嫵媚柔婉,也不是桀驁不羈,而是二者的結合,半柔半狂,二者在她身上得到很好的詮釋,她讓人知道原來這兩者是可以共存的。她太吸睛了,不必費一絲一毫的心力就能吸取所有人的矚目。 周以尋的一只腳有些懸空,有一下沒一下地點著地,靜靜地看他們爭——雖然也不知道在爭個什么。 江京峋陰狠地乜著傅安鐸,“你到底想做什么?” 傅安鐸氣樂了,“你問我?你用什么身份問的我?你憑什么這樣問我?” 周以尋看得無趣,招手叫來保安:“把這兩個帶去休息室慢慢爭?!?/br> 她要去忙了,財務報表還沒整完呢。 江京峋突然叫住她,聲音很啞,“周以尋,我可以問一下,當年你為什么突然選擇去京市實習?還有,畢業后為什么一聲不響地就消失,和所有人都斷了聯系?你這三年到底去了哪里?” 壓在心里不知道多久的所有問題,他一股腦地問了三個。其實還有很多,但他早已沒有了問出口的勇氣,而且也不是合適的時機。 叫她時,三個字,連名帶姓,許是他終于意識到了——對于她,他并沒有什么資格和權利,就連叫得親昵一些的資格都沒有。 周以尋長睫輕顫,宛如蝶翼翩飛。她扯了下唇,唇瓣因為太干而有撕扯之感:“京市的實習單位很好,我學到了很多。其他的,就是我的私事了?!?/br> 她垂下眼,看著腳尖,終于,抬步離開。 她的背挺得很直,背部曲線美得驚人,天鵝頸白皙得像是一塊天然的白玉,背影給人滿分的幻想與高傲,卻沒有人看到她緊抿住的唇瓣。 喜歡一個人,三個夏天就夠了,再多一個都不行,因為夏天太熱了,會曬化所有……周以尋說不出她心里的苦澀,只覺得都溢到了喉間,以至于她艱澀不已。 屬于那三個夏天的暗戀與明戀,足以她用一生去懷念。 ——但,不必重來。 in有辦公室和休息室,她讓人把江京峋和傅安鐸帶去休息室,她自己則去了辦公室,拿著一堆報表盯著看,卻怎么也看不進去,半晌之后,她終于放棄,雙手交疊枕住臉,淚水無聲而落。 她很痛苦、很痛苦,可她不知道自己在痛苦些什么,也不知道誰才能救她于無盡深淵。 最上面的一張報表,迅速地被浸透。 - 陳燼和盛螢趕到「in」的時候,民警已經在了。 哦,也不是民警,是派出所所長,聽下面的人說是江京峋和傅安鐸后,汗都顧不得擦就趕過來了。雖說in的人報了警,可他哪里敢拿這兩位祖宗怎么樣?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正小心翼翼勸和呢,周旋在兩人身邊,一會勸這個一會哄那個,忙得不亦樂乎,但——收效甚微,兩人之間依然劍拔弩張。 江京峋再沒看到周以尋,知道她今天是不會出現了,無心和傅安鐸糾纏,轉身欲走。 傅安鐸突然從椅子上站起來,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直接攔住他的退路,擰起他領口,聲音發狠:“你喜歡周以尋,那我們書寧怎么辦?” 傅書寧是他meimei,不是親生的但也一起生活了二十幾年,從小一起長大,他是全家跟她關系最好的,早就把她當成親meimei。 江傅兩家的聯姻早在幾年前就放出了風聲,江京峋和傅書寧,這對聯姻人選也早就定下,看著江京峋為了另一個女人這樣瘋,作為傅書寧的哥哥,傅安鐸怎么可能會無動于衷。 江京峋卻像是聽到了什么荒謬的笑話一般,冷笑啟唇:“我跟傅書寧,有關系?我怎么不知道?” 在場的人皆是嘩然。 盛螢的嘴巴張得老大。 這不僅間接地承認了他喜歡周以尋,還直接地否認了他和傅書寧之間的關系。 那可是傅書寧啊,那可是傅家??!要是知道他現在在做的事情,怕是整個江家都能跳起來罵他! 兩家謀劃已久的聯姻,這可是皆大歡喜的好事兒!他們年紀相仿,郎才女貌,家世又需要,可以說是再合適不過,幾年前傅家出國,這次回國后江家不少人都蠢蠢欲動起來,開始思考起聯姻的事情,可這么大個事落到江京峋嘴里怎么就成了無關緊要的一件小事?怎么就被他這樣隨口一句給否了?他跟傅書寧怎么就沒關系了? 傅安鐸拳心緊攥,說話是從齒關里蹦出的,看得出來是氣到了極點:“江、京、峋——!” 他覺得他這輩子就沒受過這種侮辱,還有他們寧寧,就沒受過這種委屈! 傅書寧合該是被所有人捧在掌心的疼著寵著,豪門千金中最耀眼矚目的,所有男人求而不得的,而不該是被這樣棄之如敝屣的! 傅安鐸氣得不行,呵,他們傅家現在是不行了嗎?憑什么被這個人按著侮辱?! 江京峋感覺得到他的怒氣,但他早就料到,這些話說出來勢必會引起傅家的憤怒??墒怯行┰挿钦f不可,不管傅家怎么憤怒他都不可能不說。早說晚說都是說,而且越晚說,影響就越大,倒不如早早挑明。 “我對傅書寧從來就沒有男女之情。傅安鐸,強扭的瓜不甜,強行湊對,反而會讓當事人痛苦,何苦如此?” 江京峋的情緒穩了下來,看起來,句句肺腑之言。 傅安鐸卻是氣得肺都要炸掉,“強扭的瓜不甜?!你知不知道昨天你們江家的老太爺還在親自上門求娶書寧?!你別說的好像我們傅家上趕著把她嫁給你似的!江京峋,別給臉不要臉!” 他咬牙說罷,渾身氣得發抖,一指門口:“周以尋,傅書寧,你還他媽想坐享齊人之福?!你做夢!” 傅安鐸摔門而去。 陳燼欲攔,卻連片衣袖都沒碰著。 再看江京峋,他死死擰著眉,回想著剛剛傅安鐸說的話,一陣煩躁。他知道江家會有動作,卻沒想到這么快,在不經過他同意的情況下已經在安排他的婚事。 真當他肯定能照著他們要求的做?真當他是死的?! 他眉眼間一片戾色。說得好聽,還坐享齊人之福?也不看看他一個都追不著。 “她呢?” 陳燼:“我們一來就沒看見?!?/br> 他指了指江京峋臉上的傷,“說說,怎么打起來的?” 江京峋一開口就牽動嘴角的傷,可他的表情一點沒變,陰沉沉的,像是蒙了層黑霧。 用得著說嗎?為的什么其實一眼分明。 之前他低估了傅安鐸對周以尋的興趣,亦或者可以說,是他低估了周以尋的魅力和對其他人的吸引力。 他沒想到連傅安鐸這樣的人都會為了一個女人如此瘋狂。 陳燼嘆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這算什么?周以尋的追求者里,比他瘋狂的,比比皆是。這種用打架搶人的低級手段,他們看都懶得看,更別提是做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