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殘疾暴君 第51節
“請轉告他,我不是不知禮數的人,為太子殿下準備了一份回禮?!?/br> 這話說得意味深長,宋提典心中一跳,不知道為什么,突然有了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他匆匆忙忙收拾供詞的時候,腳步都有些虛浮。 只是心里暗罵自己,就算是廢太子表現得再煞有其事又如何?這不就是個“偽龍”,還能真的對真太子造成什么影響不成? 定然是虛張聲勢! 果然,陳端聽到了宋提典的回稟之后,擺了擺手,讓他將供詞趕快交給皇帝過目。 至于陳秋說的“厚禮”? 陳端的眼中閃過了一絲輕蔑的不屑。 容妃娘娘之前埋怨兒子此次做得不夠精細,陳端不置可否,他就不認為陳秋有可能對自己造成威脅,連布局都透著一股子高高在上的傲慢—— 就像是高高在上的神,出手按死一只螞蟻那么輕松。 此時此刻的陳端,還渾然不知道所謂“回禮”的含義。 他送走了宋提典,就聽到了外面的太監恭敬道,“殿下,崔世子已經在書房里等候您多時了?!?/br> 陳端的表情終于有了一些變化,他抬了抬手,道,“孤現在過去?!?/br> 崔文鳴是昨天夜里才被找到的,想到這個發小重傷昏迷醒過來的第一件事就是來見他,陳端本來心中對他的不滿也沖淡了一些。 只不過,這點滿意,也不可能改變陳端不打算重用崔文鳴的結局。 崔文鳴確實受了很嚴重的傷。 聽搜山的禁軍回稟,崔文鳴是不慎掉進了東山某個捕獸洞里。 此前東山下過大雨,洞口被封了,崔文鳴斷了腿昏迷不醒,所以就算是搜查東山的人,找許久都沒有找到,一直等到崔文鳴醒了,開始對外面呼救,這才終于被找到了。 崔文鳴此時坐著輪椅,腿部被包得嚴嚴實實,他面色慘白,臉上還有沒有愈合的傷,樣子實在是凄慘得不行。 陳端簡單地和他說了幾句話,又問了問那日在東山上有沒有發現什么不對勁的,崔文鳴也一一回了。 兩個人說完這些,陳端也有些看不下去了,連忙派人將他送回崔府上去。 陳端嘆息,對自己幕僚道,“文鳴當真對孤忠心耿耿?!?/br> 只是太子陳端并沒有注意到,書房的那堆無人在意的廢稿里,神不知鬼不覺地少了一封無關緊要的廢信。 許多大事的發生,往往只需要一點點細節的堆積,就像是抽積木,一塊兩塊……終于有一天,會因為一塊小積木轟然崩塌。 崔文鳴擦了擦背上的冷汗。 陳端以為他是病痛纏身而帶來的蒼白,卻萬萬沒有料到,崔文鳴是嚇的。就在剛剛的書房里,崔文鳴不僅冷汗涔涔,面色蒼白,幸好太子并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在踏入崔府的大門的時候,崔文鳴都沒有敢擦一下額頭上的冷汗,背都挺得筆直。 因為就在角落里,雪亮的箭矢就對著他的背心。 而這個堂堂的永昌伯府、將門之家,號稱有著精銳府兵的府邸,早在崔文鳴“被找到”之前,就被在角落里放滿了火油。 只要他表現出來一絲半點的異常,那些箭矢就會一箭穿心。然后一場神不知鬼不覺的大火,就能夠讓整個崔家消失在大慶的土地上。 一直到把那封信放在了指定的位置上,黑暗中的箭矢才漸漸地隱去了。 幾乎是前腳放信,后腳崔念念就來看崔文鳴了。 崔念念看著面色蒼白的哥哥嘆了一口氣, “哥哥,我說了,讓你不要為難三皇子?!?/br> 出乎意料的,第一次崔文鳴竟然沒有反駁他。 他沉默了一會兒,苦笑道,“哥哥現如今就算是想為難他,也有心無力了?!?/br> 他現在就連“陳秋”兩個字都不敢提。 崔文鳴越想越覺得腦門上冷汗直冒。 陳家皇朝的這兩代儲君,都不是什么善茬。但是比起翻臉無情、隨時就能將一家一姓搭進去的陳端,他更加害怕陳秋。 陳端是可以預測的波瀾,陳秋是一片看不底的大海。 恐怕太子到現在都不明白自己對上的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對手。 更加重重要的是,崔文鳴已經十分深刻的認識到了,太子這一次的策劃,根本就不可能殺死陳秋。 陳秋一定會成功的,太子非但殺不死陳秋,還會將此生最大的對手放走。 想到自己偷去的那份信封到底會被用作什么用途,崔文鳴就覺得背后發寒。 殺人先誅心,若是信封發揮了作用…… 但是此時此刻的他,已經沒有任何的選擇的余地了。他雖然對太子有幾分情分,但是并不意味著他不珍惜自己的性命。 他嘆息一聲,低聲問崔念念,“三殿下現在怎么樣了?” 崔念念嘆了一口氣,“建章宮里面搜出來了弩弓,和太子遇刺的箭矢可以比對上,現在應該提審完,送進天牢里了?!?/br> “等過幾天,我想去見一趟三殿下?!?/br> 崔念念抬頭看向自己哥哥,眼神里面帶著不贊同。 崔文鳴無奈的扯了扯嘴角,心想自己都已經成了人家的傀儡,除了乖乖聽話還能怎么辦呢? 崔念念沒有察覺到崔文鳴對陳秋的態度都變得恭敬了起來,微微有些出神問道, “哥哥,你覺得太子和三殿下,比起來哪一個更好呢?” 崔文鳴一愣,打量起來了自己的親生meimei。 崔念念確實是個杏眼桃腮的美人,要不然,太子也不會至今對她念念不忘。 她微微一笑,“哥哥,念念不想太早嫁人,想在家里多留些時日?!?/br> 這話在太子選側妃的檔口,崔文鳴如何不知道什么意思? 崔文鳴一時間竟然有一些失語,許久之后才嘆了一口氣。 永嘉帝今年已經病倒過兩次了,身體越大,圣體越不健朗,以前遲遲不愿意立太子,今年也終于立了——他的身體可能確實過不了幾年了。 到時候要么是陳端、要么就是那個人……但是現在,他只有一個選擇。 他是永昌伯府的世子,他選擇站隊哪邊,永昌伯府就站在哪一邊——崔念念也確實不能再嫁給陳端了。 或許從這種意義上來說,崔念念似乎選擇了陳秋的話,也不錯。 “那日我去見殿下,你便跟著吧?!?/br> * 另一邊的天牢里,很快就陷入了安靜中。 三皇子的監獄是天牢里規格最高的單間,光是進來就有五道鎖,就算是一只蒼蠅也飛不進去。 最讓人窒息的,還有這間牢房里面能夠把人逼瘋的寂靜和黑暗,就連看守的人都不樂意在里面久待。 牢房顯得有些潮濕陰暗,一絲光也透不進來,只有老鼠和蟲子在地上爬,帶著一股說不出來的霉菌味。 這樣的環境可以說是差到了極致,畢竟是重刑犯所居住的牢獄,都是一些罪大惡極之徒,怎么可能會讓他們過的舒心呢? 在獄卒們走后不久,寂靜的牢房里面,突然間響起來了一陣抽噎聲,聲音細細的,小小的。 稍微有了些意識的少年,模模糊糊地意識到了這一點,昏迷中也蹙起了眉。他面色因為失血而慘白,明明很是高大,卻因為一身的血污和過于俊秀的樣貌,顯得有些弱不勝衣。 他睜開了眼睛,就看見了哭腫了眼睛的小姑娘。 其實沒有受多重的傷,比起那次被杖責輕了不少,只是在被送來天牢的路上多少吃了一點苦。 陳秋的舊傷偏偏此時發作,他只來得及將小姑娘妥善放好,就暈了過去。 此時見她又哭了,他的意識也漸漸地清醒了過來,靠著墻壁坐了起來,猶豫了一會兒,伸手擦了擦她的眼淚,也不說話,只是安靜地陪著她。 他抬手的時候,一下子就看到了自己手上紅色的紋路。 他一頓,像是被定住了一樣,好一會兒才繼續幫她擦著眼淚,只是另外一只手藏在了背后,漸漸地捏緊了手心,捏得微微有些發白。 他不能騙她沒有舊傷,也沒有辦法騙她他現在很好,更加不能騙她,紅鳩徹底好了,他只能靜靜地聽著她的抽泣。 他已經騙了她一次了,她是真的以為喝了藥紅鳩就能好的。 這一次興許是舊傷復發,也許是因為昏迷,在他的預料之外,紅鳩發作了。他知道她遲早會知道,卻沒有想到竟然這么快。 盡管此時此刻,紅鳩已經不能影響他的神志了,只有若有若無的頭疼還在發作著,他竟然不知道要如何面對她。 他應該慶幸這座天牢是那么黑,所以她大概是不會再次看見他過于丑陋的樣子。 姜小圓擦了擦眼睛,她只是一時間想到了那個夢境,慌了生而已,她吸吸鼻子,恢復了冷靜,小聲問道, “所以,其實沒有好,對么?” 少年輕輕地嗯了一聲,沒有反駁她。 明明在之前,他那么運籌帷幄,能算計盡了所有人,只等幾天后驗收成果了。他沒有一絲猶豫、仿佛是一個已經演算了無數次的棋手,胸有成竹; 但是此刻,他不說話來,心中卻空空蕩蕩的,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失落感。 長發遮住了他的神情,只是少年漸漸地捏緊了自己的手心。 他知道或許她不會嫌棄,或許會和那一次一樣,他不會嚇到她。 可是這并不代表他能過得去自己那一關。 以前他把她當小神明,于是這就成了他最在她面前自慚形穢的地方;但是現在不一樣了,他知道自己心底的想法越來越卑劣了,他甚至漸漸地不愿她的目光注視著別人。 他連這些都不愿意讓她知道,如何能愿意用那丑陋的一面面對她呢? 姜小圓聽到他肯定的答復,悶悶地在原地坐了一會兒。 其實,也不是沒有征兆的,畢竟陳秋健康值最高才20,就算是有舊傷,也不可能這么低……這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但是姜小圓當時并沒有想那么多,竟然一直沒有發現。 她自己自顧自地生悶氣,一抬頭,就看見了一片漆黑里的少年垂著頭,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明明什么話都沒有說,卻有股說不出來的感覺。像是重新變成了那只孤魂野鬼,毫無生氣地坐在原地。 姜小圓本來有一肚子的話要說,看見他這樣,竟然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好一會兒才終于開口了。 “你知道有個叫蔡恒公的人么?” 少年動了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