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9)
顧重陽掃了他一眼,似乎認出來他是師遠洋比賽時的omega室友,移開視線隨意點了下頭。 蘇荷莫名覺得這人身上透著一股寒氣,讓人條件反射想逃跑。 不過本著友好的態度,他還是說了句:它好像損壞蠻嚴重的,許老師說至少得三周才能修好。 顧重陽冷淡地嗯了一聲,開始閉目養神。 見他不太想搭理自己,蘇荷只好走了。 不知道為什么,他總覺得師師的男朋友似乎不太關心那個機甲。 沒道理啊,明明師師看起來一副很著急的樣子。 師遠洋從監控室出來時,整個人都有點恍惚。 許攸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沒事的,你相信我的技術,我一定把它完完整整地還給你。 師遠洋還是覺得心口很堵,他沒想到404會損傷的那么嚴重,連備用中樞系統都被破壞了。 保護系統的蓋子碎的四分五裂,上面的所有數據都流失了。 不過幸好他當時設置了三個中樞,最核心的智能系統并沒有遭到破壞。 而許攸也很有原則,沒有去動那個系統。 許攸又說:其實這很正常,它被大口徑炮.彈當胸穿過,沒有炸成一塊一塊的已經是很不錯了。 師遠洋不禁心生疑惑,404從出廠到現在,每次逃開射擊都能百分百成功。 難道是它的注意力被分散了,所以才沒逃得開? 他對許攸道:謝謝你,許助理,這段時間要辛苦你了。 許攸對他一笑,伸手想拍他,但想了想還是放下手。 他神神秘秘地壓低聲音道:別跟我客氣,都是你那個男朋友的功勞。他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直接跟上面通氣,不準我們多問、多研究,讓實驗室一修理好就把它送出去。 師遠洋心里一暖,隨后又一緊。 他不知道顧重陽有沒有為了這件事,向顧梟做出讓步。 畢竟404想傷害的是國防部的人。 你記得路吧,我就不送你過去了,免得你男朋友又吃醋。許攸對他道,還有,馬上就要初選了,期待你的表現哦。 師遠洋再次鄭重地向他道謝,這才回到實驗室門口。 然而走廊上卻沒有顧重陽的身影,只有一個身材高大的軍官。 師遠洋隱約認出這人是顧梟的手下,之前他剛和顧重陽在一起的時候,在教學樓下面見過他。 那人看到師遠洋后,舉步朝他走了過來。 他肩上是大校軍.銜,氣質卻文質彬彬,不太像武將。 鼻梁上戴著眼鏡,看起來三十出頭的樣子,對師遠洋道:師先生,我是秘書處處長宋權。顧少還有點其他事要處理,讓我來送您回去。 他去哪里了?師遠洋有點擔心。 宋權說:您不用擔心,只不過是和家里長輩敘敘舊罷了。 他越是這么說,師遠洋越是不可能安心。 顧重陽唯一的長輩就是顧梟,他哪里會有什么好心思。 不過這里是軍事重地,師遠洋也沒有辦法把他叫回來。 他看了看眼前的人,說實話,他寧愿自己坐列車,也不愿意坐這人的車。 但這人都說了是顧重陽讓他來的,他也只得同意。 既然這樣,那麻煩您了。 不麻煩,請跟我來。宋權做了個邀請的手勢。 師遠洋跟著他上了一輛車牌是006的車,他直覺這種車牌能在所有道路上橫沖直撞。 比如那個司機,根本不看大門口的護欄和紅綠燈,因為警衛一早就打開護欄在旁邊敬禮了。 這個秘書處處長竟然還有心情和他聊天:師先生的父親也是軍隊出身吧? 師遠洋謹慎地說:早年就退役回地方了。 能生出師先生這樣優秀的孩子,想必令尊也非常英姿颯爽。宋權微笑道。 師遠洋被他的彩虹屁夸得渾身不自在,這人看起來和顧梟完全不是一個風格 他悄悄地瞥了眼宋權,忽然覺得他的眼睛有點熟悉,但又說不上來是哪里熟悉。 宋權看見他的小表情,笑容愈發擴大:師先生,您不用這么拘束?,F在顧少和首長的關系已經有所緩和,首長不會再為難您的。 師遠洋睜大了眼睛:他們 宋權點了點頭:顧少已經決定這周搬回老宅住了。 師遠洋的神經陡然繃緊。 顧重陽要搬回去 這是什么意思,他準備向顧梟妥協了? 還是說,顧梟真的把上次逼自己退賽的事情告訴他,威脅他向自己讓步? 宋權看了看他道:您看起來似乎不是很高興啊,這不是一件皆大歡喜的事情嗎。 是的,那恭喜首長了。師遠洋的眼神暗了暗。 宋權無聲地笑了笑。 首長辦公室。 顧梟正在沏一壺琥珀色的茶,隨著熱水的澆灌,茶葉慢慢地舒展開四肢。 房內頓時茶香四溢。 桌上放著幾張卡,和一串鑰匙。 顧重陽陰著臉坐在他對面,拳頭死死握緊。 顧梟倒滿一杯茶,推向他道:東西都還給你,這周末我讓阿權去接你回來。你要是想住在之前的公寓里也行,不過至少每個月得回家一趟。 他的語氣慈愛而平和,像極了一個關愛兒子的父親。 顧重陽好像在竭力忍耐著什么,半天才動了動嘴唇道:只要我按你說的做,你就不會再動他? 顧梟冷笑了一聲:別說的好像我在逼你一樣,為了一個omega,值得影響我們父子的關系嗎。 顧重陽目光銳利地看著他:你難道不是在逼我嗎?暗中向聯賽負責人施壓,從律師那里換走母親的遺產,這不是逼我是什么! 顧梟瞇起眼睛道:我最后說一次,不要再三挑戰我的底線,也不要讓我失望。 顧重陽憤怒地站起來,一把摔碎了眼前的陶瓷杯,轉身步伐很重地走了出去。 顧梟沉下臉,兀自舉起茶杯喝了起來。 從首長辦公室出來后,顧重陽重重地呼出一口氣。 他走到地下車庫,用剛拿回來的鑰匙找了輛車開,徑直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和剛才在辦公室里判若兩人,他的臉上完全看不出一絲發怒和不甘的痕跡。 他按下電梯,口袋里的通訊器響了起來,不是他常用的那一臺。 顧重陽接通未知來電,放到耳邊:喂。 喂,顧少,人已經安全送到了。那頭響起宋權的聲音。 顧重陽一挑眉,嗯了一聲,隨即不再說話。 過了一會兒,宋權笑了一下道:顧少,你不解釋解釋,為什么要把我拖下水嗎?昨晚我根本沒有去找過你。 顧重陽反問他道:你不解釋解釋,為什么沒在伯父面前揭穿我嗎? 那頭再次安靜了。 顧重陽的嘴角露出一絲笑容,對他道:我覺得,還是等你想清楚怎么說之后,再和我聯系吧。 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電梯門開了,他用瞳孔識別打開公寓大門,走了進去。 這是阿宥之前給他留下的復式公寓,房子占地很大,裝修也是他喜歡的簡約黑白風。 智能燈光亮起,他從吧臺的酒柜里抽出一支酒,拿了個杯子,然后走向二樓的書房。 按下指紋后,書房門緩緩打開。 正對著雙開大門的,是他的書桌。 而此時,書桌周圍從天花板處落下了四面防.彈玻璃,里面赫然坐著一臺完好無損的機甲。 正是404。 第37章 他迫不及待想見到他,一 顧重陽走進書房,隨意踢了一腳門讓它關上。 拉開椅子坐在404面前,將酒和杯子放在了桌上。 水晶吊燈發出白亮的光芒,將每一處角落都照得非常清晰。 他打開塞子,往杯里倒了些琥珀色的酒液,端起來晃了晃。 404全程都面無表情地看著他,雙手放在膝蓋上,沒有任何動作或者表情。 顧重陽將酒杯抵在唇邊,望著他道:你猜我在想什么。 想我到底是誰創造的,想如果把我和顧梟連接試試,會發生什么。404冷冷地說,我勸你別動這個念頭,我不是什么人都能連接的。 顧重陽放下酒杯,拍了拍手掌道:真是使人驚嘆的黑科技,你讓我愈發好奇了,怎么辦。 404說:人類的創造力是無窮盡的,不用太過好奇。昨晚我幫你試了一個人,你就要按照所承諾的,瞞住小主人我的下落。 它連接過顧重陽,昨天跟了他一路后,終于讀到他內心所想。 404的讀心并非肆無忌憚,越是精神力等級高的人,越難讀到他的想法。 至今為止,它也只在顧重陽心猿意馬的時候,得以窺探過一次。 顧重陽在找一個人。 一個他父親的敵人,同時也是他懷疑許久的人。 那人就是宋權。 宋權跟在顧梟身邊接近二十年,檔案處卻沒有他詳細的資料。 這人的經歷從十歲開始,就被完全抹掉了。 顧重陽一直以為這件事是顧梟干的,直到前段時間在核驗阿宥的遺物時,才發現不對勁。 她留下一本顧重陽從未見過的相冊,相冊里面,有個比她年幼的男孩,陪伴在她左右。 那個男孩的眼睛和她很像,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顧重陽開始心生懷疑,這個男孩不可能是她另一個兒子,因為兩人的年齡不匹配。 那還有一種可能,就是阿宥其實有個不為人知的弟弟。 突然間,宋權的雙眼劃過眼前。 顧重陽之所以從未覺得他阿宥相像過,是因為他的五官確實不像。 阿宥下巴尖細,瘦長臉,他臉型偏方正。阿宥的鼻子小巧精致,他有點鷹鉤鼻。 總之二人的長相完全不像,唯獨那雙眼睛。 經過昨晚的事,他冒險走了一步棋。 如果宋權出賣他,那他只需要對顧梟說404有危險性,自己用國防部的名義將它逮捕歸案,然后把替身交出去。 如果宋權幫他壓下這件事,那就說明他必定和自己有什么利益關系。 404注視著他道:你表面假意順從顧梟,實則卻想讓他的心腹反水,這樣的舉動有多危險,你不會不知道。所以,別讓小主人趟這趟渾水。 它咽下了下面一句他已經為你失去的夠多了。 和師遠洋一樣,它無法運用自己的預知能力來改變事件,但它也不會看著顧重陽再次遭遇不測。 因為那樣的話,它的小主人又要心碎了。 顧重陽從來不是個會被人威脅的人,更何況是機甲。 他敲了敲桌面,看向防.彈玻璃:看起來你不是很清楚自己的處境,你可以試試,能不能在我擊中你的中樞系統之前,打碎這個牢籠。 404狠狠地瞪著他,盡管它不應該有表情,但它的眼神的確不是善類。 這種感覺又讓顧重陽覺得自己像在照鏡子。 他饒有興趣地說:有時候我真的覺得,你很像我,而且你的出廠日期和我的生日是同一天。到底是哪位偉大的機甲師,才能創造出你這樣的機甲。 404的眼神越發寒冷,它最不喜歡的就是被說像眼前的人。 師遠洋這么說,南琛也這么說。 它猶記得南琛最后一次去星際監.獄里看它,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個壞掉的玩具。 白發蒼蒼的老人搖了搖頭,長嘆一聲道:我那傻徒弟,他最不應該的就是創造你,你真的和那家伙一模一樣。都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404低垂著頭,好像情緒極其低落。 顧重陽說道:你為什么要瞞住師師,像你這樣的智能機甲,我不覺得你會輕易順服人類。 404輕聲說:因為他救贖過我。 救贖了它殘破的身體,也救贖了它的殘破的靈魂。 哦不,機器是沒有靈魂的。 應該說,它殘破的信仰。 顧重陽的眼中閃過一絲冷意, 只是因為這個? 因為他很死心眼,只要我不出現,他就會不停找我,甚至不惜賭上自己的安全。 還因為他討厭我了。它慢慢地說,他覺得404做壞事了,404不是個好機甲。 不知道為什么,當它說到這句話的時候,顧重陽瞬間想到了師遠洋對他說過的話。 第一,不準做壞事。 第二,好好學習。 住手,快停下!不要一錯再錯了! 那一剎那,他幾乎有種自己就是404的錯覺。 他做了壞事,成了萬人唾棄的罪人。 他不敢見師遠洋,生怕怕師遠洋用和別人一樣恐懼、嫌棄的眼神看著他。 海邊的浪潮席卷岸崖,曇花間的蝴蝶輕輕扇動翅膀。 頃刻間,思緒與記憶交接。 無底洞般的震撼與驚恐籠罩了他的心扉,那一幕幕如同過眼云煙般飛速閃過,快到抓不住。 顧重陽猛地一抬手,打翻了酒杯。 琥珀般的酒灑了一桌。 他的胸口劇烈起伏,兩眼望著那打翻的酒杯喘著氣。 瘋了嗎。 他為什么會產生那樣的想法 絕對是瘋了。 他倏然站起身,俯視著404,冷硬地說道:你待在這里,哪里也別想去。既然你不想讓他知道這些,就管好自己的言行。 404似乎已經極受打擊,甚至沒有還嘴。 在離開之前,顧重陽停下腳步道:最后一個問題,你到底是不是我伯父,或者他派人制造出來的? 他補充道:回答是,或不是。 總昨晚到現在,他已經發現,只要自己問一個問題,404不想回答的時候,他都會回答擦邊答案,或者直接說不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