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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凈持聽出了霍小玉話中的意思,卻還有三分遲疑,“一個從三品的云麾將軍,能有多少俸祿?” “當官之人,豈有不搜刮民脂民膏的?”霍小玉篤定地點頭,“我不想困在這七里煙花巷中,苦等一個永遠不會出現的有情郎。既然這個人不會出現,為何我不能自己救自己一回呢?”說著,霍小玉的目光落在了桌上那錠金元寶上,“娘,你瞧,今日我韶華尚在,賣弄一二還能換來一錠金元寶,若是他日我芳華流逝,即使我付出了清白,也不見得可以換來這一桌暖菜,若再不早做籌謀,我們只會越過越苦啊?!?/br> 鄭凈持驚愕地看著小玉的臉,喃喃道:“其實今日那李益也算得上良人了……” “虛有其表的偽君子罷了,看人豈可輕信初見的一眼?”霍小玉心頭一刺,冷冷笑道,“娘,知人知面不知心,這人斷然不是什么良人,今后可不要再提他了?!?/br> “難道你與他認識?”鄭凈持更加疑惑,問出了今日一直想問的話。 霍小玉抿嘴涼涼地一笑,“我倒想從未見過此人,至少我還能癡心妄想會有一個良人,待我如珍寶,惜我在心尖?!?/br> 鄭凈持聽得一頭霧水,“小玉?” 霍小玉匆匆笑道:“娘,不提他了,時候也不早了,娘還是快些收拾好行裝,早些安睡吧?!?/br> 鄭凈持壓下了心頭的疑惑,嘆息點頭,事到如今,只愿小玉盤算得對,這趟商州之行,能讓她們半生衣食無憂。 霍小玉目送鄭凈持走入后院,拿起桌上的金元寶走出了前堂,喚道:“絮兒,絮兒?!?/br> “姑娘,我在?!毙鮾嚎觳脚芰诉^來,“姑娘有什么吩咐么?” 霍小玉搖了搖頭,笑得溫婉,將金元寶放在了絮兒掌心,“這是今日多賺的,你拿去給大家分了?!?/br> 絮兒驚瞪雙眼,不敢相信地看了一眼霍小玉,又看了一眼掌心中沉甸甸的金元寶,顫聲道:“姑娘,你這是……” “若是我們留在商州不回來了,這些也夠你們用上個把月,重新尋到個好東家了?!被粜∮駭n了攏她的手指,挑眉一笑,“可得抓牢了,若是丟了,你們可要餓肚子了?!?/br> 絮兒聽出了小玉的意思,只覺得鼻子一酸,抬手揉了揉,不舍地看著霍小玉,“姑娘與夫人是不想要我們伺候了么?” 霍小玉輕笑一聲,手指刮了一下絮兒的鼻尖,道:“傻丫頭,哭什么,一輩子總會遇到一些人,也會離別一些人,雖說女人是水做的,這眼淚可也不能隨便流?!闭f完,霍小玉也揉了揉微酸的鼻子,“呵呵,若是商州之行不順利,我跟娘還會回來,到時候再雇你回香影小筑,可好?” “嗯!”絮兒重重點頭,“能伺候姑娘與夫人,是奴婢的榮幸?!?/br> “呵呵,下去休息吧?!被粜∮駫吡艘谎巯阌靶≈?,忽然又想起一件事來,“明日我與娘遠赴商州,你們可以先住在這里,不必在外漂泊?!?/br> 絮兒受寵若驚地點點頭,“嗯!嗯!多謝姑娘!” “呵呵,其實你們比我命好,做奴婢可比做青倌人干凈多了?!被粜∮窈鋈蛔匝宰哉Z地說了一句,啞然一笑,眸光粼粼,片片是凄涼。 “???”絮兒不知道該如何應話,只能呆怔在原地。 霍小玉揮了揮手,示意沒事,默然提著裙角走回前堂。 三月夜深微涼,她赤足踏在冰涼的地板上,寒氣絲絲透入肌膚,鉆入心扉,織成了一張染霜密網,勒得她的心又寒又痛,悄然將昨日那個天真的她深鎖心底。 天上明月孤,光寒長安百里。 霍小玉仰面長天,嘴角勾起一抹妖媚的笑來,“從今往后,你是只靠自己的霍小玉?!?/br> 夜色漸深,鄭凈持在床上翻來覆去,輾轉難眠,這心里總是覺得莫名地不安,不知明日之行究竟是兇,還是吉? 第二日清晨,云飛、云揚兩兄弟駕著馬車來到了香影小筑門口,耐心等著霍小玉母女二人提著行李上了馬車,便揚鞭策馬載著她們馳出了長安城門。 霍小玉掀起了車簾一角,望著漸漸模糊的長安城輪廓,心底生出幾許唏噓。 終是離了這個煙花地,只望此去一切如愿,永不再回。 鄭凈持輕輕拍了拍小玉的肩頭,“小玉,外面風塵大,還是把車簾放下來遮些灰塵,以免污了妝容?!?/br> 霍小玉點頭松了車簾,坐到了鄭凈持身邊,微微整衣,笑道:“娘,還是你想的周到?!?/br> 鄭凈持抬手輕柔地為小玉理了理鬢發,道:“娘老了,自然能為你想一件事,就算一件事,日后要走的路還長,娘只希望你一世安康,能遇到一個真心待你好的人,相伴終老?!?/br> 霍小玉側身枕在了鄭凈持的雙膝上,“娘在我身邊便好……” “傻孩子?!编崈舫謵蹜z地撫上她的臉,“到商州可要走五個時辰,你且先合眼眠一會兒?!?/br> “好……”霍小玉合上了眼,已看不到此時鄭凈持臉上越發凝重的神色。 鄭凈持悄然嘆了一聲,抬手將發髻上的紫玉釵取了下來,輕輕地簪在了小玉的鬟髻上——這是當初霍王爺送給她的定情信物,就算這些年落魄孤苦,也沒有把這件值錢的紫玉釵當了。 希望王爺你在天有靈,保佑小玉此行安然。 鄭凈持誠心禱告,想到亡夫,只覺得往事刺心,心酸無限,悄然濕了眼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