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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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嘴角揚起一抹柔軟的笑意,他翻身下馬,快步迎上去。    你真的要去?    嗯。    看著彌亞欲言又止的模樣,薩爾狄斯的眼神越發柔和。    彌亞剛要說什么,突然身后傳來法埃爾急促的喊聲。    主人!    他一回頭,正好就看到剛才在他面前裝得乖乖的雅剎爾用頭上巨大的杈角一把將試圖攔住它的法埃爾頂開,雪白的蹄子踩在石板地啪的幾下就沖了出去。    別看它身體龐大,可是奔跑起來的時候卻給人一種極其輕盈的感覺。    它啪嗒啪嗒跑得飛快,像一陣風似的,眼看就要跑出眾人的視線。    唰,緊追而來的利箭宛如疾風,一瞬間就追過了它的身邊。    叮的一聲,深深地釘在雅剎爾身前的樹干上。    它下意識一個剎車,又要掉頭朝另一個方向跑,然而下一秒又是兩箭,唰唰地扎在雅剎爾的跟前。    雅剎爾委屈巴巴地回頭,迎接它的是手握弓箭的少年溫柔的笑臉。    回來,雅剎爾。    白月鹿心不甘情不愿地小跑回來,沖著彌亞委屈地叫了一聲。    彌亞摸了摸它的額頭,哄它:乖,今天不給你吃藥丸,只是檢查一下身體。    這家伙機靈得很,知道今天醫師要來,所以才躲到這里來。    為了防止它又半途逃跑,所以彌亞來接它的時候才特意帶上了弓箭。    聽話,乖乖地跟著法埃爾回去,不然我要生氣了。    雅剎爾瞅著彌亞真的板起了臉,哪怕它個子再大,樣貌再威武,但是在比自己嬌小許多的少年前面,它還是乖乖地點了點頭。    彌亞這才又對它笑了起來,一邊摸著它的頭,一邊看向一旁的黑發侍從。    法埃爾,醫師應該已經到了,你帶雅剎爾先回去。    法埃爾帶著大角鹿以及其他的侍衛離開了府邸,只剩下彌亞和薩爾狄斯兩人。    目送他們離開后,彌亞轉頭瞅向薩爾狄斯,薩爾狄斯唇角上揚,也看著他。    這么看我干嘛?    不用問,我知道,你肯定會陪我去。    薩爾狄斯說,語帶笑意。    你從來都不會丟下我一個人。    雖然這家伙話說得沒錯,但是看著這家伙一臉篤定的模樣,彌亞就是覺得很不爽。    他哼了一聲,撇過臉去。    看著他這幅生氣的模樣,薩爾狄斯卻是笑得更開心了些。    兩人在庭院中等了一會兒,老管家帶著幾位女仆走了出來。    他的確老了許多,就連走路都有些巍巍顫顫的,頭發在陽光下更是白得刺眼。    薩爾狄斯想起五年前老管家雖然年老、但是身姿矯健的模樣,再看到他現在的樣子,心里也不由得有些感慨。    老人仍然是恭敬地低著頭,將一個包裹遞過來。    殿下,祭品都放在里面了。    頓了一頓,他又從身側的女仆手中拿過一個包裹,遞給彌亞。    少祭閣下,這是您最喜歡的甜點。    彌亞接過來,將包裹系在馬背一側,然后翻身上馬。    每次他陪雅剎爾來這里,坐在庭院看雅剎爾撒歡時,老管家都會給他送上茶點,所以他很習慣了。    老人又從另一位女仆手中拿過一個包裹,再度遞給薩爾狄斯。    這是您小時候最喜歡吃的東西,我讓下仆做了一點。    他的手猶猶豫豫地停在半空。    或許您現在已經不喜歡    薩爾狄斯看了老管家一眼,依然沒有開口說話,但伸手拎過包裹,然后翻身上馬。    老人站在原地,仰頭看著薩爾狄斯,因為老邁而略顯渾濁的眼中有著某種說不出的復雜情緒在涌動。    他用嘶啞的聲音說:薩爾狄斯少爺,如果不喜歡吃的話,就不要吃了。    薩爾狄斯隨意嗯了一聲,和彌亞一起縱馬小跑著離開了這里。    跑得老遠后,彌亞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老人仍然站在府邸的拱門之前,似乎是在遠遠地看著他們的背影,那身影瘦小而又佝僂,看起來很是落寞。    彌亞嘆了口氣,轉回頭。    事情到了如今這個地步,誰都有錯,誰都沒有錯。    是是非非,誰又能說得清楚?    只是牽連了不少對此事一無所知而又毫不相干的可憐人。    特勒亞將軍的墓地是灰白色的花崗石建造而成,和他生前的住所很像,只是要小上許多。    波多雅斯貴族的墓地都是在生前建好的,特勒亞將軍的石墓亦是如此。    它矗立在法達加羅河快要抵達卻尚未抵達海洋的一處高高的懸崖上。    和府邸一樣雕琢著紫藤花簇的環形石拱門聳立在墓地之前。    石拱門之后,栩栩如生的石制護墓獸一左一右,神態威嚴地守護在石墓之前。    墓室周圍有數十根圓形的石柱,上面刻著墓主人生前的功績。    這座墓室很干凈,想來經常有人來打掃。    掛在石柱上的飾帶和青枝也沒有干枯或者腐爛,顯然也是定期有人來更換。    只是那座聳立在墓室之前的高大石碑的腳下,是空空蕩蕩的,什么都沒有。    這也是為什么老管家懇求薩爾狄斯來祭拜特勒亞的原因。    因為按照習俗,唯有死者的親人才能給他擺上祭酒和祭物。    這里是河岸邊的高崖地,所以風很大,彌亞站在這里的時候,能感覺到風呼嘯而過,吹過石墓的空隙時發出低低的嗚嗚聲。    這里離王城太遠,周圍是林地,人跡罕至,因此顯得頗為荒涼。    站在石墓前,彌亞左右看了看,在這里,左邊能眺望到波多雅斯王城,右邊亦能遠遠地眺望到廣闊的海洋。    也不知道當初特勒亞將軍將自己的石墓修建在這里的時候,心里在想些什么。    薩爾狄斯抬手,將祭酒撒在灰白色的石碑上,然后又俯身將老管家準備好的祭物擺上。    他蹲在石碑之前安靜地注視著石碑,神色平靜,看不出他此刻的情緒。    好一會兒之后,他抬手,手指輕撫過堅硬的石碑。    然后,薩爾狄斯起身離去,從頭到尾,他都沒有開口說一句話。    彌亞俯身,將點燃的熏香爐放在石碑之下。    輕聲念了幾句讓人的靈魂安息的禱文,他也起身離開。    人死燈滅。    如今在王城之中,已極少有人提到這位四年前死去的將軍。    他生前留下的種種痕跡,都逐漸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散去。    那曾經的輝煌,戰場留下的偉大功績,還有那些不為人知的痛苦    彌亞回頭,最后看了一眼那座矗立在河岸高崖邊的石墓。    他想,特勒亞將軍生前已在執念中掙扎了十幾年,只希望他的靈魂不要繼續陷于執念,從而繼續徘徊于大地之上。    希望他已經放下一切,安然前往了冥神的國度。    石墓一側的不遠處是茂密的叢林,彌亞走進去,看到兩匹駿馬被拴在樹下,悠閑地低頭啃著青草。    而薩爾狄斯則是坐在一顆大樹之下,上半身靠在樹干上,一手搭在豎起的右膝上,另一只大長腿在草地上伸開。    他偏著頭,金發斜斜地滑落在他戴著漆黑面具的那一側,他似乎有些失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彌亞走到薩爾狄斯面前,蹲下來,雙臂抱在膝上,饒有興致地盯著他。    就這么盯了一會兒,薩爾狄斯抬眼。    怎么了?    沒什么。    彌亞歪著頭,繼續瞅他。    只是有點吃驚而已,我以為你不會答應。    薩爾狄斯怔了一下,隨后唇角揚起。    他的容貌本就俊美,當發自內心地笑起來的時候,精致眉眼更是如畫一般,讓他所在的這一處都仿佛亮了起來。    老頭子跟我說過,記恨一個人的前提,是你還牢牢地記著他。    薩爾狄斯說,搭在膝上的手抬起,改為撐起側頰。    他看著彌亞,又笑了一下。    沒意思。    或許就連薩爾狄斯自己也不曾想到,時隔多年,再一次親口說出他少年時最為憎惡的那個男人時,竟是如此的心平氣和。    他都死了這么些年,再記著實在沒什么意思。    他語氣平靜地說。    正好,來和他做個告別,然后就可以徹底把他放下了。    那個男人曾經是年少時他的噩夢,是他最大的陰影。    可是對現在的他來說,那個男人早已不算什么,只不過是個曾經懦弱過的可憐人罷了。    對著一個弱者耿耿于懷,實在是沒意思,所以,算了,這樣就行了。    薩爾狄斯放下手,說,而且    而且?    薩爾狄斯沒有立刻回答,他看著彌亞,微微一笑。    突如其來,他伸手抓住蹲在他跟前的少年的手腕,用力一拽。    毫無防備之下,彌亞被他拽得整個人向前一撲,一下子跌倒在薩爾狄斯身上。    等回過神來,彌亞才發現自己的雙臂無意識向前攬住了薩爾狄斯的肩。    而自己的身體落在薩爾狄斯雙膝之間,上半身更是整個兒都趴在了薩爾狄斯的胸口。    這姿勢實在是太曖昧太微妙,讓彌亞的頰不由得一燙。    他趕緊雙手一撐,試圖從薩爾狄斯身上爬起來。    可是好不容易將其摟入懷中的薩爾狄斯又怎么會輕易讓彌亞逃走。    彌亞剛剛用雙手撐起上半身,他左手一抬,一把按在少年的后腰上,將那纖細的腰緊緊地環在自己強而有力的手臂中。    如此一來,就變成了彌亞趴在薩爾狄斯身上,雙手撐起上半身,與薩爾狄斯面面相對的姿勢。    彌亞郁悶地瞪了薩爾狄斯一眼。    薩爾狄斯卻是笑得開心。    老頭子還說,一個人的心就跟生命一樣,都是有限度的,這邊占據得多一點,那邊就會少一點。    他抬起右手,骨節分明的手指撫在彌亞的頰上。    長年握著槍桿的手指有著一層繭,很是粗糙,撫在臉上癢癢的。    薩爾狄斯看著懷中的人。    銳利的眼角展開柔軟的弧度,他注視著彌亞的目光仿佛沉溺著深海中無盡的溫柔。    我心里的地方很寶貴,只想裝著我最珍貴的東西。    他的聲音低沉,滲入耳膜,仿佛能浸入人的心底。    細碎的金色發梢將點點金光映在眼底,異色的瞳孔瀲滟如映著星光的寶石。    它只映著眼前少年的身影,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所以,我想丟掉那些不必要的東西,然后,把多出來的地方全部都給你。    他的手指從彌亞頰邊滑下來,指尖輕輕捏起那長長的耳墜的金色流蘇。    他說:我想裝在心里的人,只有你。    或許是縈繞在耳邊的低沉聲音太溫柔。    或許是注視著自己的那雙星辰般的異眸太溫柔。    或許是沐浴在陽光下的那張臉太過于俊美。    彌亞剎那間竟是失神了一瞬,有些茫然的、怔怔地看著薩爾狄斯。    直到薩爾狄斯抬起頭,似乎想要吻他的時候,他才陡然清醒過來,下意識向后一個后仰,掙開了薩爾狄斯的懷抱。    呃、那個、我有點餓了,我去拿點東西吃。    結巴了兩句,彌亞像是在掩飾什么一般匆匆地站起身,轉身走到一旁的駿馬那里去拿食物。    薩爾狄斯沒說什么,他只是笑著,看著背對自己的少年那從淡金色的發絲中伸出來的變成粉紅色的耳尖。    他并不著急。    他享受著和彌亞在一起的每一時每一刻。    和彌亞的記憶比什么都還要重要,所以,其他的那些不好的記憶,已經不重要了。    他想,只要彌亞一直在他身邊,因為幼時的經歷而深藏在心底深處的那些不好的、陰暗的東西,他都可以像今天一樣,全部放下。    只要他最珍視的這個人像現在這樣,一直陪伴在他的身邊的話    風掠過叢林,茂密的樹冠搖晃著發出沙沙的響聲。    透過枝葉落在草地上的光斑也隨之晃動著。    兩個食盒擺在草地上,一盒是甜點,一盒是切開成一片片的醬汁rou卷,灑滿了紅紅的辣椒粉和孜然粉。    薩爾狄斯拿起一塊醬汁rou卷,看著身邊的彌亞一口一個的吞著甜點,看著少年那粉紅粉紅的耳尖兒,只覺得心里軟成一團。    若不是不想嚇到彌亞,他真想湊過去,親親那粉嫩粉嫩的耳尖兒。    最好還能輕輕咬一咬    薩爾狄斯趕緊吞了幾個醬汁rou卷,咀嚼咀嚼,磨磨癢癢的牙齒,壓下這個沖動。    他一邊吃,一邊開口說道:其實,我現在多少也有點理解他的心情。    ???    就算知道對方并不愛自己,也想要將對方囚禁在自己身邊。    小時候我只覺得他活該,明明痛苦,還死死地抓著不肯放手,那都是他自找的。薩爾狄斯低聲說,不過現在我明白了再怎么痛苦,也比不上失去的痛苦。    所以,在注定要失去母親大人的時候,他才變得那么瘋狂    他撇了下嘴。    不管怎么說,就算可憐,他也是個懦弱的家伙,居然連爭奪的勇氣都沒有。    薩爾狄斯如此說著,抬頭,異色雙瞳映著身邊少年的影子。    他的眼底滿滿都是亮光。    如果是我,如果有人想要從我身邊奪走你,我就算和那個人同歸于盡,也絕不會讓你離開我。    他笑著說,聲音很輕,卻字字重若千鈞,透著某種莫名強大的力量。    那話語中強烈的獨占欲和情感讓彌亞胸口一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