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8)
不等落座,林昭就先注意到了角落里被繩索束縛、衣衫不整的三個女孩。 林昭呼吸一滯,雙眼充血泛紅。 他三步并作兩步沖了過去,抖著手有些艱難地解著繩子,指頭都勒紅了也才勉強解開一條。 店店長 李茵!你沒事吧?! 店長 女孩低喃了一聲,無力地闔上了眼。 武介!你他媽就是個畜生! 武介聽到后也沒生氣,笑瞇瞇地解釋道:林先生可能誤會了。幾天下來她們身上難聞得很,沾滿了排泄物,我也只是好心給她們洗個了澡、換了身干凈衣服,僅此而已。 看著她們濕漉漉的頭發,還有那半濕半干、一看就不怎么合身的衣服,林昭雖將信將疑,但也稍微冷靜了下來。 既然林先生的貨驗完了,那么也該輪到我來驗一驗我的了。 武介轉頭看向坐在沙發上的男人。 林言之,對嗎? 你如資料記錄的一般年輕 武介走到沙發前,彎下腰伸手捏住林言之的下顎,像是端詳貨物似的左瞧右看,看上去是那張我們花了九位數才查到的臉沒錯,不過我還要再確認一下才能放心。 他瞇著眼笑了笑,抬手覆上林言之的衣領,那么,林言之先生,冒犯了。 第二十三章 撿回來的第二十三天 左邊太陽xue往上一寸又兩分,林言之突然開口,說得話聽起來沒頭沒尾。 武介拽在他衣服上的手松了松。 你說什么? 林言之抬起手在額頭上比劃了一下,大概就是這里吧,這是第一槍,狙擊手打得有些偏了,人沒死透,我不放心就又補了一槍,他說到這兒又指了指胸口。 你的父親在我這里只值兩顆子彈。 武介臉上那時時掛著的、另人不喜的笑此刻已不見蹤影。他瞳孔一放一縮,眼前仿佛再一次看到父親那張破了洞的臉,還有那具穿了孔的身體。 武介,還需要再確認嗎? 林言之低聲笑了笑,還需要的話,我可以再講講你的母親、你的大哥、你的舅舅。對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的妻子也在場,對嗎? 她是怎么死的來著,容我想想。 啪! 林言之側過頭,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跡。 他無所謂的態度再一次激怒了武介。武介雙眼通紅,等不及要看到面前這個驕矜的男人在他腳下茍延殘喘、卑微乞憐的樣子。 他一把將林言之拽下沙發,一路拖行到茶幾前。 一旁的林昭見狀心里一緊。他站起身想要過去阻攔,堵在門口的稻川突然出現在背后。 稻川咧開嘴笑了笑,抓住林昭雙手,彎起膝蓋壓著他跪倒在地。 ??!靠!我日你媽! 林昭疼得忍不住大叫。兩條胳膊被硬生生扭到身后,又痛又麻,韌帶像是要被撕裂了一般。 武介像是對一旁的二人毫不關心。他赤紅著雙眼,扯著林言之的頭發狠狠朝茶幾邊緣砸去。 砰! 鮮血順著額角流下,被偏白的皮膚襯得格外顯眼。墜下來的發絲被血打濕,略顯凌亂地粘在臉上。 武介重重喘著粗氣,情緒稍稍平穩了下來。他是要弄死林言之沒錯,但絕不會讓他死得如此輕易。 武口會上百條人命,一夜之間死得不明不白。他要把每一個人的名字和祭日,都一筆一劃地刻在林言之身上,這是他許給所有家人和兄弟們的承諾。 林言之先生,我和稻川不遠萬里來到華國,今日能見到你我很激動。也許是太激動了吧,如果下手太重的話,還請你多多見諒。 武介整理了下衣領,從桌上抽出張紙巾折疊整齊后遞給了林言之。 林言之半坐起身,斜斜地倚靠在茶幾邊。他接過紙巾堵在額角,薄薄一層紙巾頃刻間就被溫熱的血液浸透。 武介拿起紙巾盒放到他手邊,抬手示意他請自便。若不是額頭上那條鮮血淋漓的傷口過于顯眼,方才的刀光血影都像是錯覺。 林言之神色不明地低聲道:其實我很不喜歡跟你們這種人打交道。 武介揚了揚眉,我們這種人? 不過你也算是其中的翹楚了。 武介聞言笑了笑,哦?我可以把這當做是來自敵手的贊賞嗎? 敵手? 呵。 林言之輕笑了一聲沒有回答,看了眼表后略顯突然地轉開話題:你想知道的事,我這里都有答案。 他抬眸看向武介,例如我為什么要殺了他們,又比如我為什么能殺了他們,我具體又是怎么殺了他們,或者是誰替我動的手。 還有 你母親臨終前的遺言。 武介臉色一變,雙手握拳。 你說什么?! 林言之低頭抽了幾張紙,一絲不茍地擦拭著手上的血跡,聲音不冷不熱,這些我都可以告訴你。 武介啞聲回道:條件呢? 林言之朝林昭的方向抬了抬手,我想你和他的約定應該不止于此吧。既然他的部分已經做到,那么就請你遵守余下的承諾。 武介眼神閃爍,片刻后給稻川打了個手勢。稻川眉頭緊皺像是不太情愿,卻還是松開了手。林昭失了平衡,踉蹌著跌倒在地,又過了好一會兒才勉強找回兩條胳膊的知覺。 你說得沒錯,承諾就是承諾。 武介抬手指了指那三個神志不清的女孩兒,那么就按之前說的,林昭先生,你和你的貨物都自由了。 此時的情況亂套到讓林昭沒了主意。 一會兒把她們帶到隔壁找個空房間安置好,之后等我消息。 林昭突然想起林言之在進到包廂前對他說的話。他咬咬牙走過去給另兩個女孩解開了繩子,小心翼翼地扶著她們離開包廂。 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相信林言之是真的如他所說,有備而來了。 厚重的木門在身后緩緩合攏。林昭回過頭看了眼包廂,一時竟不知該為自己能撿回一條小命松口氣,還是該為林言之的安危提心吊膽。 包廂內,遺言二字讓武介失了方寸。門剛一合上,他就急忙厲聲追問道:你剛說的遺言是什么意思?! 想起母親胸前那顆穿透了大半個胸膛的子彈,武介發熱的頭腦突然一冷。他一把拽起林言之,怒聲道:我母親被一槍斃命哪里來的遺言!你敢騙我?! 小介 林言之故意壓細了的聲線聽起來有些女性化,我的小介 武介瞳孔圓睜,拽在他衣領上的手緊了又松,松了又緊。 林言之頓了頓,聲音恢復如常,她叫的應該是你的小名吧,我記得她緊接著又說了兩句話。 她說什么了?!快告訴我??! 林言之挑了挑嘴角,身體前傾往武介的方向靠了過去。 她說 他頓了頓,附在武介耳邊輕聲道:做事時切記不可掉以輕心,獅子搏兔尚需用全力,更何況 我林言之從來都不是一只兔子。 武介想要說話,但張大了嘴卻怎么都發不出聲音,視線也越來越模糊。他伸長胳膊用力往前夠著,面前那人的脖頸看上去一手可握,纖細到仿佛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扭成兩截。 明明只差一點 只差一點,他就可以殺死他了。 只差一點,他就能為他們報仇了。 那個叫稻川的高壯男人剛抬起腳,還沒走出兩步,哐啷一聲巨響,整個人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林言之掌心里握著一支小巧精致的玻璃試管。用來密封的膠蓋不知什么時候被打開了,無色無味的麻醉氣體以極快的速度揮發開來。 離他只有咫尺之隔的武介首當其沖。 門外,還未走遠的林昭隱約聽到了包廂里的動靜。他腳步一轉又跑了回來,試探著想要推門進來。 在林言之眼中,林昭就是個加大號的麻煩,此時進來也只會添亂。唯一的一支麻醉中和劑早已進肚,他也沒地方去弄來第二支喂給林昭。 不要開門,在外面等著。 話音落下,門那頭總算是沒了動靜。 林言之將試管里的無色液體一分為二,給倒在地上的兩人分別灌下。 強效有機麻醉劑具有高度揮發性,只需吸入一星半點就能致人昏迷,但在同空氣接觸后用不了多久就會失效。 吸入體內的氣體最多只能讓人昏迷上一小時不到,但如果將原液一并服下,那無論是哪種體格的人,沒個一兩天是醒不過來了。 林言之走到窗邊推開條指寬的縫用來通風,空著的那只手把玩著一支裝滿藍色透明液體的試管。 他俯下身半蹲在武介身邊,你想要的或者說想做的都太好猜了,痛點就像是被刻在了腦門上等著人來戳。只需一兩句話就足夠卸掉你引以為傲的穩重與自控,稍稍示弱就能讓你失了警惕,自以為一切已盡在掌握。 林言之打開試管封口,淡藍色的液體清澈透明,晃動間水光流轉格外好看,所以我很不喜歡跟你們這種人打交道。真是,太無趣了。 敵手?好笑。 林言之那雙淡灰色的眸子像是深不見底的潭水,里頭藏著的情緒讓人觸目驚心。他將試管舉到了武介嘴邊,一想到是你們這種無趣的蠢貨害死了哥,我就氣到想要發瘋。 遺言,呵。 我怎么會給她機會留下遺言。 一個該死之人,還不配在這世間留下只言片語。 林言之緩緩站起身,走到稻川身邊,伸手掐開他的嘴,將剩下的半管藍色液體一滴不剩地倒了進去。 林昭,進來。 等在門口的林昭像是被按下了開機鍵,唰地一下沖進包廂里。 林言之!你沒事 看著屋內的場景,沒說完的后半句話被他原封不動地吞了回去。 短短幾分鐘過去,林昭在腦子里設想了無數場景,不是沒有考慮過武介和稻川被人反殺的可能,但都沒有眼前這一幕來得既刺激又輕描淡寫。 稻川和武介雙雙躺在地上沒了意識。林言之神色平淡地站在一旁,整個人平靜得像是事不關己。 扛上。 林昭聞言回過神,???扛什么? 林言之抬手指了指地上,把人扛上,跟我走。 林昭話是聽懂了但思維還沒跟上。 ??? 林言之挑了挑眉,林昭,我千里迢迢專程過來救你一命還外加三個附帶的,這難道還不值你一次體力活嗎? 等坐上了車,林昭才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 千里迢迢?救我一命? 什么叫他救我一命,明明自己才是被無辜牽連的那個好嗎?!只可惜他清醒得太晚,活兒都干完了才想起這茬。 車子一腳油門的功夫就到了,林昭用著林言之給的磁卡繞開門衛直接進了車庫,七拐八拐地停到了別墅門口。 林言之笑容和煦,抬手指了指大門。 那么就辛苦你送貨上門了。 看著他言笑晏晏的模樣,林昭只覺莫名其妙,腦袋上的血都還沒干透,真不知道他這奇奇怪怪的好心情到底是從哪兒來的。 事已至此,林昭也只得任勞任怨地把兩具尸體搬下車,左扛右抱,艱難地把人拖進了別墅。 門一打開,屋子里出乎意料的空曠,連個最基本的家具都沒有。若不是鋪了地板、刷了墻漆安了頂燈,瞧著跟個毛坯房也沒什么兩樣。 一看就不是拿來住人的。 林昭像丟麻袋似的把那兩人扔在地上,自己也癱在一旁大口喘著氣,兩條飽經風霜的胳膊抽著抽著地疼。 他還沒來得及喝上口水歇歇腳,下一秒就聽到了林言之的逐客令。 貨已送達,你可以走了。 林昭手撐著地板站起身,皺眉道:你先跟我說清楚,這倆人到底怎么個情況?昏迷了? 林言之倒也沒有避而不答,麻醉劑。 你帶了麻醉劑咋不早用? 有準備不早早拿出來,還搞得自己受了傷,神經病啊,林昭在心里嘀咕著。 揮發性麻醉劑。 林昭愣了愣隨后很快反應了過來。彼時他和女孩們都在屋內,麻醉劑揮發開后可沒有敵我之分,只是不知道林言之自己怎么沒受影響。 他看了眼地上的兩人,神色一正,繼續道:那你把他們弄這兒來干嘛?這種跟不安定武器沒啥兩樣的殺人犯應該盡快報給上頭知道,到時再移交法院由他們量刑判罰。 殺人犯啊 林言之意味不明地重復道,隨后低頭看向林昭。 那么你想讓他們被判什么刑? 女銷售無辜慘死的畫面又一次浮現在他眼前。那兩人累累的罪行和他們視人命如草芥的態度都令人發指,林昭毫不猶豫地厲聲回道:當然是死刑! 死刑? 林言之輕笑了一聲,先不說他們作為他國非法入境人員,要按正規手續處理的話有多難辦,哪怕最后如你所愿判處死刑,這中間輕輕松松就能拖上兩三年。 更何況還有緩刑一說,以他們二人的身份和手上握著的資源,不是沒可能在緩刑期間做手腳,最后上法場的是本人還是替罪羊都是二話。 林昭雙手握拳,沉聲道:林言之,你說這些是什么意思? 林言之側過頭看向無知無覺躺在地上的二人,想要他們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又何需苦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