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臺 第72節
書迷正在閱讀:在豪門文中做國寶級學神、他怎么可能喜歡我、末世燉咸魚、八零真千金之美人如玉、重生成了太子的掌心寵、重返23歲、顏先生的炮灰嬌妻馬甲掉了、穿書后有人要殺我(np)、拯救偏執反派Alpha(重生)、我是一只蟲[末世](重生)
“表兄的請求是什么?” 謝容與卻沒回答,他笑了笑,迎著淡泊的日光,轉身離殿:“等真相大白的那天再說?!?/br> - 謝容與離開后,趙疏一人在宣室殿中獨坐良久,隨后站起身,出了殿。 正午已經過后,雪停霧散,冬暉刺目,曹昆德端著拂塵迎上來,喚了聲:“官家?!?/br> 趙疏卻擺了擺手,“你退下吧,朕獨自走走?!?/br> 他往后宮走,卻在通往會寧殿的第一個甬道頓住步子,半晌,他折轉步子,入了甬道頭的岔口,穿過回廊,沿著花苑一條無人打理的荒蕪小徑,來到一個宮所門口。 宮所名叫“聽春”,早年是昭化帝一位貴人的居所,貴人早逝,宮所就此荒蕪,已許多年無人打理。 然而當年輕的皇帝推開宮所的門,荒涼的院中竟立著數名披甲執銳的禁衛,他們見了趙疏,盡皆拜道:“官家?!?/br> 趙疏“嗯”了一聲,吩咐道:“把門敞開吧?!?/br> “聽春”的宮門其實沒上鎖,或許是久住其內的人僻居慣了,終日掩扉而已。 禁衛聽命上前,把門推開,一股辛辣的酒氣霎時飄出,覆過荒涼的宮院。 是燒刀子。 日暉鮮亮極了,將浮在半空的塵埃照得粒??梢?,趙疏沒進屋,他立在門扉外,對里頭傾壺而飲的人說道:“溫小野已經平安離開京城了,前輩可以放心?!?/br> 那人吃酒吃得正酣,聽了這話,含糊地應了一聲。 趙疏又道:“前輩如果想離開,朕也可以安排?!?/br> 屋中人聽了這話,笑了笑問:“官家掌權了?” 趙疏垂下眸,“嗯”了一聲,“朕為了拔出何家,讓滿朝同仇敵愾,隱下了一條線索,暫將洗襟臺的過錯,全推到何家身上,何家傾覆,朕大概……可以掌一點權了?!?/br> “官家這么做,只怕有朝一日,您的親近之人會恨您吧?!?/br> 趙疏靜了好半晌:“朕只知道,朕尚有諾言要踐,尚有真相要尋?!?/br> “朕將永遠記得當初在父皇病榻前立下的誓言,永遠記得為何會做這個皇帝。朕之心,無需向任何人證明——” 他回過身,抬目看向天地。 風雪退潮,遠處卻有云層奔涌,似乎天邊還在積蓄著更大的霾,但有什么要緊呢? 待到春來雪化,流風自散。 趙疏輕聲道:“朕之心,天地自鑒?!?/br> (上卷完) 第85章 (五個月后) 傍晚,暴雨急澆而下,前方一段山路在滂沱的雨水中模糊不清,雖然太陽才落山,四下里已暗得如夜晚一般了。 繡繡趕著驢車,綴在人群后方艱難前行,山路是泥石鋪就的,平日走著還好,這會兒一腳深一腳淺地踩下去,冷不防就是一個水洼。隱約間,她聽見喝止聲,抬目望去,前方山驛外似乎立著許多官兵,火把的光在暮色里漫開幾丈,被大雨截斷。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是啊,怎么這么多官差呢?” 人群里,有人竊竊私語。 “都停一?!币姞?,前方領路的皂衣漢子道,“我先過去問問?!?/br> 這一行同路的上山人,都是陵川上溪縣人。陵川多山,尤以上溪為最。上溪這個地方,就坐落在群山之中。閉塞注定了它的窮苦,尤其在紛亂的咸和年間,上溪幾乎人人落草為寇,后來昭化帝繼位,大力整治匪患,上溪才還田予民,有了縣城的模樣??上菚r匪患并未得到根治,六年前洗襟臺塌,陵川一帶人心惶惶,上溪山匪趁機作惡,下山洗劫了幾戶人家,朝廷于是痛定思痛,出兵圍剿山匪。 當時死得匪賊可太多了,聽說那山寨子的大火燒了三天三夜才歇,太多血流進深山中,后來縣城里還鬧過一陣鬼,攪得人心不寧。上溪人自此有了習慣,不管是出山還是進山,總要在山腳下等一等,等到十來人結成伴了,才一起上路——活人多,就不怕鬼氣了么。 繡繡這一行人,正是一道回鄉的上溪人。 不一會兒,去山驛打聽的皂衣漢子回來了,他神情有點異樣,對一眾人道:“官爺封路了,這里過不去,驛站也住滿了,大伙兒往回走吧,到十里外的舊廟湊合一夜,等明早再回來山驛?!?/br> 有人問:“出了什么事要封路???” 漢子猶豫了一下,只含糊道:“好像是命案,跟山匪有關?!?/br> 聽是山匪,眾人臉色皆是一變,很快噤聲,調頭往來路的舊廟走。 繡繡也趕著驢車調頭,那倔驢拉了一日的車,沒吃東西盡淋雨了,這會兒居然有點撂挑子不干的意思。驢車上還坐著繡繡的跛腿阿翁,被驢帶著在原地轉了幾圈,險些摔下去,他拿起木拐,哀嘆一聲:“罷了罷了,我自己下來走?!?/br> 正是這時,適才的皂衣大漢看他們沒跟上,逆著人群往這里來了。 他從繡繡手里拿過鞭,三鞭將驢打服了,說,“繡妹子,你去車上坐著,這驢讓我來趕?!?/br> 繡繡道:“劉大哥,多謝您,不過雨太大了,大伙兒還等著您領路呢,這驢我自己能趕,再說還有阿姐呢?!?/br> 劉大栓聽這話,朝驢車邊,摻著葉老伯的女子看了一眼。 風橫雨斜,這女子黑衣黑袍,罩著一頂黑紗帷帽,幾乎要與零落的夜色融在一起。 大伙兒都是上溪人,雖然只同行了三兩日,彼此之間還是親切的,唯獨這女子跟他們格格不入——雖然繡繡說,她阿姐有宿疾,平日見不得風,但總不至于一路下來一句話都不說吧。 劉大栓猶豫了一下,本想堅持幫繡繡趕驢車,抬目一望,只見一行人見他沒在前頭引路,都停下步子等他,只好道:“行吧?!?/br> 所幸舊廟不遠,沿山路往回走七八里,順著岔口小徑拐進去就到。 舊廟統共只有一間,因在深山,受不到什么香火,守廟的和尚早跑路了。瓦梁經年失修,甚至還有點漏雨。這樣的破廟,深夜住進來,難免有些滲人。不過劉大栓他們倒不怕,他們人多,足足二十來號兒呢,陽氣很足。 到了廟里,劉大栓很快幫繡繡三人找了塊干燥地方,鋪好草席,其余人生火的生火,整行裝的整行裝,他們都帶了干糧,倒是不用格外找吃的,待火生好,眾人圍著光明坐下來,有人就問了,“劉大哥,你適才說山里是因為命案封路,究竟什么命案???” “是啊,還說與山匪有關,上溪的山匪,不是五六年前就殺盡了么?眼下怎么又鬧匪患了?” 劉大栓啃了一口手里的窩頭,就著水咽下,“其實……也不是真的山匪?!?/br> “不是真的山匪,那是什么?” 劉大栓有點猶豫,好一會兒才實話說道:“……是鬼。鬧鬼了?!?/br> 廟里一下子安靜下來。 片刻之間,眾人只能聽見急雨山風的呼嘯聲。 “大概十來日前,山里聽說出現了鬼影。沒過多久,山下就死人了。死的是誰,那些官爺沒跟我說,但……都說是鬼殺的。官差們查得緊,所以在山驛設了關卡,不是不讓人走,只是進出山里要嚴查,到了晚上有宵禁,說是等案子破了再說?!?/br> 眾人聽了這話,面面相覷,半晌,一人怯生生地道:“這怎么……又鬧鬼了?” “又”之一字心照不宣——六年前朝廷出兵剿匪,殺戮太多,山上也鬧過鬼,不過不到半年,這事就不了了之了。上溪人只道這鬼投胎轉世去了,沒成想竟出了鬼殺人的案子。 眾人心中都有些發毛,圍著火,再沒心思說其他。 他們這些人,多數是大戶人家的護衛、仆從。上溪閉塞,并非沒有富戶,有些物件兒上溪買不到,主子們便要打發下頭的人去府城采買。這些下人出了事,生了亂,都得自己來扛,聽是上溪山里又鬧鬼,只覺得泥菩薩過河。 趕了一天的路,一行人也累了,既然沒了說話的心思,便各自安睡下來。 繡繡安頓好葉老伯,見阿姐不在身邊,輕手輕腳地起了身,來到舊廟外。 廟檐下倚墻立著一名黑紗的女子,繡繡見了她,輕聲喚了句:“阿姐?!?/br> 黑紗女子別過臉看她一眼,抬手在唇上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將她帶到廟外矮墻的檐下,問:“怎么了?” 她的聲音出乎意料的年輕,似乎并不比繡繡大多少。 繡繡很快改了稱呼,說道:“江姑娘,阿翁讓我來問問您的意思,看是要今夜留宿寺廟,明早跟著劉大哥他們過山驛進上溪,還是……還是辛苦一些,走附近的一條山徑小路,繞回上溪?” 黑紗女子聽了這話,沉默須臾:“上溪我不熟,你們的意思呢?” 她二人說起話來,彼此之間尚是疏遠,似乎剛認識沒幾天,并非什么姐妹。 而事實的確如此,因這黑紗女子不是別人,正是青唯。 卻說青唯離開京城后,輾轉來到陵川。數日前,她在東安府逗留,遇到葉繡兒被一家富家公子刁難,于是出手相助。 事后,青唯為掩藏自己身份,假稱自己姓江名唯,是陵川崇陽縣人。她說她被家中人逼著嫁入東安一戶殷實人家,因這家的少爺是個混不吝,她被迫逃婚,想去閉塞的上溪躲上一陣。 葉繡兒正巧就是上溪人,她得青唯相救,于是決定暫以姐妹相稱,幫青唯掩藏身份,躲過“夫家”追蹤。 葉繡兒抬目看了眼滂沱的雨勢,說道:“我跟阿翁覺得,我們還走小路,繞回上溪為好,一來江姑娘說過,您的夫家認識官府的人,若您的行蹤被官府發現,指不定會告訴您夫家;二來……”葉繡兒猶豫了一下,“鬼神本就是以訛傳訛的邪說,我跟阿翁都不信的,眼下山驛那邊守著那么多官差,進山出山要一個一個盤查,指不定要拖到什么時候。我此番去上溪,是幫家中女主子采買胭脂水粉的,她是個急脾氣,多等一日,往后都有我好受的?!?/br> 青唯看著她,過了會兒,頷首道:“那好,你先回去睡,等后半夜,人都睡沉了,我們再離開不遲?!?/br> 葉繡兒問:“江姑娘不睡么?” 青唯搖了搖頭。 她是朝廷海捕文書上的通緝重犯,這半年來,她的畫像雖不至于張貼出來,但左驍衛擒她未果,捉拿她的文書包括她的人像畫必然傳到了各個地方衙門,孤身在外趕路,附近就有官差,比起小命,睡覺太奢侈了,倚墻閉目養半宿神即可。 青唯在墻根邊靠坐到了后半夜,確定廟中眾人都睡熟了,悄無聲息地進了廟中,拍醒葉繡兒與葉老伯,悄聲道:“我們走?!?/br> 第86章 山間的小徑是被人踩出來的,不是正經道路,崎嶇難行,所幸到了后半夜,雨勢漸小,三人走了一個來時辰,望見不遠處星星點點的光亮,知道這就進縣城了。 葉繡兒驅著驢車,正欲朝那光亮走,青唯轉念一想,覺得不對,眼下子時已過,山郊縣鎮,怎么可能點著這么多火把。 夜太暗了,雨絲如霧,她仔細看去,那些舉著火把往來的人個個身穿盔甲,更遠處還有一個臨時搭建的草棚——此處儼然是另一個關卡! 且看那些官兵整頓有素的樣子,儼然與山驛外的地方衙差不同,更像是朝廷派來的。 朝廷怎么會派兵來這樣的地方? 青唯直覺不好,正欲調頭隱去山林間,正是這時,身后竟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居然是劉大栓一行人。 葉繡兒一愣:“劉大哥,你……你們,怎么到這里來了?” 劉大栓責備道:“后半夜醒來,發現你們兩姊妹跟葉老伯都不在,叫大伙兒一通好找?!?/br> 還好這條山徑他也知道,一路循著驢車的蹤跡過來,眼下見到人,總算放心了。 說話間,關卡幾名官兵也到了近前,青唯看清其中一人的臉,立刻隱去劉大栓一行人身后,京中官兵青唯大都不認得,但當年在上京城中搜捕她的左驍衛,尤其是跟著那名孫姓中郎將的武衛,青唯卻是認得的。 而眼前這人,正是中郎將身邊的武衛! 武衛高舉火把,掠過眾人,寒聲問道:“你們是回鄉的上溪人?怎么走這條路?” 一眾人中,劉大栓往來陵川各地,早年還去過一回京里,算是見過世面的,他見眼前武衛氣度不凡,拱了拱手:“回官爺的話,我等正是上溪人,因急趕著回家,山驛封路,所以走小徑回上溪?!彼陨砸活D,“敢問官爺,聽口音你們是京里來的吧?上溪……這是出了什么事么,怎么把京中官兵都驚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