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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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蔣姨娘和初嵐比起來大概也是要自慚形穢的。明月洲妙就妙在,培養出來的姑娘公子雖然社會地位微妙,卻偏偏都有不同于流俗的氣質,活得落落大方。初嵐驕橫卻不惹人厭煩的脾氣大約也是其中的一種。 初嵐走了沒多久,拉著個紅衣少年就去而復返了。他倆長得一模一樣,只是和初嵐的明媚婉約不同。初嵐拉來的人一身紅衣獵獵,雪白的臉上卻帶著冰雪般的冷漠,紅與白的對比在他身上產生了一種絕妙的沖突,令人見之難忘。 呦呵,雙胞胎。這就更罕見了。 我剛才被你氣昏頭了,都忘了我是來干什么的了。有兄弟在旁,初嵐仿佛有了底氣一樣哼了一聲,我是來跟你比才藝的!光能以色事人可沒什么了不起的! 他這么一開口,言語里的稚氣遮都遮不住了。江逾白終于忍不住低低笑了出來,而站在一旁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少年卻是不自在地皺了皺眉,扭頭,頗有股不忍直視的意味。 你想比什么?江逾白輕輕咳了咳,打趣道,該不會是打算以你之長攻我之短吧? 才不是。琴棋書畫,花藝茶道,隨便你挑。明月洲考核甲等的初嵐驕傲地說道。 那他呢?江逾白指了指初嵐身后不出聲的少年。 初霽是不同的。但要是你敢和他比舞,那我才是真的佩服。初嵐有些別扭的說道。 比武?江逾白有些驚訝地上下打量叫初霽的少年小小的身板,確定他身上沒有一絲內力,看不出來啊。刀槍劍戟,鞭锏錘抓,他是哪一路的? 初嵐氣紅了臉:你想什么呢!當然是跳舞??! 江逾白:哦。 反倒是初霽,聽到這兒不著痕跡地看了江逾白一眼。大約是常年習舞,初霽的氣息不同于旁人,看得江逾白有一絲上前去摸摸筋骨的沖動。如果筋骨也到位,那這孩子會擅長習武也說不定。 說吧,琴棋書畫你挑哪一個!初嵐不想再廢話,輕輕捋了把袖子。 他真的要,和這些孩子,來場男寵職業技能切磋嗎 閑著無聊還沒臉沒皮的江逾白大手一揮,答應了。 我挑書。江逾白毫不客氣地選了他最擅長的一項,你可以先看看我的作品,再考慮要不要跟我比。 江逾白本人琴棋書畫樣樣登不了大雅之堂,那已經是過去式了;現在,擁有了蕭睿殼子的他,雖然沒有蕭睿敏捷的才思、博聞強識的能力,但是他擁有蕭睿的身體記憶! 這幾天他一個理科男生能撐住文化人的人設,除了貌似看書什么都沒看進去之外,全靠那一兩筆字撐著。 對于蕭睿來說,字如其人,因此琴棋畫他找不到大家指導也就罷了,字確實是下了大功夫的。有蕭睿扎實的基礎在,再加上江逾白與之完全不同的心境,寫出來的字明明是同一個筆跡,卻出乎意料地有不同的味道。 比如現在墻上掛著的這幅字:西風吹老洞庭波,一夜湘君白發多。 醉后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蕭睿的字風骨內斂,端正秀麗,而江逾白這首詩寫的就豐容在外,瀟灑自如。 初嵐這才注意到那副掛在內室里的字,只一眼就愣住了,再看幾眼卻是入了迷。 這詩是你寫的?他說話都帶著顫音。 不是。不過字是我寫的。你若有把握勝過我,咱們再比。江逾白笑道,當然,你若是寫得比我好,我直接認輸就是。 初嵐的臉色有一瞬間的空白,他尷尬地咬了咬唇,那些人有毛病吧,你也不是傳聞里那么一無是處啊。 怎么說呢,大夫人大概是想毀了他的前途一絕后顧之憂吧。 算了。不打算深究但是也隱約猜到了什么的初嵐打算放過他,初霽,走了。 阿俞,送送初嵐公子。順便把咱們的斗篷拿回來。 他們都走了,初霽倒是沒有挪腿的意思。 他直直盯著江逾白,聲色泠泠地說:我們來一局。 江逾白:來一局什么? 初霽:比武。最好比劍。 江逾白:你為什么覺得我這樣的人會使劍? 初霽直勾勾盯著他說:因為我見過你這樣的人。 江逾白: 眼前的少年姿容堪稱艷絕,但眼神卻有了冰刃的森涼,讓江逾白大嘆難得。 行吧。他低低笑了出來,先說好,輸了可別哭鼻子啊。 于是,在那一個午后,抱著來見為人所誤的賢才最后一面的心情,周琰踏進了那個他從沒踏足的小院。 蕭齡這回當然沒有把實話都說出來,說出來淮親王一惱火將他們兄弟倆一起掃地出門也是有可能的。他只是說,自己家弟弟已經時日無多(真話),病的幾乎起不來床(真話,至少在他離開前還是這樣的),畢生學識已經注定無法施展,只希望能見王爺一面以表感激之情。 蕭齡明白,弟弟就算真的見了淮親王也只會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那么他能做的,只有盡力完成弟弟天真的愿望。 周琰獲悉蕭?;嫉囊彩强妊Y的時候,神色有一瞬間的黯淡,并且他出乎意料地同意了。 這世間,總是不叫英才見白頭的。 他只帶了一兩個隨從,就這么默默地抄近道走到了江逾白的院落前。院落墻邊攀援著一株青蘿,明明是寒冬之日,卻仍是執拗地冒出兩芽新綠,讓人看得心揪。 哐一聲輕銳的鳴擊破空,一時間天地都靜謐了幾分。 周琰一愣,輕輕推開了院落的小門。只見在院落方寸之地里,手握著木劍的白衣人背影翩然,劍勢輕緩如霧雨,卻撒下了滿滿一張大網,鋪天蓋地,沖著對手兜頭罩下。 他的劍并不咄咄逼人,只是步步逼近,鋒芒流轉之間甚至算得上溫柔。這根本不是以命相博,他是在給人喂招。 與他對陣的是一個紅衣少年,拿的也是沒有開封的木劍。出劍并不令人驚艷,但是扎實敏捷,不避鋒芒,一招一招下來,漸漸也有了些樣子。 一時紅白紛然,院落里歲月靜好。 周琰緩緩睜大眼,目光追隨著那個躍動的白色背影,指尖一點點沒進掌心。 白衣人似有所覺,示意先停下,將劍別在身后,鴉黑的長發微動,露出半張白皙的側臉來。 章節目錄 十 這是連綿雪日后的第一個暖陽。時值午后,陽光慵懶地灑下來,眼前人的一席白衣仿佛似枝頭殘雪般微微反射著光芒。面若春山淡水,靈秀邈遠,卻連微微驚訝的眼神都脈脈含情。 周琰忽視了他的一切,只緊緊盯著他手里的那把劍,仿佛想捕捉某一個縹緲的幻象。 江逾白江逾白差點兒摔劍不干了。 怎么這一個兩個的走路都沒聲音他是因為之前強行催動內力導致五感不如從前敏銳,但總被避之不及的人逮個正著,這已經不僅僅是內力的問題了。這分明是倒霉吧? 看那小王爺的眼神,他是簡直恨不得活剮了我啊。江逾白默默嘆息道。 他把木劍扔回初霽手上:拿著。你師父之前的判斷是對的,你不必使雙劍。 那個人說,他不希望別人稱他為我的師父。初霽接過劍,提起這茬兒的時候也沒半點沮喪,只是我常年修習劍器舞,恐怕停不下來。 習武要不斷重復動作加深記憶力,劍器舞固然曼妙卻不成招數,長久浸yin多少會影響手感。初霽明白這一點,但劍器舞如今還是他安身立命之本,不能輕言廢棄。 別聽他的,他就是那個性子。你下回見到他,直接抱住他的大腿打死都不放就得了。他嘴巴惹人厭,說不定還會打你幾下,撐過去就好了。江逾白摸了摸下巴說,其實他巴不得有人陪著他呢。 ...我下次試試。初霽點頭道。 兩人若無旁人地來往了幾句,殊不知周琰的臉色變得更黑了。他三步做兩步邁進那個小小的院落,玄色的衣擺偏飛,襯得他的神色頗為凌厲。 初霽一愣,雖不知來人是誰,但瞧著也非同一般。于是他不著痕跡地瞧著對方的臉色行了個禮 不必。周琰拂袖,這是不肯受禮的意思。初霽只得繼續維持著俯身低頭的姿勢。 只一瞬間,周琰似乎分出了一絲目光給初霽,卻使他頓時如芒刺在背,遍體生寒。 周琰用不耐的眼神屏退了僅剩的兩個近衛,死死盯著江逾白良久。已經認了命的江逾白見他半晌不肯出聲,生怕他盯到??菔癄€也不肯罷休。 周琰走近一步,江逾白后退一步。 周琰再走近一步,江逾白再后退一步。 周琰:你再敢動一下,我就把這個小子送回瓊州知府那兒去! 江逾白: 被送回瓊州知府那兒,初霽搞不好還會被惱羞成怒的瓊州知府打包退回明月洲去。那才是真的沒有活路了。 好好好,我不退了。江逾白扶額,你別亂來啊。 周琰:合著不是因為他,你連話都不肯跟我多說一句?那好,我現在就把他送回瓊州。 初霽: 我招誰惹誰了? 江逾白:你這孩子怎么這么扭呢?!說著他扭頭輕嗤初霽,還有你,杵著做什么,快走! 初霽撿起木劍麻溜地滾了。走之前還給了他一個保重的眼神。雖說那張小臉上還是沒什么表情,但江逾白切切實實讀出了這么個味道。 院落里終究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了。有圓滾滾的白色雀鳥停棲在枝頭,幾乎與雪一色,看著僵持著的兩人,好奇地歪了歪頭。 周琰悶聲低頭,手伸進了袖子里。江逾白還以為他想從里頭掏出什么兇器,卻只覺眼前一黑 對方往自己的臉上罩了當初的那個面具。 周琰冷哼一聲,倏忽收回手,江逾白連忙伸手捂住自己臉上的面具不讓它掉落下去,只能透過兩個黑黢黢的洞眼去看周琰的表情。 蕭睿是吧? 病重得不能起身? 才學淵博、高風亮節?手無縛雞之力? 一連串質問攪得江逾白越發覺得這小小的院落逼仄了起來。尤其周琰一句追問逼近一步,到最后氣息幾乎都噴在他的側臉上了,讓江逾白不由自主地豎起了小小的汗毛。 視線落在對方的胸口,衣料精致的紋案被埋沒在陰影深處,一直延伸到周琰白皙的脖頸里。周琰身上沾著的若有若無的熏香鉆進了他的鼻子里,明明是幽若蘭芷的淡雅香氣,卻瞬間從喉嚨深處勾起驚天的癢意。 咳、咳咳 江逾白終究還是忍不住輕輕咳嗽起來。 周琰氣急,一時心下甚至有些懷疑江逾白是故意賣慘裝可憐試圖蒙混過關,但身子下意識地一顫,還是皺著眉把他臉上的面具搶下來扔回袖子里,上前溫和地為他撫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