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臺 第14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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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曾,可能是賊人狡猾,末將等正待去別處搜尋?!?/br> 祁銘道:“六宮戒備森嚴,賊人豈能輕易闖入?殿前司接到消息,怎么都該先核查才是,萬一有人捕風捉影,白白惹得六宮人心惶惶,今日驚動殿下,他日還要驚動官家與皇后娘娘么?” 祁銘出身殿前司,與眼前這位禁衛長十分相熟,他為人和善,很少這樣厲聲說話,禁衛長知道他是在提醒自己昭王殿下的不悅,再次誠懇賠罪,稱是回去后必定會仔細核查消息來源,帶著人退下了。 禁衛們一走,祁銘道:“屬下這就帶人去找少夫人?!?/br> 謝容與卻道:“不必,她已經離開了?!敝贿@么一會兒,他就想明白了青唯此舉的用意,吩咐道,“派人去殿前司,把今夜遞消息的人揪出來?!?/br> 青唯在宮外暴露了蹤跡,躲來宮中是為避開追捕她的侍衛,她素來膽大心細,如果不確定他在昭允殿,她一個重犯,怎么可能在宮中久留呢,她一定用了什么法子,得知今夜昭允殿無主,早在禁衛趕來搜宮前就走人了。 再者,武德司說白了,就是個看門的衙門,紫霄城門、上京四方城門、乃至于京郊附近各處關卡禁障都由他們守,眼下集中兵力搜捕重犯,難道差事不辦了?青唯躲上這么一時,武德司搜不到人,自然撤去了。 謝容與出了宮,徑自上了馬車,似想起什么,撩起車簾吩咐祁銘:“找幾個你在殿前司的故舊,讓他們以‘誤傳消息’為由,給武德司使點絆子?!?/br> 馬車往江府而去,謝容與手中握著竹扇,閉上眼,在車室中深思。 江逐年年初從翰林遷任禮部員外郎,一開春便去慶明、寧州等地開辦學府了,只是,即便江逐年不在,小野也應該猜到他在江家等她。她孤身一人,在京中無處可去,只要武德司的人馬撤了,她應該會去江府。 馬車很快在府門口停駐,德榮等人聽到動靜,迎來府外,見是謝容與,都愣住了,“公子今夜怎么這么早,小的還說去宮門口接……” 話未說完,謝容與“嗯”一聲,疾步掠過他,匆匆往東院去了。 德榮見他這副形容,本要跟去,倏忽間意識到什么,驀地頓住步子,把跟來的朝天,留芳等人一并攔下了。 東院靜悄悄的,正房里連燈都沒點,謝容與覺得青唯應該在的,推開正房的門,輕聲喚了句,“小野?!?/br> 房中無人應他。 月色清涼極了,雙目適應了夜色,能辨清屋中所有事物的輪廓,屋中的確無人。謝容與正待去鄰院找,正這時,后窗處傳來一聲響動,謝容與怔了怔,大步過去,把窗牖拉開,秋風灌窗而入,正在翻窗的女子頃刻間與他撞了個正著,她穿著一身黑袍,茂密的青絲束成馬尾,在夜風中洶涌成濤,可能沒料到他這么快開窗,目色居然有點茫然。 謝容與一下笑了,“門都不會走了么,怎么翻窗?” 鏤花窗扉像是古畫的畫框,框住一個清逸俊朗的公子,公子一別數日,這一笑,比月色還溫柔,青唯愣了一下,一時竟沒說出話來。 青唯其實一刻前就回來了,曹昆德賣過她一次,她吃一塹長一智,怎么可能被賣第二次?離開東舍,她并沒有走遠,長公主和小昭王只要有一個在昭允殿,墩子必然不會通風報信,因為哪怕引來禁衛,頗于昭王之威,也不敢搜宮,反之,墩子如果報信,則說明昭允殿今夜無主。青唯在宮墻后等了一會兒,墩子果然急匆匆出來了,青唯當機立斷,立刻離開紫霄城。 是時宮外的武德衛也撤了大半了,青唯回到江府,卻沒有走正門,一來擔心武德衛掉頭回來,二來,可能是近鄉情怯吧,哪有她這樣,官人才到京半月,就追著上京的娘子呢。她打了后院井水,洗干凈臉上的易容,剛在后窗下貓下身,就聽到院中傳來腳步聲,有人推門喊小野。 她應該應一聲的,應該像他說的走正門的,可能是情怯心急,下意識就翻了窗,眼下與他對面撞上,青唯怔了許久,喊了一聲:“官人?!?/br> 上回在脂溪礦山匆匆一別,她最后也是喊了這么一聲。 這兩個字被秋風送入耳,落在謝容與的心里,就像有什么神力一般,她每喊一次,就攪得他心神紛亂。 謝容與沒有回答,勾手攬過她的腰身,俯臉而下。 像一點秋涼落在塵封已久的佳釀,壇口紅綢輕起,散發出的酒香裹著秋涼蕩進周遭,變作醉人心神的瓊漿。瓊漿里透著非常柔和的蜜意,漿液的濃度卻不低,隨著他在她唇齒間分花拂柳,這酒卻越吃越烈,烈到即便她坐在窗欄上,也要勾手環住他才能保持平衡,烈到往來呼嘯的風聲她都快聽不見,只聽見彼此間愈來愈粗重的呼吸。 終于,謝容與稍稍松開她,抵著她的額頭,喘著氣的聲音略帶笑意,“今夜娘子身上方便么?” 然而還不待她答,他便將她托著抱起,往屋中走去。他都知道的,她敢這么撞上門來找他,必然算過日子。屋中黑漆漆的,秋風把一切事物的輪廓都吹得模糊,青唯伏在謝容與的肩頭,輕聲道:“可是我還沒沐浴……” 謝容與把她放在榻上,俯下身來,雙唇落在她的額稍,然后移向眼瞼,“我也沒有,待會兒一起……” 風聲往來呼嘯,整間寢屋都像沉入了湖底,周遭清波蕩漾。 青唯一忽兒覺得自己是將在黎明盛開的野薔薇,在暗夜里剝落殘瓣,綻開新苞,一忽兒又覺得自己變回了辰陽山間小鳥兒,天上陰云密布,一場雷劫降至,滂沱的雨水將她淋得狼狽,以至于它不得不褪去外衫,等到雷劫過后化鸞時長出新的彩翼。 而他的吻,就像有魔力一般,每每落下,都能讓天劫到來前的驚悸減少一分。 她勾手攀住他的肩頭。 她說過她不怕疼,刀斧加身未必能令她皺一下眉。但是這一次是不一樣的,仿佛是青鳥在等到天庭宣判的結果,仿佛野薔薇即將迎來二十年來最刺眼的日光,好像去年她坐在這里,同一個地方,等著一雙持著玉如意的手來掀起自己的蓋頭。 一個又濕又熱的吻落在她的耳廓,伴著他的囈語:“小野……” 緊接著天劫就來了。 疼是一定的,嚴陣以待讓她緊張得無以復加,腦中甚至有很長一段時間的空白,好像置身于冬日的茫茫雪原上。 謝容與發現她在顫抖,一時間竟不忍動,輕聲喚:“娘子?!?/br> 許久,青唯才模糊地“嗯”了一聲,她收拾起散落的神魂,睜開眼,眼神漸漸聚焦,她勾著他的脖子把他壓低,在他唇角一吻,謝容與嘆息一聲。 嘆息落下,丈尺床幔也落起春雨,雨水滂沱,掀起澎湃的浪像漲了潮,潮水幾無邊際,漫過整個秋夜,漫過她千里奔赴而來的上京城。 第181章 青唯也說不清自己是何時睡著的,她累極了,連沐浴都是謝容與幫她的。水中一番癡纏,撈起來時精疲力盡,恍惚間,她記得謝容與拿被衾將她裹了,小心放在了坐塌上,喚留芳和駐云進屋收拾床榻。 青唯其實很容易驚醒,尤其房中有人走動,或許是駐云和留芳的動作很輕,又或許是她從未感受過這樣的疲憊,仿佛一只河魚誤入江海,海水漲了潮,澎湃的浪頭一陣一陣拍過,渾身上下被下了軟骨散,很快便睡了過去。 起初是淺眠,她想起去脂溪前,謝容與尋了個吉日,把他們的事告訴父親母親。岳紅英葬在辰陽的山中,牌位還沒來得及立,溫阡的尸身后來被朝廷找到,埋在了崇陽縣的“罪人邸”,青唯無法將其帶出,謝容與于是請專人刻了牌位。牌位擱在香案前,青唯和謝容與雙手持香,謝容與說了什么她在夢里記不清了,依稀是娶她為妻,就會一輩子待她好的意思,倒是岳魚七立在一旁,吊兒郎當的一句話讓她至今記憶猶新,“這野丫頭管束不住,這幾年流落在外,自作主張嫁了人,連我都沒知會一聲,您二位若不痛快,只管教訓,偶爾托個夢,夢中拿鞭子把她狠狠打一頓,我絕不攔著?!?/br> 青唯被他這一句話激得愣是一句話私心話沒說出來,心里毛毛的,跟著謝容與拜了三拜,匆匆說了些“女兒不孝”等禮數周到的話就退下了。 可是今夜在夢中,她忽然又回到了三個月前,她給溫阡和岳紅英上香的祠堂里,祠堂有專人照看,案上的瓜果是新鮮的,周遭打掃得一塵不染,只是牌位前的香快斷了,青唯順勢取了一根新香,在燭上引了火,恭恭敬敬地拜下,“阿爹阿娘,上回阿舅在,小野怕他笑話,沒和你們多說,你們莫要怪罪。你們不用擔心,小野這幾年雖然吃了點苦頭,也長了許多見識,做了許多曾經意想不到的事,挺開心的。我還遇到了一個我很喜歡的人,他也很喜歡我,阿舅說得沒錯,我把自己嫁出去了,因為我覺得只要有這個人在的地方,我就能扎下根來,我覺得沒有比他更讓我安心的人了,就好像這天底下除了辰陽的家以外,我又多了一個永遠可以去的地方,所以我不是倉促中做的決定。對了,這個人阿爹認識,他姓謝,名容與……” 手中長香上青煙浮動,煙霧很快凝成一片,遮去了眼前的一切事物。青煙浮上來,又緩緩沉下,等到徹底褪去后,祠堂還是方才的祠堂,可是香案前,卻坐了一個鬢發微霜,眉眼依舊干凈清雋的讀書人。 青唯怔道,“阿爹?” 溫阡笑了,聲音也青煙似的,“小野,過來,讓阿爹好好看看你?!?/br> 青唯立刻快步上前,在溫阡膝頭蹲下身。 岳紅英過世時,她是守在身邊,為她盡孝送終的,可是辰陽山中一番爭吵,她和溫阡別離匆匆,她沒有見到父親的最后一面。 溫阡撫著青唯的發,笑著道:“小野長大了,模樣倒是一點沒變?!?/br> 青唯仰起頭,“阿爹,我適才跟您和阿娘說的話,你們都聽到了嗎?” “聽到了?!睖刳涞?,“你的夫君,小昭王,阿爹知道?!?/br> 他說著,似乎在回想很久以前的事,“當初在辰陽山中,我第一回 遇到他,就在想,這世上怎么會有這么好的小公子,謙和有禮,好學上進,聰慧博學,模樣也跟謫仙似的??上Щ蹣O易傷,后來到了柏楊山,他和我說,來此督工洗襟臺,是他第一回出遠門,我反倒有些憐他。少年男兒該當周游四方,拘在深宮算什么道理,何況中州謝氏的家風本來不羈,他是謝家的小公子,應該秉承他父親和祖父的脾氣??吹剿?,我就想起你,你一個小丫頭,倒是被你阿舅帶著,自小就去過不少地方,最遠橫渡白水,遠上凌州也是有的。起初和他說起你的事,一為解悶,二也是看他向往山水,與他多提兩句,后來……漸漸就有了私心,那年你正值豆蔻之齡,再過一兩年就要及笄,雖說你是阿爹的心頭rou,在此之前,阿爹從未想過要把你嫁出去,遇到這謝家小公子,總難免要想,如果我家小野能嫁給這樣明玉般的人該多好。我直覺小昭王應該會喜歡你的性情,只是你二人身份天差地別,如何相識相知?直至洗襟臺修好前,我都在躊躇此事,想著等洗襟臺修好了,讓你與他見一面,甚至一度與他提起,洗襟臺修好的當日,你會來看的……哪里知道這一切都是我庸人自擾,你二人冥冥中自有緣分,并不需要誰來刻意安排……” 溫阡這一番話說完,獨屬于這一場夢的青煙又彌散開來,將溫阡整個人和他身下的座椅都沉入水月鏡花的虛幻中。 溫阡在這虛幻中再度撫了撫青唯的頭,溫和道:“好了,眼下你有人照顧,爹終于可以安心了?!?/br> 他說完,站起身,往祠堂門口走去。 祠堂門口沒有院落,那里盛放著柔和的白光,仿佛相連著的不是人間,而是一個俗世中人到不了的異域。 夢真美好,可以連通陰陽兩端,彌補一切缺憾。 青唯追了兩步,“阿爹,您還會來看我嗎?” “阿爹已是方外人,有你娘相伴身邊,只是不放心你,趕回來與你見一面,見你過得好,便安心了。你在俗世中的路還長,阿爹在六合之外,若無事,今后該是不會來了?!睖刳湔f著,辨出青唯眼中的不舍,在踏入那片白光前,俯下身,“你過來,阿爹告訴你一個秘密?!?/br> 青唯依言靠近。 “阿爹在地府,偷偷翻過閻王的生死簿,上頭說,你和容與,余后一生都會過得平安順遂,恩愛白頭,相攜到老?!?/br> 言罷,他揮了揮衣袂,“去吧?!?/br> 幻影消散在白光中,青唯追了幾步,高喊一聲:“阿爹——”卻被涌來的白光逼退,祠堂中的青煙再度浮起,漫過整個屋舍,模糊了青唯的視野,也將這個夢變得模糊。 周圍只剩茫茫,青唯閉上眼,墮入更深的無夢之境。 - 青唯在昏昏沉沉中睜開眼,緩了好一會兒,才想起自己身在何方。帳外的天光辨不出時辰,她本想坐起來,可是剛一用力,身下就一陣一陣發酸。簾外留芳駐云聽到動靜,打起簾,為她端來清茶與水盆,扶著她坐起,伺候她凈了臉,清了口。 時值深秋,屋中已焚起了小火爐,留芳端來一碗姜湯,“早膳在小灶上溫著,少夫人先用湯?!?/br> 謝容與正在桌前看案宗,聞言擱下書冊過來,“我來?!?/br> 留芳和駐云依言將碗勺遞給他,悄然退出去了。 謝容與舀了一勺喂給青唯,見她吃得無聲,眼簾低低地垂著,“在想什么?” 青唯猶豫了一下,“我好像……夢到了阿爹?!?/br> 謝容與低聲問:“岳父大人可有訓誡?” 青唯搖了搖頭。 真是奇怪,這些年她不止一次夢到過溫阡,然而這一次夢中的人非常真實,真實得就好像他昨夜真的出現在她眼前了一樣??墒?,本該清晰的夢,在她醒來以后卻什么都不記得了,拼命去回想,只能想起一點細枝末節,“阿爹說,他知道我們成親了,他和娘親一切都好,讓我們不必掛心?!?/br> 謝容與道:“我已私下跟官家請過旨,等京中事結,就帶你去陵川,把岳父的尸骨遷去辰陽,與岳母合葬?!?/br> 青唯點點頭,將參湯吃完,忽地意識到什么,不由問,“你怎么在家中,今日不必去衙門么?” 謝容與擱下碗,“起晚了?!?/br> 青唯怔了一下,從前他只有起得早與更早的分別,居然也會因遲起耽誤上值。 卻也不怪謝容與,昨晚他回來還不到亥時,幾番癡纏,等到沐浴完,把熟睡的她抱上臥榻,已快寅時了。青唯累,他也不是鐵打的,合眼睡了一個來時辰,醒來就誤了點卯。好在朝廷沒有人查他的值,連著半月徹查案情,一切辦事章程都走上正軌,所以早上他打發朝天跑了一趟衙門,把待看的案宗取回來,這幾日都在家辦差。 雖然房中焚著暖爐,秋涼還是無孔不入,謝容與見青唯只著薄紗中衣,傾身過來,為她披上外衫。他的氣息靠近,青唯問:“那你今日是不是就在家陪我了?” 青唯這話本來沒別的意思,謝容與動作一頓,抬眼看她,目色隱隱流轉,“是啊,你待如何?” 青唯愣了愣,剛反應過來,他就靠過來了。 他當真是個做什么會什么的能人,經一夜修煉,到了眼下越發精進,唇齒已能醉人,手上動作也愈加熟稔,輕的時候發癢,重的時候帶著明顯的灼熱與欲望,床榻間很快有喘息聲如浪潮一般彌漫開,若不是西移的日光灑了一束進屋,喚回了青唯的神智,她今日該是起不來了。 她咬了咬謝容與的下唇,“天還亮著呢?!?/br> 謝容與稍稍退開,“娘子還介意這個?” 雖說無知者無畏吧,上回在脂溪,光天化日之下都恨不能一試的人是誰? “倒也不是?!鼻辔ǖ?,“我剛回來,江家上下除了駐云留芳一概沒見,這就這么在房中關上兩天,這像話么?” 謝容與莞爾,“好,那等天黑?!?/br> 其時正午已過,青唯剛起身,留芳和駐云就把午膳送來了,謝容與一直在等她,陪她用了一會兒膳,正說話間,留芳在屋外稟道:“公子,家里來客了?!?/br> 德榮是個警醒的,若是尋常來客,早打發了,著留芳來稟,來人定然不一般。 “誰?” “中州顧家老爺?!?/br> 謝容與聽聞姓顧,還想了片刻,念及是中州來的,忽然反應過來,“顧叔?” “是呢,把朝天和德榮都高興壞了,沒想到能在京中見到顧老爺,顧老爺稱是有事相求于公子,奴婢只好來稟?!?/br> 謝容與看向青唯,“我去見見顧叔?!?/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