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殘疾暴君 第29節
又花了十積分修補了一下屋頂,姜小圓一本滿足,繞著偏殿轉了一圈,總算是覺得像個家的樣子了。 日落西斜,陳秋正在院子里面借著最后一點光亮抄寫。 下一秒,眼前就出現了一只蠟燭。 蠟燭的光比普通的白蠟要亮很多,陳秋被這光亮弄得一愣,第一眼就看見了燈下比蠟燭要矮上不少的小姑娘。 她得意洋洋地領著他來到了煥然一新的偏殿。 陳秋看見了干干凈凈的全新床鋪、整整齊齊的箱籠,上面還擺著全新的兩套里衣、一雙嶄新的靴子。 他從小養尊處優,八歲之前沒有嘗過任何缺衣少食之苦,更加不能理解貧苦之家何以為生計而發愁; 八歲之后,他的世界天翻地覆,吃不飽穿不暖,忍饑挨餓幾乎要成為了常態。 沒人會在意他的饑飽、苦痛,就連他自己都漸漸地習慣了苦難。 至于家? 從前他的家是建章宮,后來這里成為了一座枯萎的墳墓。 他記不得自己多久沒有去想過“家”這個詞了,畢竟可以稱得上“家人”的人,七年前就死光了。 連帶著過去時光關于“溫暖”、“家”的所有詞匯一起死去,他不過是一個活在仇恨里面的行尸走rou,在世間飄飄蕩蕩。 舉目望去,天地茫茫,何處為家呢? 可是小小的燭光,點亮了幽魂一般的世界。 小姑娘的聲音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圓圓大仙厲害吧?” 他垂下了那雙漂亮幽深的眸子,感覺到自己干枯的心臟,再次被某種東西注滿。 他將手指放在了心臟的上方,好一會兒才笑了起來,“是啊,很厲害?!?/br> 他注視著她,心臟在鼓噪著。 他聽見自己在心底說:叫他如何能放手? 生在黑暗里的人,要如何才能舍得那邁過漫漫長夜、寂寂人生,唯一的光? 永嘉十三年的春天,一個叫做陳秋的孤魂野鬼,有了自己的家。 * 春日融融,暖房里的蔬菜長得飛快,不過一眨眼的功夫,竟也大部分都可以收獲了。 姜小圓收集食物的進度飛快,等到了少年即將抄完的時候,她也完成了那個漫長的食物收集任務。 又種下了一批夏天的種子,她就把收貨食物都藏在了建章宮的地窖里,里面還有她冬天時候存下來的一些冰,放在地窖里面可以儲存很久。 這些存糧和外面送來的月例放在一起,也已經從一開始小小的一堆,逐漸擴大成了可觀的數目。 就算是容妃娘娘還想要收拾他們,讓他們絕食,那里面儲存的食物加上積分,也能夠讓他們撐上半年了。 這極大地滿足了倉鼠圓的囤貨癖,也充盈了她的積分。 滿足了基本的生存需要之后,姜小圓又從系統里面買了一些種子,讓陳秋幫她設計了個乘涼的棚子,在周圍種上了一圈的葡萄苗。 等到了夏天,不僅有系統出品的品質優良的紫葡萄吃,還能乘涼。 建章宮因為這些改變,一點點的變成了她設想當中溫馨小院子的模樣。 繞著這段時間逐漸變得像樣起來的建章宮飛了一圈,視察完畢的姜小圓一本滿足,剛剛想要飛進去,發現偏殿沒人,姜小圓才想起來—— 對哦,秋秋好像去大殿里面泡藥浴了。 汗水沿著蒼白卻形狀凌厲的唇往下,蒼青色的血管因為藥效發作帶來的疼痛而微微凸起,長發的少年扶住了額,盡管看上去溫和又俊逸,仿佛謫仙人一般,卻沒有人想到,他正在努力克制著身體里一波又一波傳來的疼痛。 解毒的過程自然算不上好。 這種感覺絕對稱不上好受,渾渾噩噩的思緒,卻突然間聽到了幾聲哼哼。 哼哼聲像是小黃鸝在枝頭喳喳叫,聽不清到底在哼唧著什么,卻勉強拉回了他一點神志。 他睜開漂亮的鳳眸,里面血紅一片正在慢慢地消散,他輕輕揉著眉心,終于發現歌聲來源處——屏風后的一只茶壺里。 是的,因為看見秋秋泡藥浴去了,姜小圓也有點蠢蠢欲動,就找到了個缺個口的茶壺當做了浴缸,快快樂樂地泡起了澡。 他也終于聽清楚了她在唱什么—— “啊~情深深雨蒙蒙~” 唱著唱不上去了就破成了沙啞的小奶音,像只被掐住了脖子的小鴨子。 他揉了揉眉心,從那疼痛中清醒,血紅的漂亮鳳眸里竟然閃過了一絲笑意。 姜小圓在茶壺里面游來游去,整只都被泡得美得冒泡泡,歌也唱得聲情并茂,在茶壺360°環繞音加持之下,自己都被自己驚艷到了。 等待她終于泡完了,就頂著枕巾爬出來,用枕巾將自己圍了起來,活像個移動的白胖蟬蛹。 等到那俊秀少年披著外袍,松散著長發出來的時候,就看到了坐在桌子邊緣的一只白胖饅頭,饅頭下面伸出兩只腳在晃蕩,腦袋艱難地探出來一點點,一雙圓眼睛炯炯有神地和他對視。 然后她站起來轉了一圈,翹起腳丫指了指桌子上換下來的衣服。 說是衣服,其實是姜小圓偷摸扯來的一條不明布料做的,鑒于她個子太渺小,一時半會兒也沒有發現哪里不對勁。 一直到讓人定睛一看,才會發現……那是半截腰帶。 腰帶的主人沉默了半晌,桌上的小人繼續炯炯有神地看著他。 姜小圓的本意是想讓陳秋發揮一點紳士精神,找塊毛巾或者帕子給她裹裹,等到衣服干了再穿上。 但是姜小圓萬萬沒有想到—— 十分鐘之后,她就穿上了款式超級漂亮的小裙子……還不只有一套,是五套! 陳秋只是說托胡太醫買的,姜小圓不知道他到底是拿什么換的,本來還有些猶豫的,但是想想,這衣服做都做了,世界上也只有她能穿得上了,也就沒有太糾結了。 她歡呼一聲,沖過去抱住少年的脖子暴風狂蹭,表達自己的喜歡,就穿著小裙子在空中到處亂轉。 被她亂蹭一通,他一愣,手指輕輕摸了摸被她蹭過的地方。 他其實是一個極度厭惡和人肢體接觸的人,只是……如果對象是她的話,她的親昵不會讓他覺得任何不適。 就像暖融融的陽光照在身上,就算再討厭炙烈的太陽的人,也不會討厭那種明媚的感覺。 陽春三月,等到葡萄苗苗長出了一截的時候,他也終于抄完了五十遍,交給了守著建章宮的侍衛。 永嘉帝自然不可能言而無信,就算是他后悔了,外面還有虎視眈眈的言臣呢,于是御筆一揮,陳秋便被批準了去南書房上學。 * 那邊建章宮算是步入了正軌,容安殿卻陷入了一片陰霾中。 宋太醫在短短一個月的時間里,幾乎是住在了容安宮。 饒是如此,仍然沒有將五皇子給治好。 一個月的時間里,五皇子的病愈演愈烈,夜不能寐的噩夢折磨著他,讓他從一個胖胖的小子,徑直瘦成了一把皮包骨。 因為宋太醫治不好,容妃也顧不上此事會不會被永嘉帝知道了,去找了太醫院院判,叫了一整個太醫院來會診。 然而,太醫院對于此事也是一籌莫展。 容妃當初之所以千里迢迢派人去西域找那紅鳩之毒,就是因為此毒難解,不發病的時候狀似健康,發病了也查不出是什么毒。 但是現在,擱在五皇子身上也是一樣的。 莫名其妙的,解藥突然就失去了作用,太醫也找不到另外方法解毒,只能一日日地看著五皇子枯瘦下去。 當然了,最可怕的其實并不是枯瘦。而是五皇子現在已經很難維持清醒的神智了。 容妃只能夠將他關在容安宮的偏殿里,避免他發狂的時候做出什么來。 事情自然傳進了永嘉帝的耳朵里,他果然勃然大怒。只是還沒有等到他遷怒容妃,容妃就病了。 大病了一場,連床都起不來了。 永嘉帝也就沒有辦法追究容妃了。 容妃對永嘉帝只說是五皇子中了來源不明的毒藥,永嘉帝問了太醫,也知道這不是容妃的錯,卻仍然認為她看管不力,讓她好生修養。 以她養病的名義,將宮權分了一些給寧妃。 寧妃最近極為受寵,風頭在后宮隱隱有蓋過容妃的架勢,皇帝也不來容安宮了,縱然容妃不擔心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脅,仍然被氣得夠嗆。 皇帝親自處置了五皇子身邊人,幾乎從頭到尾換了一遍血,又派了太醫一刻不離地跟著,甚至還親自去寒山寺為五皇子祈福了一次。 只是,五皇子的病并沒有任何的起色。 容妃只能派人再去一次西域。 奈何西域太遠,一來一回至少要半年的時間,到那個時候,五皇子會變成什么樣子? 容妃心力憔悴,病得越發重了。 陳端聽聞容妃生病了,但是他剛剛封了太子,被皇帝交了差事實在是走不開,一直到了半月后才終于空出時間前來探望她。 此時容妃身體還沒有多大的好轉,只是實在是憋悶得慌,趁著這春日融融的,也沒有什么風,便出來太平湖邊散散心。 陳端自然跟跟隨在自己的母妃身后。 陳端如何不知道母親的心結,寧妃、陳源的事情都十分糟心,他也才剛剛封太子,卻也不能插手太多,只能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容妃聽見他的嘆息,轉頭道,“阿端,你可知母妃最大的心結是什么?” “可是弟弟的事?” 容妃搖了搖頭, “有宋太醫在吊著,你弟弟能撐到西域使者來的。母妃雖然擔心他,這卻不是母妃的心頭大患?!?/br> 陳端沉默了。 他如何不清楚,在容妃心中,最痛恨的大概便是秦皇后了,最近那廢太子重新翻身,進了南書房之事,恐怕比寧妃分權更加讓她痛恨。 陳端年紀稍長,知道母親和秦皇后的關系多少有些水火不容,便勸慰道, “母妃,您也應當放寬心一些,廢太子那邊,孤會盯著的,不用母妃勞心了。且孤也在南書房念書,母妃何必如此……” 要說忌憚,大概也只有容妃忌憚少年,陳端其實并不怎么忌憚此人。 畢竟光是他是一個殘廢這件事,就決定了他這輩子和繼承大統沒有關系,就算是有重瞳的異象,但是民間也都有重瞳兒的存在,也不見得各個都是舜帝轉世。 他實在是費解,甚至覺得容妃把這件事看的比陳源中毒還要嚴重,有一些本末倒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