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縣令的話落，屋子里安靜下來。

    李云寧知道連縣令這話是有道理的，也確實是真切地為了張金樹他們著想。

    畢竟讓一個鄉下的農人去和縣長打擂臺，那真是把他往死路上逼！而且在這個皇權至上的年代，也根本沒有一點贏得可能性！

    就算連縣令能夠秉公執法，就能保證上面的人也能秉公？

    只要上司的一句話，連縣令又能有什么辦法？

    但是她就是不甘心！

    不能看著禍害了一條人命的庸醫和黑心藥房，接下去還要繼續禍害下去！

    “李姑娘?！边B縣令又道，“我說到這里，已經是能說的都說了，利弊，還請李姑娘自己衡量吧?！?/br>
    他相信李云寧是個聰明的女子，能明白自己怎么做事才是對的。

    李云寧靜默了一瞬，笑道：“我明白連縣令的意思，也知道連縣令是為了張金樹他們著想。我會盡力勸他們的，給他們分析利弊，讓他們明白?！?/br>
    “我就知道李姑娘聰慧?！边B縣令笑道，“其實，我也是看在李姑娘的面子上，不然我何必解釋這么多？只要讓縣主的人去和他們糾纏，也就是了。李姑娘救了我的兒子，這個恩情我時刻記在心里的。只要李姑娘這邊又需要我幫忙的，我肯定不會吝嗇?！?/br>
    李云寧笑道：“連大人客氣了，我不過是做了一個大夫應該做的事情，大人實在沒必要這么時刻掛記著?！?/br>
    連縣令問道他們搬進城里來的事情：“喬遷之時，可一定要告訴我，我一定去為府上添禮！”

    “大人能來，是我的榮幸！”李云寧客氣地說。

    兩人寒暄了一陣子，李云寧才離開縣衙。

    縣衙外面就是人來人往，人聲鼎沸的街市。

    看著這人頭攢動，李云寧卻忍不住嘆了口氣。

    這件事……真的是不好辦??！

    回了家里，李云寧就先去看了白母，果然見到李云寧回府，白母才松了口氣：“終于回來了！我這心里啊，心臟一直砰砰得直跳……你說你一個姑娘家，縣衙那邊叫你過去能干什么？還讓你做證人，是什么案子？”

    李云寧便將張家發生的事情簡單地說了說，只隱去了自己和縣令認識的這一項。

    “就這么死了？”白母怔愣著，瞪大了眼質問，“一個女孩兒，如花似玉得死了，現在還不能懲治兇手？”

    “背后有人好辦事啊?！崩钤茖幍?，“要是張家那邊不依不饒，說不定連帶著他們夫妻的性命都要沒了！”

    白母連聲道：“真是太嚇人，太嚇人了！怎么會有這種事情哪？一條人命，沒了也不算什么，說出去真是讓人心寒??！”

    “伯母，您也別想太多?！崩钤茖帨芈暟参康?，“這種事兒總是不常見。伯母不如想想，這個喬遷宴要怎么辦？”

    白母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拉開了，笑說：“對，沒錯。你要是不提醒我，我差點就要忘了！我們搬了新家，是該請村里人和朋友鄰里吃一次飯。這是禮節，不能少的！”

    “是啊。不過我不懂這些，這事兒還要麻煩伯母張羅，不要失禮才好?！崩钤茖幩餍越o白母找了些事做，也免得她整日想那些有的沒的，心里反而擔心。

    喬遷宴的事情就交給了白母，李云寧將府里的事情安置妥當之后，就專門去了一趟張家村。

    張金樹夫妻見到她很是熱情：“李姑娘，你過來了，快請屋里坐?！?/br>
    進了屋子，明明和前幾日差不多的住處和陳設，但不知怎么的，就是透著一股凄涼的感覺。

    也許是門上掛著的白色麻布 ，也許是兩人的神情，總是看著兩人熱切的模樣，李云寧原本已經想好的是話，又梗在了喉嚨口。

    跟著兩人去拜祭了亡者，這個時候還沒過七七，棺材還放在正堂屋里。黑漆漆的棺材透著幾分陰冷，前面用板凳擺了香燭祭品。

    李云寧給亡者上了三炷香，燒了兩張紙錢，看著黑色的棺材心里又跟著難受起來。

    其實女子的病，真的不至于就走到了這一步??！

    婦人把李云寧拉著坐下，還在說著：“官司的事情，信號還有李姑娘愿意站在我們這邊，不然我們可真不知道怎么辦?！?/br>
    “這是我應該做的，當時若是我再上心些，說不定也不會落到這樣一個結果?！崩钤茖幍?。

    “我們家大姐一個女兒，怎么就被那黑心喪命地給這樣禍害死了？”婦人說著又哭了起來。

    張金樹重重地嘆了口氣，輕聲責怪婦人：“你現在說那些還有什么用處？女兒……當初也是我們兩個迷了眼，明明李姑娘都說清楚了，我們兩個還要猶猶豫豫的，才是……”話還沒說完，聲音已經哽咽了。

    李云寧只能默默地跟著嘆氣。

    “哎，這些事兒，到底是我們做錯了，只是怎么就落到了大姐的身上……”張金樹抹了把臉，抬頭看李云寧，“李姑娘，你這次過來是有什么事情吧？也不知道下次開堂是在什么時候，我們去打聽，縣衙的人也沒告訴我?！?/br>
    婦人跟著問：“是啊，李姑娘，我們也沒和人打過官司，也不知道該怎么辦。李姑娘和那位縣太爺，似乎是認識？村里人都說我們要打點一下，不然不能贏，是不是真的??？”

    李云寧沉默了一瞬，這才道：“我來是有話要和你們說，也是縣太爺讓我帶話給你們?！?/br>
    兩人對視一眼，都感覺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意味，張金樹問：“什么事？”

    “是關于那個千金藥房的?！崩钤茖幘従彽貙⑦B縣令告訴她的事情說了一遍，然后道，“現在他們還沒找你們，但是聽縣太爺的意思，很快就會找你們，商量賠償的事情?！?/br>
    “賠錢有用嗎？”張金樹反問，“我唯一的一個女兒死了，就算有再多的錢，又能怎么樣？！”

    李云寧緊緊地抿著嘴角，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在人家這么悲痛的時候說這些話，告訴他們你們的冤屈是是無法申訴的，兇手會逍遙法外，你們的正義也不會到來，無疑是殘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