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臺 第9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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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長渡河一戰死傷無數,劼北一帶棄嬰遺孤豈止千百,朝天與德榮被商人顧逢音收養長大,身上卻帶著那一戰的烙印。這些年他們雖跟著謝容與,公子想要層層挖掘的洗襟臺真相,于他們而言,亦是責無旁貸。 謝容與聞言終于松動,“好,你帶上三人?!?/br> 跟在謝容與身邊的玄鷹衛只有六人,朝天本不想帶這么多,但他沒有把時間耽擱在討價還價上,當即點了人。 青唯叮囑道:“如果遇到危險,周旋為上,切記不可硬拼?!?/br> 謝容與亦道:“衛玦很快會到,拖住即可?!?/br> 朝天頷首:“公子放心,少夫人放心,屬下一定會擒住蔣萬謙?!?/br> 言罷,他立刻揚鞭,策馬疾馳而去。 青唯也沒有遲疑,一把撈起余菡,扔在自己的馬背上,“指路?!?/br> - “就在東邊山腰的古槐邊,這幾年,老爺若有什么心事,都會去那里?!?/br> “竹固山上的死的人太多了,老爺心中始終過不去,寨子被燒了以后,他就在那里給他們修了一座衣冠冢,他自己徒手壘的,最初的半年,在那里一坐就是一整宿?!?/br> “越過前面的斷崖就是,快到了——” 余菡坐在馬背上,聲音顛簸在殘風里。她從未想過這么陡峭的山間也能跑馬,到了斜坡處,半身幾乎被拋至了半空,五臟六腑都要顛倒一遍,好在身后的女子馬技極好,任她顛三倒四一番,總能把她拽回馬背坐好,及至看到前面斷崖,青唯展眼一望,這哪里是什么崖,不過是一道寬三丈深三丈的溝,時間緊迫,青唯當機立斷,回頭對謝容與與玄鷹衛道,“來不及繞行了,我們越過去——” 言罷,她一馬當先,揚鞭提速,隨后往上一拽韁繩,身下的駿馬高邁前蹄,在半空中舒展身姿,穩穩落在對面山道。緊接著,謝容與和玄鷹衛也策馬越了過來。 這邊山道地勢較低,馬蹄落地,視野一下開闊,古槐邊的墳冢一下子映入眼簾。 可惜在墳冢前,并沒有一個滑手似泥鰍的縣令,只有一個倒在血泊中的人。 孫誼年平躺在地,仰面朝天,身下的泥地已被血洇紅,胸膛劇烈起伏著,不斷地嗆咳出一口又一口的鮮血。 第112章 青唯勒停馬,余菡幾乎是摔了下去,她慌亂地爬起身,朝孫誼年奔過去:“……老爺?老爺——” 幾名玄鷹衛也一并停了馬,孫誼年胸腹的刀傷儼然是新的,四周卻不見兇器,說明殺手拔了刀,尚未走遠。 山間有風,馬在風中打了個響鼻。 就在這時,左旁的林間倏然傳來一聲輕微的響動,像獸蹄踏上腐葉。 兩名玄鷹衛立刻循聲追出。 余菡手忙腳亂地將孫誼年扶起,她不知道該怎么做,一邊喊著“老爺”,一邊拿帕子去堵他身上的血眼子,無奈他胸腹的傷是貫穿傷,血太多了,怎么也止不住。 孫誼年的目光卻是渙散的,他看著余菡,還以為置身夢中。 常言說,人們在死前,會經歷一輩子最美的一場夢。他們會看到自己最牽掛的人,與他們團聚。 可是他這夢里,怎么來的是她呢? 他家里的河東獅呢?他的一雙兒女呢? 一念及此,孫誼年才意識到這不該是夢,原來余菡是真的來了。 余菡的眼眶早已紅了,她仍是無措的,見手帕止不住他的血,又去撕扯自己的裙裾,渴盼著能幫他把傷口包扎起來。 孫誼年驀地握住她的手腕,喘了幾口氣,微弱地問:“你怎么……你怎么會來……” 他的眼神里充滿了難以置信。 余菡怔了怔。 他竟不相信她會回來? 他總說戲子薄情,難道……他真的以為她薄情? 這冤家!余菡心中又難過又著惱,但她明白眼下不是發作的時候,她道:“你撐著,我就是走殘這雙腿,也幫你把大夫找來——” 孫誼年握在她腕間的手緊了緊,“別……別去了?!?/br> 他的眸中閃過一絲難以捕捉的追悔,最終,沉沉地嘆了一聲:“我……對不住你……” 余菡卻莫名,“你哪里對不住我?”若不是他當初收她做外室,她恐怕至今沒有安身之所,“不行,我得立刻去尋大夫,你等著我回來!” “別、別去了?!睂O誼年喚住她,聲音啞得幾乎破碎,“……我……已經活不成了……” 他的目光越過余菡,落到青唯與謝容與身上,漸漸了悟,原來是他們帶著她過來的。 青唯見孫誼年氣若游絲,心知該留時間給他與余菡道別,可他們費盡辛苦尋來這里,不能再錯過問明真相的機會。 思及此,她半蹲下身:“孫大人,您能否告訴我們,當初方留登洗襟臺的名額,究竟是從誰手中流出來的?” 孫誼年聽了這一問,看了謝容與一眼,片刻,他垂下眼,將目光避開了。 他不愿說,青唯早也料到了。 他要是肯交代一切,也不至于拖到今日,這樁案子里,他自己也不干凈。 青唯問:“孫大人,您是想安排妻兒離開,隨后獨自把秘密帶進墳墓里,以保他們平安嗎?” 她說:“您的妻兒已經平安離開了,至少今天早上,我們未曾接到他們被攔阻的消息??墒?,”她一頓,“小夫人,您不覺得她可憐嗎?” 孫誼年嘴角顫了顫,沒有吭聲。 青唯道:“小夫人舍下性命來尋您,孫大人,您不為她的以后想想嗎?” 孫誼年聞言,倏然抬目看向她。 適才孫誼年為何說對不住余菡,旁人不知道,青唯旁觀者清,到底能猜到幾分的。 余菡是他在竹固山出事的半個月后納的。 是他這五年來沉溺的溫柔鄉。 為了她,他不惜在城西為她圈了一座莊子,時時來看她。 常人都道這個戲子出身的外室,是孫大人心尖上的rou,道是孫大人糊涂了,為了一個戲子,跟糟糠妻鬧成這樣。 可是到頭來呢? 到頭來,孫誼年苦心安排,讓自己的妻兒平安離開上溪,卻設計讓余菡踏上一條險之又險的路。 余菡不過一個外室,哪怕孫誼年大禍臨頭,她真的需要離開上溪嗎? 便是要離開,孫誼年一個縣令,難道不能多安排一輛馬車,多塞進去一個人,讓她走那條與他妻兒一樣平安的路? 可他沒有這么做。 他讓扮作管家的蔣萬謙隨她一起離開,其實是借由她遮掩蔣萬謙的身份。 他利用了她,全然不顧這樣一個決定,會給她帶去多少危險。 原來這個縣老爺并不多荒唐,糟糠妻,美嬌妾,在他心里孰輕孰重自有分量。 甚至他這些年沉溺于她的溫柔鄉,也不過是在竹固山一場屠戮整個上溪淪為噩夢之后,拼命尋來的一處避風港,不見得真的將她放在心上。 荒唐的是他沒想到她會回來——不顧性命地回來找他。 所以他說對不住她。 這些年,他總與她說戲子薄情。 可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那個真正自私涼薄的,何嘗不是他呢? 青唯道:“您讓小夫人掩護蔣萬謙離開,以后就算蔣萬謙能隱姓埋名平安無尤,小夫人呢?那些人知道了此事,不會去逼問他蔣萬謙的下落,不會殺她滅口嗎?孫大人,您已經對不起很多人,五年前是竹固山的匪,五年后的今日,是自食其果的您與那些跟著您、信任您的人,真相一日不揭開,自此往后,只會有更多人因此喪命。何況您以為,這所有的一切,您去了陰曹地府就能一筆勾銷了嗎?洗襟臺下煙塵未歇,竹固山的血流到今日都沒有歇止,難道您還想讓這愧懺伴著您生,再伴著您死?” 青唯說著,再度懇切道:“孫大人,能否告訴我們,當初方留登洗襟臺的名額,究竟是從誰手中流出來的?” 孫誼年聽到這里,目色終于松動。 他張了張口:“那名額……名額……” 血流得太多了,單是撐住這么一會兒,已耗盡了他所有氣力,連說出口的話都是支離破碎,模糊不清的。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用力掙出最后一絲余音: “你們……不要……去,去……” 青唯竭力去聽:“去哪里?” “不要——去?!?/br> 話音戛然而止,孫誼年身子驀地一沉,整個人再沒了聲息。 余菡愣住了,半晌,她喚了聲:“老爺?”可惜沒有人應她,她無措地將他扶起,眼淚涌了出來,怔怔地再問:“老爺,您怎么了……冤家!你說話呀!” 謝容與俯下身,伸指探了探孫誼年的鼻息,“人已經走了,節哀?!?/br> 人已經走了。能撐住這么久,已算竭盡全力。 可惜他最后的話停在了一個“去”字上。 究竟不要去哪里呢?他沒有說明方向。 眼下形勢緊迫,容不得他們多思,適才去循殺手的兩名玄鷹衛回來了,向謝容與稟道:“虞侯,刺殺的孫縣令的殺手有兩人,被我們追上,已經服毒自盡,身上看不出異樣,應該是被人豢養的死士?!?/br> 謝容與眉心微鎖:“上溪這里有死士?” 縱然孫誼年說過,而今的上溪,他做不了主??缮舷獬且延獍朐?,這些死士是怎么混進來的? 謝容與一念及此,忽道一聲:“不好!” 孫誼年手無縛雞之力,要殺他太容易了,用不上死士。且照以往的經驗,這樣訓練有素的死士若出現,必然成眾,既然這里只有兩人,余下的去了哪里呢? 他們很明顯是為了滅口而來,眼下孫誼年已經死了,他們還當滅誰的口呢? 青唯也反應過來了,“蔣萬謙要出事!” 話音落,幾人毫不遲疑,翻身上馬,往山下追去。 - 依照余菡的說法,蔣萬謙出了上溪地界,會直奔山下,爾后轉乘馬車,趕往東安城郊驛站。 然而還未奔馬至山腳,謝容與就在山道邊的一條岔口處發現朝天留下的記號:蔣萬謙居然臨時改了路,往西面山上走了。 蔣萬謙此行是為了逃命的,他如果臨時改道,必然是覺察到了危險——很可能是那些死士已經追上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