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可能喜歡我 第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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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先生,我們畢竟不能確認您和那位小姐是不是真的認識……” “她姓孟,”周雋看了眼對面在調蘸料的簡丞,掌心松松握著手機,語氣帶著從容不迫的輕緩,“今晚穿了一條很漂亮的霧霾藍西裝裙,和她的朋友坐一輛白色panamera來到你們店里,就在三分鐘前,她給我拍了她桌上的餐點,我沒記錯的話,她的右手邊擺了一碟牡丹蝦刺身,左手邊是一碗涼拌海草——現在可以確認了嗎?” 那頭服務生說了句“稍等”,過了會兒回話過來:“先生您好,我們可以給您提供信息了,請問您這邊需要包廂號是為了……” 周雋垂眼笑了笑:“我想預訂她隔壁的包廂,給她一個驚喜?!?/br> 第3章 他 一頓日料吃到尾聲,孟疏雨也就剝了兩只牡丹蝦,喝了幾杯梅酒。 陳杏看她沒什么胃口,一個人努力光著盤。 這家店的榻榻米包廂之間沒有厚實的墻,只隔一道薄木板,附近偶爾有笑聲傳過來,襯得兩人這兒安靜得更加慘淡。 “你不也說了嘛,那人和簡醫生最近幾年聯系不多,”陳杏邊吃邊安慰孟疏雨,“這種有點生疏的老同學一般都會顧忌對方面子,不會把你那些難聽話直戳戳說出去的啦?!?/br> “但愿吧?!?/br> “那你倒是別喪著個臉了!” “我只是在想,”孟疏雨眼神空蕩蕩地盯著面前的杯子,“我對簡丞到底為什么說沒感覺就沒感覺了呢?” “這就得問你自己了,你這從喜歡到不喜歡總有個契機吧?” 孟疏雨眨了眨眼回想起來。 要說和簡丞最初的交集,其實應該追溯到九年前的夏天。 那時候是高一暑假,有天她跟著爸媽去簡家做客。 大人們在客廳聊著她參與不上的話題,她聽得犯困,一個人去私房院子里的花園閑逛,開始還覺得新鮮,來回走了一圈又無聊起來。 無趣到和花花草草說話的時候,她在花園的秋千上看到了一本博爾赫斯的詩集,是她當時讀不太懂的外文原本,不過書里有一部分手寫的中文翻譯。 她翻了幾頁,覺得字跡大開大合得漂亮,翻譯的用詞干凈又浪漫,坐在秋千上看入了迷。 等爸媽來帶她回家,她才記起問:這書怎么憑空出現在秋千上?她第一次經過那里明明還沒看到呢。 四個大人都沒離開過客廳,估計是在樓上書房忙功課的簡丞來過花園,看小姑娘無聊給她放的吧——他們這么說。 這是孟疏雨對簡丞留下的第一個好印象。 不過當年畢竟還小,這點好感并沒有催生出多的情愫,她只是在簡叔叔的客套下把那本詩集帶回了家,從此愛上了博爾赫斯。 因為年齡差距,她和當時玩不到一塊兒的簡丞也沒再多聯系來往。 直到今年夏天,兩邊爸爸聊起自家孩子“總也不找對象”的事,一拍即合地給她和簡丞牽了線。 簡丞長得挺好看,又有一層醫學精英的光環,再疊加上博爾赫斯的濾鏡,時隔多年正式認識的第一面,孟疏雨就對他有了點一見鐘情的感覺。 因為簡丞這人分寸感強,比較謹慎,一開始反而是她更主動聯系他。 孟疏雨回想著說:“我找過他幾次之后他也主動起來了,接觸這一個多月吧,我倆每周有規律地見個兩次,感覺都挺好的,就是前陣子有天晚上一起壓馬路的時候,他跟我講了句土味情話,我忽然覺得……覺得他怎么土油土油的……” “情話再土,只要是喜歡的人講都好聽吧?這鍋土味情話可不背啊?!?/br> “可我……” 本來畢竟是沖著博爾赫斯去的嘛——孟疏雨想爭辯,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好吧,就是我渣?!?/br> “可能也不是,疏雨,其實以前我就有點懷疑……”陳杏糾結地看著她,“你聽說過性單戀嗎?” “什么戀?” “性單戀,”陳杏搜到資料,把手機遞給孟疏雨,“就是不希望自己喜歡的人喜歡上自己的那種人?!?/br> 一層薄木板之外的隔壁包廂—— 端坐在桌前的男人眉梢一抬,輕輕擱下指間的茶杯,交握起雙手,有了點洗耳恭聽的架勢。 * 看完資料,孟疏雨才聽懂了陳杏的繞口令。 大致來說,“性單戀”是一種有點畸形的情感狀態。 這類群體會像普通人一樣對人產生喜歡,也會主動追求自己喜歡的人,可一旦對方給予他們明確熱烈的情感回應,也就是所謂的“追到手”了,他們的喜歡就會戛然而止,對人家興趣減淡都算輕的,甚至有的會反過來厭惡對方。 既渴望浪漫的愛情,又在潛意識里排斥親密的關系,所以性單戀者長期處在對戀愛的幻想里,卻很難談上真正的戀愛,哪怕和人交往也只能維持短短一段時間。 “……”孟疏雨緩緩抬起頭來,“這不就是我本人嗎……” “是吧,你突然對簡丞沒感覺,就是從確定他已經喜歡上你開始的吧?” 孟疏雨在漫長的沉默之后遲疑著點了點頭。 準確地說,豈止是簡丞。 “還有我大學里那個撲克臉學長你記得嗎?”孟疏雨皺著眉回憶起來,“一開始也是我先主動的,結果等他不高冷了,跟我賣了個萌,我好像突然就對他沒興趣了?” “我們學院那院草也是,剛認識的時候覺得那張臉夠我看一輩子,性格也又酷又拽的,后來怎么回事來著,哦,他第一次約我看電影那天拉肚子了,回去以后我也不知怎么就嫌棄上他了……” “還有我們公司那個hr,學識又高眼界又開闊,面試的時候對我特別溫柔,等我進公司以后也很照顧我,每次一講大道理我就聽得小鹿亂撞,眼看要成了吧,有天中午散會他請我吃簡餐,看到他啃雞腿的樣子,我這少女心又死了!” 孟疏雨掰著指頭,數著一任任被“槍斃”得莫名其妙的曖昧對象,越想越覺得像那么回事。 賣萌錯了嗎?人家想買的還排著隊呢。 拉肚子錯了嗎?再帥也不能違背生理學吧。 吃雞腿錯了嗎?雞聽了這話都要跟你急! 他們當然都沒做錯什么。 只不過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背后都有一個同樣的契機,那就是她和對方的感情達成了雙箭頭。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這些年閱男無數卻還是個母胎solo,可能是因為……”孟疏雨不可思議地問,“我有???” * 孟疏雨的心情實在太復雜了。 自以為這些年活得瀟瀟灑灑,永遠是她選別人。 現在突然有人給她當頭一棒,說她其實沒得選,因為她根本談不成戀愛? 難怪在她這兒吃癟的那些男人后來一個個都遇見了自己的truelove,這兩年陸陸續續訂了婚領了證。 只有她,依然在七夕節收到朋友點給她的孤寡青蛙。 孟疏雨茫然地喝著酒,有點看不明白這個世界了。 陳杏本來只是給她提供個解決感情問題的新思路,沒想到她借酒澆愁起來了。 看她跟侍應生要了一盅又一盅梅酒,陳杏開始還想攔,想想又算了:成年人還沒點買醉的權利了嗎? 只在她越喝越急的時候提醒了一句:“這純酒度數高,你慢著點,我開車不喝酒,沒人和你搶?!?/br> 孟疏雨低低“哦”了一聲,喝空第五盅的時候眼眶已經泛了紅,看起來是上頭了。 她擦了擦冒淚花的眼:“你一會兒開車把我送回家,我這么漂亮……可不能給人撿尸了?!?/br> “行行行,肯定保證你的安全?!?/br> 孟疏雨放心地點點頭,又一把抓住陳杏的手腕:“等會兒,明天周幾啊,用不用上班的?”不等陳杏答又自顧自搖搖頭,“算了,我得了這病都要孤獨終老了,賺那么多錢也花不光,不上就不上了吧……” “哎呀你振作點!這世界上又不是只有找對象才花錢?!?/br> “但我現在不想給這個世界花錢了!陳杏,你懂這種感覺嗎?就是,就是好像這一刻世界還是世界,我還是我,可我跟這個世界突然沒有關系了……” 陳杏木著臉搖頭:“對不起,我不懂這么非主流的感覺?!?/br> “非主流怎么了?傷心還要分主流和非主流,你也……也太嚴格了?!?/br> 孟疏雨嘀咕著趴下來,酡紅的臉頰貼上涼絲絲的桌板,輕輕蹭著解熱。 “陳杏,你說為什么……為什么我喜歡的人老是這么快就喜歡上我了,害我一下子不喜歡他了!怎么就不能有個男人既帥到讓我腿軟,又不把我放眼里呢?” 陳杏一噎:“有了你要怎么?” “那我就可以一直喜歡他了嘛……” 陳杏無語地翻了個白眼:“真碰上這種男人你就知道哭了?!?/br> 孟疏雨大方地擺擺手:“能讓我哭也是他的本事,我孟疏雨就喜歡有本事的男人!” “……” 陳杏不想給不清醒的人陪聊了,倒了杯水解渴。 沒想到涼水一下肚,肚子突然疼了起來。 看孟疏雨趴在桌上,陳杏拍了拍她的肩:“我去趟衛生間,你一個人老實待會兒啊?!?/br> 孟疏雨比了個“ok”的手勢。 陳杏拉開包廂的柵欄門,匆匆走了出去。 孟疏雨和桌子繼續溫存了會兒,感覺桌板也變熱了,嫌棄地直起身來,抓過手邊冰涼的瓷酒盅貼上臉頰,正舒服地喟嘆,忽然透過柵欄門瞟見走廊里的過路人。 木門外,那身材瘦高頎長的男人穿了一身熨帖的黑色西裝,路過她包廂前,偏頭朝她看來一眼。 一站一坐,隔著懸殊的高下距離,這目光落得沉甸甸的,像一下子打在人天靈蓋上。 一瞬間,有什么融化在雨幕里的畫面在孟疏雨眼前重新浮現。 在男人即將抬腳離開的那刻,她一骨碌爬起來撲到了門邊:“站??!” 周雋停住,轉過身來。 孟疏雨左手握著酒盅,右手扒著門,從柵欄縫隙里仔細辨認了會兒,一把移開了門:“就是你,逮著了!” 男人的臉龐完整地露了出來—— 眼窩深邃,鼻梁高挺,一雙劍眉斜飛入鬢,薄唇曲線分明,人中清晰深陷。 光用眼睛看這張臉,就好像能聞見爆破溢散的荷爾蒙。 孟疏雨抽了口氣,慢慢吞咽了下:“哦,這么好看呢,怪不得簡丞不給我電話……” 周雋揚了揚眉:“還有這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