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臺 第8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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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唯說著,朝來路的林間瞥了一眼,“怎么,適才你歇腳的那塊巨石邊,是有人留了什么消息給你嗎?” 被青唯跟蹤,身手高妙如朝天都難以發現,葉繡兒一個半點功夫沒有的小姑娘,又是怎么勘破她的行蹤呢? 葉繡兒是猜到的。 誠如青唯所說,葉繡兒幫灰鬼潛藏五年,彼此之間自有互通消息的辦法。得知灰鬼受傷,葉繡兒夜半出莊,急于確認他的平安,直至路過適才的巨巖,在巖下發現標明“一切平安“的印記,葉繡兒才意識到自己被青唯騙了,也猜到了自己這一路上山,青唯必然跟著自己。 她很聰明,假稱自己上山只是為了請青唯離莊,先發制人來掩藏自己的真正目的,可惜,沒能糊弄住青唯。 葉繡兒咬了咬唇,拎著風燈徑自往山下走,“我言盡于此,江姑娘愛信不信?!?/br> 青唯抬手將她一攔:“急著走做什么,我們要等的人還沒出現呢?!?/br> “我們要等的是誰?難不成江姑娘真以為那灰鬼——” 話未說完,葉繡兒的臉色忽地一變。 夜風漸大,送來一陣陣異香。 而這香味,正是繡兒昨晚系在槐樹上香囊的香味。 怎么回事?她分明提醒過灰鬼,每回見到香囊,一定要把香囊取下毀掉的,他此前一次都沒有失手過。 這是她與灰鬼之間最隱秘,也最重要的信號,制香的法子只有她知道,且灰鬼鼻子靈得很,必然會聞香而至。 葉繡兒驀地抬眼看向青唯:“你——” 青唯提醒她道:“身上有這香囊的,只有你一個人嗎?” 葉繡兒剎那間反應過來:“你、你還騙了阿翁!你把阿翁也騙上山了!”意識到自己上當,葉繡兒立刻張唇含住三指。 一個鳥哨還未出口,青唯已然捉住她的手腕,反手別去身后,隨即掩住她的口,避去一株巨木之后。 - 夜風漸漸變大,空氣里的異香愈來越濃。 沒過一會兒,靜謐無聲的林間就有了動靜。這動靜像獸,似乎是夜里的孤狼,屏息凝神地感受著這周遭林間可能匍匐著的獵人,一步一步悄悄地逼近自己的目標。 他的目標是山腰一株槐樹上高懸著的香囊。 其實他在一刻前就聞到風里送來的異香了,他有些遲疑,繡兒明明說過的,若非是最緊急的情況,她輕易不會用這香囊。 可他又想了,近日這么多人追他、擒他,這幾年躲躲藏藏,還有什么時候比眼下更緊急呢。 所以他還是來了。 他想,如果、萬一,是繡兒出了什么事呢? 灰鬼實在太敏銳了,敏銳到四下分明寂靜無聲,但他不曾向從前的每一次一樣果決地竄上樹,將香囊摘下,他像是在與周遭的靜默做這一場聲勢浩大的對峙,在原地徘徊著,始終不肯走入直覺中,似乎存在的陷阱。 灰鬼的直覺并沒有錯。 夜林無聲,然而重重樹影之下,潛藏著的卻不止一人。 他左邊有一株巨木,青唯與葉繡兒就隱于其后,而他前方不遠處,十余玄鷹衛伏在深草間,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葉老伯被朝天拿布巾堵了嘴,被捆在更遠處的樹下,謝容與就安靜無聲地立在他身后。 聽見灰鬼逼近,葉老伯目眥欲裂,奈何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他懊悔極了,他上了那個姓江的丫頭的當! 他被騙了! 入夜的時候,他本來都要睡了,那個丫頭忽然拿著一盒藥材來找他,說:“葉伯,我闖禍了,我可能拿了官府的東西,請葉伯幫我?!?/br> 他的目光落在青唯手里的藥匣,這里頭裝著的不是他們一直以來在找的海螵蛸又是什么? 青唯道:“昨晚我不是在城隍廟撞見那灰鬼了么?后來官府的人來搜廟,我看到他把這匣東西藏了起來,我有點好奇,見他受傷逃走,就把這匣東西收了起來。我……逃婚離家,身上很缺銀子,以為是什么名貴之物,想拿去當鋪賣掉,結果當鋪的人說匣子里的東西是藥材,他們不收?!?/br> “我也是事后才想起來,”青唯的目色十分惶然,“昨晚官府不是在一間藥鋪設局捉灰鬼么?八成這盒藥材就是引那灰鬼上鉤之物,灰鬼一定是為了去藥鋪子取這藥材,才被官差撞破行蹤的。葉伯,要早知道這藥匣是官府的東西,我說什么都不敢碰的。我想把它還回去,可您知道的,我逃婚出來,夫家認得官府的人,我不好在官差前露面,您……能不能幫個忙,就說這藥材您是在山邊撿到的,盡早拿給官府?” 海螵蛸是海中之物,在陵川極其少見。葉老伯他們已找了這味藥材多日,聽青唯說官府昨晚是拿海螵蛸引灰鬼上鉤,不疑有他,當即信了青唯。 眼下想想,他們找這藥材找得隱秘,官府怎么可能輕易得知呢? 怪只怪那個姓江小丫頭說話的時候眼珠子明明凈凈的,一點雜質都沒有,他怎么能知道她這么會騙人! 也賴他,見著海螵蛸好不容易到手,沒有半分遲疑,當即就驅著驢車上了山,在約定好的樹上掛上香囊,引著灰鬼來取,全然不知自己身后早就跟了人。 灰鬼在原地徘徊了良久,直至半炷香的時辰過去,夜里仍是除了風聲,什么都沒有。 他于是終于放松警惕,原地一躍,整個身子幾乎是騰空而起,張臂如猱,朝樹上攀去。 第102章 正是灰鬼這猱身一動,四下潛伏的玄鷹衛當即拽下手里的繩索,夜色里,一張巨網當空灑下。 與此同時,葉繡兒終于掙脫開青唯的束縛,大喊道:“葛娃,快跑!” 其實早在巨網灑下的一刻,灰鬼已經意識到不對勁了,足尖在樹干上一點,當空倒轉身姿,隨后勾手攬住一根枝條,徑自朝旁側的樹梢蕩去。 可惜還是晚了,繡兒這一聲叫喊,讓他的動作滯了一瞬,大網雖沒能罩住他,余下的玄鷹衛已將他團團圍住。 林間一下子火色四明,繡兒竭力掙扎著要逃,卻被青唯扼住喉間重新縛住,另一側,朝天拽著葉老伯,跟謝容與步入火色中。 灰鬼見繡兒與葉伯都被制住,極其憤怒,呲牙發出“嘶——嘶——”的怒吟聲。 火光映照下,眾人都看清了他的臉。 他不是鬼,當真是人,除了左頰一道寸長的刀疤,眉眼堪稱清秀,年紀跟繡兒差不多。 葉老伯嘴里塞著的布巾已經被摘掉了,他目色惶恐地看著眾人:“你、你們究竟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闭碌撝篑R金刀地將長刀往地上一插,開門見山道,“我們到這山里來,就是想知道當年竹固山的賊匪究竟是怎么死的,還望幾位如實相告?!?/br> 他聲音粗糲,身形五大三粗,看上去比朝天還壯一圈,就這么站著說幾句話,儼然是一副迫人的態勢。 灰鬼看著他,目光一下變得陰鷙,微弓身,張手成爪,足尖陷阱泥地里。 葉繡兒連忙提醒:“葛娃別動!” 她隨后道:“什么山匪?我們不認得,也不知道他們怎么死的。我看足下也并非一般人,既是沖著竹固山山匪而來,為何不去跟官府打聽,欺負我們幾個平頭百姓算什么?” 她幫灰鬼潛藏了五年行蹤,心智豈是尋常人可比,章祿之見她顧左右而言他,懶得周旋,撩起袖子就要把她揪過來。 繡兒立刻道:“江姑娘!我算是瞧出來了,你跟這些人是一伙兒的吧!日前在山里裝神弄鬼,把葛娃引出來的人就是你們!” 灰鬼是怎么被引出來的,常人不知道,葉繡兒卻是知道的。 要不是竹固山上莫名其妙來了個身法高妙的紅衣鬼,迫得官府封山,灰鬼何至于曝露行蹤? 章祿之道:“你既然都瞧出來了,知道什么不如趕緊交代,在這里耗著,對你有什么好處?” “該說的我已經說了,這幾年竹固山之所以鬧鬼,正是因為葛娃。葛娃的樣子,你們也看到了,他生在山里,長在山里,與普通人不一樣。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官府把他當鬼,想要捉他,但我和阿翁知道,葛娃他心地純良,絕無害人之意,我們這才幫他藏了幾年。至于你們問的什么山匪,我不知道他們怎么死的!” 章祿之耐心告罄,“嘖”了一聲,回身闊步走向葉老伯。 灰鬼只道是章祿之要傷葉伯,“嘶”一聲低吟,頓地一個上竄,飛身撲向章祿之。 章祿之早有防備,側身閃過灰鬼的撲襲,抽刀回擋,與此同時,青唯收緊扼在葉繡兒脖間的手,高聲道:“我知道你聽得懂人話,你若再胡來,當心繡兒的性命!” 葉繡兒卻道:“葛娃莫怕,你只管逃就是,他們不敢真傷了我和阿翁!” 她說著,冷笑一聲,“他們這么費盡周折把我們引出來,就這么把我們殺了,豈不可惜?葛娃你只管走,他們攔你,你就往他們的刀口上撞,他們還指著從你嘴里套東西出來呢,只怕比你還緊著你的性命!” “至于我和阿翁么,”葉繡兒聲音清脆,字字清晰,“就陪諸位在這兒耗著,等到天亮了,我家夫人找不著人,官府的人自會尋來,我看屆時究竟是我怕見到官差,還是諸位更怕見到官差。你們也瞧見了,葛娃不過是一個野生野長的孩子,他能和竹固山的山匪有什么關系?倒是江姑娘,你出門在外避走官兵,獨行深山夜不敢眠,只怕不是逃婚出來這么簡單吧?” 話音落,章祿之的臉色就變了。 不成想這個姓葉的小丫頭竟是出人意表地機靈,說的話句句都在點子上。 是了,這葛娃看上去不過一個心智不全的少年,只怕與竹固山山匪沒有直接關系,反是少夫人……她是溫氏女,身上背負重罪,而今左驍衛入駐城中,一旦身份曝露,殿下哪怕能保她,也會因她處處掣肘了。 這時,謝容與涼聲開口:“你們是不怕官差,這個葛娃,也未必是竹固山的山匪,但是,”他一頓,“那個真正被你們藏起來的人呢?” 這話出,葉繡兒的目色微微一滯,但她看上去依舊鎮定,“什么真正藏起來的人?恕我不知閣下究竟在說什么?!?/br> 謝容與淡淡道:“海螵蛸,你們是給誰用的?” “左驍衛與巡檢司入駐上溪前,你們明明有機會出城,又知山中捷徑,明明性命攸關為何不逃?” “這個葛娃既非山匪遺余,這幾年為何又要隱姓埋名地活著,僅僅因為他心智不全?” 謝容與一連三問,葉繡兒聽著,面色漸漸白了。 然而謝容與并不給她辯駁的機會,接著道:“這山里藏了第四個人。你們不走,并不是不想走,而是因為走不了。如果我猜得不錯,紅衣鬼的出現,官兵封山,或多或少阻擾了你們,以至這第四個人忽發疾癥,行動不便,急需海螵蛸根治,所以你們此前去東安,頻繁出入藥鋪,正是為尋這味藥材。 “還有葛娃,他不是山匪,如果這山中僅僅藏了他一人,你們把他接下山去又何妨?但你們不能,因為這山中還有人需要他照顧。五年以來,山中鬧鬼皆是因為葛娃時不時露面,不過葛娃露面無妨,一個野生野長的孩子,官差們并不會往心里去。而因他露面引起的鬧鬼傳言,正巧合了你們的心意,常人畏懼鬼神,鬧鬼之說引得上溪人無事不敢往山中來,更方便你們藏人。更或者這鬧鬼之說,原就是借你們之口,推波助瀾傳開的?!?/br> “姑娘適才說得不錯,我們是用了些伎倆把你們誆出來,且的確不希望官府的人尋來,不過有一點,你猜錯了,我們千方百計地引你們上山,不是為了這個葛娃,”謝容與微頓了頓,“而是為了這五年來,真正隱匿山中,一面都不曾露過的第四人。這個人,才是竹固山山匪的遺余?!?/br> “你……”葉繡兒還欲再辯,卻見那說話人長身玉立,仿佛是自這靜夜里幻化而來的鬼仙,一時竟覺得辯無可辯,咬牙道,“你們便是取走我的性命,我也不會把他的藏身之處相告!” 大不了耗到天亮,看誰拖得過誰! “不需要你相告?!边@時,青唯道,“你不好奇我為何要騙你上山嗎?引出葛娃,葉伯一人就夠了?!?/br> 葉繡兒聽了這話一愣。 是了,他們已經知道了海螵蛸,那海螵蛸去誆阿翁,香囊是阿翁掛的,葛娃也是阿翁引來的,把她誆上山做什么? 章祿之道:“女娃娃,被你們藏著的這個人既然行動不便,你們和他傳遞消息的地方,距他的藏身之處又有多遠呢?” 報平安的巨石在山腰。 掛香囊的槐樹在密林里。 以其中一個點為中心,方圓五里或是十里去找,也能確定那人的藏身之處,不過這樣搜索的范圍太大,又在夜中,到天亮都未必找到。 好在眼下他們確定了兩個地點,就有了兩個中心,以這兩個中心點畫圓,其中的重合的地方,才是他們真正要搜尋的范圍。 謝容與和青唯為查竹固山山匪,已經費盡心力,怎么可能只將希望寄于一個小姑娘和心智不全的少年身上,今夜既然出手,就要一擊制勝! 很快,一名玄鷹衛自密林里趕來:“虞侯,屬下在山間溪邊的一處矮檐下發現一個巖洞,洞里似乎有蹊蹺,請求增兵去探?!?/br> 葉繡兒聞言,臉色駭然大變:“你、你們不能——” 她話未說完,山間忽然響起一陣木杖的橐橐之聲,人群后方,無盡的深暗處,傳來一聲沙啞的長嘆:“罷了,繡兒、葛娃,這幾個人不是你們能對付的,且讓他們尋來吧?!?/br> 他說著,在茫茫暗夜里仰天而望:“竹固山的血未流盡,大當家二當家黃泉路上焉可瞑目?閻羅殿里冤魂太多了,終于驚動了九霄,神仙妖鬼都招來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