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殘疾暴君 第70節
他從來沒有想過的未來,卻有個小姑娘正在為此而拼命努力。 在他跋涉過了漫長又短暫的一生,最后遇見的一朵花,他怎么忍心讓她在看見了希望之后又枯萎呢? 他從未想過活下來,或許也從來沒有誰想讓他活下來。 堆成山的熏香,外面喊打喊殺的亂臣賊子,喧沸的民意。從多年前開始,人們就叫他魔星,稱他為不詳。 “煞星降世,民不聊生??!” “你這孽畜!你母后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將你生下來!” “亂臣賊子、弒父殺兄,天殺也!” …… 他閉了閉眼睛。 那些聲音最后的最后,都變成了小姑娘堅定的聲音, “我想你活下來呀?!?/br> 這是那天,睡夢中還在背書的小姑娘,被他問為什么的時候,迷迷蒙蒙中的回答。 你看,那么多人想他死,只要有她一個人想他活下來,他就不舍得死了。 哪怕此間青絲成雪,世事傾覆。 他終于從他垂垂暮已的墳墓里爬出來,試著去做一個人。 會太晚了么? 外面喊打喊殺,已經初現亂象; 事到如今,紅鳩已經不怎么痛了,因為已經痛到了一種麻木的地步,之后的閾值就被拉高了。 他有一段時間都感覺不到自己身體的知覺了,他知道自己的頭發在慢慢變白,視力也在逐漸下降。 可能用不了多久,他就看不見聽不見,變成了一個只會發瘋的瘋子。 曾經他只想安靜的在皇宮里等死,可是他遇見她之后,他突然就不想要自己那么丑陋的一面在她面前了。 你看,他也只是一屆凡人,也只想在愛人面前體面一些。 還來得及么? 他不知道。 只是前半生的風雪沒有壓垮他,為了他的乖乖,跋涉再多的風霜,似乎也沒有那么難了。 他或許真的應該試一試,嘗試一下另外一個可能,那就是—— 活下去。 * 外面的喧囂聲,一直從天色微微亮持續到了下午。 姜小圓食不知味地吃完了午飯,終于忍不住問了問張德義最近宮中的情況。 她一直扎在太醫院里面,除了上次青年焚燒的熏香之外,其他的暴君秋都沒有讓她看到。 一直到了今天,姜小圓才意識到,可能她看到的一切,都是偽裝過后的和平。 張德義倒也沒有騙她,嘆息了一聲, “今年不太平啊,藩王進京這段時間,陛下都遇見了幾次刺殺了。不過姑娘不用擔心,今次闖進來的人,還不成氣候?!?/br> 說到了最后一句話的時候,張德義也忍不住露出了一絲絲的與有榮焉。 饒是重光帝因為久病,對朝政的控制力大大下降,可是軍權仍然牢牢掌握在他的手中,長久以來的震懾力,仍然留在大臣和諸王的心中。 這一次,不過是看著重光帝太久沒有上朝,又傳來了他焚燒器物的風聲,就有流言說重光帝危在旦夕,這不,就有傻子被當成了槍,膽大包天地前來試探了。 只是,如若是以前的陛下,他可不會因此出面,這些事他大概只會派人出去處理。 更不用說陛下現在身體極差,幾乎到了看奏折都有些吃力的地步。 但是出人意料的是,今天他出去了,張德義甚至有一些激動地想著,只要陛下出去了,饒是一頭白發的重光帝,也足夠嚇破那些宵小的狗膽。 只要他還活著,還清醒地活著,大慶就暫時亂不了。 張德義知道眼前的小姑娘在擔心陛下,但是他卻不知道要如何告訴她—— 她的陛下可不是什么軟柿子。 就算是現在這樣病重,也是病重的雄獅,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冒犯的。 小姑娘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聽完他的話后發了一會兒呆,又跑回去給木頭人扎針了。 擔心是無濟于事的,她唯有讓暴君秋的腿好起來,才能夠用那獎勵的幾點健康值拖延時間,為他爭取一線生機。 在這短短的時間里,徐太醫他們已經找到了一些頭緒,姜小圓給的藥方也在給暴君秋喝著。 看起來暴君秋的情況越來越嚴重,但是對比一下記憶里面那個此時已經每天呆在寢殿,日日鎖著自己的暴君,現在的暴君秋,雖然昏迷的時間越來越長,理智卻慢慢地恢復,這都是解藥的功效。 但是這解藥只能頂一時之用,暴君秋的身體,卻已經經不起消耗了。 于是等到徐院判歇下來了,姜小圓連忙拉著徐院判,將針法給他展示了一番,徐院判點了點頭,贊許道, “確實進步驚人?!?/br> “只是……” 按理說,雖然進步很大,也只能算是菜鳥中的佼佼者,遠遠不到可以為皇帝就診的水平。 要是讓這個小姑娘去扎的話…… 想想那個慘不忍睹的木樁子,如果不是因為重光帝對她的無限縱容,她可能會被定義為弒君之罪。 徐院判很想告訴她,其實他們已經試過了,沒用的,無數精良的醫者都對那雙斷了十來年的腿沒有任何作用,何況她一個初學者呢? 但是還沒有等到徐院判開口,門外就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既然徐院判點頭了,就將東西都備好,開始吧?!?/br> 徐院判連忙下跪,想要勸阻一下,但是坐著輪椅的青年沒有給他開口的機會,徑自越過他,摟住了朝他跑過來的小姑娘。 “這……” 徐院判還想要說些什么,就被張德義一個眼神止住了, “院判大人,快去幫姜姑娘準備吧?!?/br> 徐院判苦著臉下去了,被張德義拉到了一邊。 陛下擺明了要當一回昏君,拿自己的腿博美人一笑,他們這些人勸他,那不是礙眼么? 事到如今,陛下想要討自己喜歡的姑娘的歡心,其他人又有什么立場去勸阻呢? 徐院判想了想,總歸是那斷腿已經沒有知覺了,就算是扎扎應該也扎不壞,便嘆息一聲,搖頭去準備了。 青年看上去有些疲憊,仍然摟著小姑娘拍拍她的背, “不是要試試么?” 姜小圓點了點頭,有些緊張地上下檢查了一下他,發現他只是有一些疲憊后,這才松了一口氣。 或許她盯著人的時間太長了,青年微微低下頭看著靠坐在他膝蓋邊的小姑娘,長長的白發垂下來,眼神帶著笑意,手指卻在了她的唇邊點了點, “還這么磨蹭,是要幫朕寬衣么?” 姜小圓:…… 和被踩到尾巴似的貓一樣,小姑娘一溜煙就跑了。 等到她進來的時候,青年已經只剩下了雪白的中衣,整個人就像是一座白玉雕像似的,有種不像此間人的仙氣。 他像是睡著了一般,她放輕了腳步,坐在了他的腿邊。 其實,說起來她膽子很大,但是真的讓她扎針,她還是有點手抖的。 尤其是當看到了青年的雙腿的時候,她意識到了理論和實踐的巨大差距—— 因為他的腿上,有著幾道貫穿的疤痕。 第一針她手哆嗦了半天,也沒有扎下去。 她想問他怎么會這么多的傷疤,又覺得自己或許已經從那段回憶里面可以找到答案,這個問題顯得有些多此一舉了。 可是她看著,就覺得他應該是疼的。 一直到了一聲嘆息傳來,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摸摸小姑娘的腦袋, “不要怕,已經沒有知覺了?!?/br> 她的額頭上漸漸地沁出來了密密的汗,甩開了自己心中的雜念,硬著頭皮按照順序扎完了全部。 顯然,她這段時間的努力沒有白費,等到最后用熱水敷的時候,她才松了一口氣,擦了擦汗。 她這才發現,青年不知不覺間,已經撐著額頭,睡著了。 她把青年的衣服整理好,將披風給他披上,就推著他走出了太醫院。張德義不遠不近地跟著,并沒有上前來打擾。 前段時間他是睡不著,現在確是睡得太多。 尤其是今天出去還處理了那么久的事務,姜小圓知道,此時的青年已經到了強弩之末。 她有些心疼地摸摸他的白發,一愣神的功夫,就聽見系統久違地叮咚了一聲。 這還是她到了夢境世界里,系統第一次主動彈出來任務的。 她有點兒好奇地點進去,就看到了新任務:【幫助暴君躲過刺殺(0/5)】 看到了那個“5”的時候,姜小圓仿佛被扎了一下,縮回了手來,忍不住驚訝地張開了嘴。 怎么那么多次? 不管是按照回憶里看到的,還是張德義所說、她自己所見的,姜小圓都漸漸地意識到了,皇宮現在并不怎么安全。 今天的事情更是為她敲響了警鐘,但是她沒有想到,竟然害有這么多次的刺殺么? 姜小圓摸了摸青年的白發,也想明白了是為什么。 暴君秋現在就待在皇宮里,又久久不上朝,就像是立了一塊靶子一樣,一切居心叵測的人都想要將他取而代之,但是偏偏他現在又沒死…… 回憶里,暴君當時早就了無生趣,記憶又是走馬觀花一筆帶過,其中隱藏的究竟是怎樣的驚濤駭浪,或許都不能在他心間留下什么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