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愿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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朽月把懸世鏡物歸原主,順道問起昨晚陽時晷失竊時的細節。 言儀對朽月敬如上賓,對她倒是知無不言:“辰昇殿一向戒備森嚴,父君的藏寶閣更是機關密布,要從里面拿走東西并非易事??善勺蛞垢妇o時殿找老時帝商榷要務,臨走時帶走了一部分守兵,所以才讓賊人有機可乘?!?/br> “你父親昨晚去找白瞿子了?” “是的,好像要商量時帝退任后繼承人的接洽事宜?!?/br> 朽月抿了口茶,問他:“繼承人定下來了么?” “哦,這就不清楚了,不過他們兩人意見似乎相左?!?/br> 言儀參與了朝堂之事,故而也聽見了一些風聲。 事關天庭政事,外人不宜過多探聽,朽月沒讓言儀太為難,轉移其他話題閑聊:“丹旻和他師兄關系好么?” “應該是挺好的。丹旻入門比較晚,人也內斂寡言,時常遭受其他鳥類欺負,玄晏作為師兄沒少出手幫忙。您還記得上古時候,十日并出之事么?” 朽月:“記得,十只金烏本應輪流執勤,但有一日它們貪玩,全跑了出來。后來,羿射十日,中其九日,唯留一日?!?/br> “其實那一次十日并出,正好是由丹旻引路。那時,丹旻剛入白瞿子門下不久,十只金烏欺生,乘其不備全溜了出來。丹旻見之忙去追趕,后被十只金烏團團圍住,差點讓它們燒死。幸虧玄晏趕到,以自己為餌引誘金烏,丹旻才得以逃生。但是玄晏受了很重的傷,肌膚遍體烤焦,命懸一線。他師父白瞿子祭出元丹替他續命,以至于元氣大傷,修為重損,終于把玄晏的一條命給撿了回來?!?/br> “真是傻?!毙嘣伦炖锉某鋈值目偨Y。 “不傻,”言儀和煦地笑笑,“若是我的手足兄弟遭難,言儀亦會赴湯蹈火,以命相搏?!?/br> 朽月瞬間悵然,失神道:“你會的,我知道?!?/br> * 另一邊,賀斬假意生氣走后其實一直在跟蹤丹旻。 他和朽月已經私下商量過了,他去負責找出陽時晷,而朽月負責留意玄晏這邊的動向。從目前的的情況來看,伏桓已經站好隊,他和丹旻暗中聯手,接下來絕對還會坑玄晏一把。 接著,賀斬發現他的跟蹤目標過于枯燥乏味,丹旻從仁王殿回去后,仍舊做著十年如一日的本職工作,每天按時為金烏引路。 本來他這個工作是和玄晏互相輪流做的,現在玄晏被禁足,他連帶著師兄的那一份一起做,勤勤懇懇,任勞任怨,簡直讓人挑不出什么毛病。 按朽月的推測,陽時晷八成還在丹旻身上,她在旭龍庭上故意說的那句陽時晷在誰那里,誰就是盜賊,這話本來是想引誘丹旻把陽時晷偷偷藏于玄晏處,以便再次嫁禍,撇清嫌疑。 但是丹旻并沒有這樣做,似乎他偷陽時晷另有用途,玄晏很快因為沒有確鑿證據證明有罪而被放了出來。 朽月和賀斬的愿望落空,于是不得不另找他法。 在八百年前,有一個不得不提的史實,玄晏會因失職之罪被伏桓囚禁于重明山下,這事距離他們現在還有半個月。 所以救不救玄晏都一樣,反正他最后還是會掉進名為權謀的這個大坑里,并且在這個坑內一呆就呆八百年。 再后來朽月假造金龍令牌,才騙得山神放他出來,估計放出來之后去找丹旻說理去了,兩人大打出手,雙雙不知去向,這個結果不難推斷。 再過不久,丹旻因為沒了競爭對手,成功登上時帝之位,屆時伏桓還會將陰時晷當作賀禮相贈,最終陰陽時晷都會落入丹旻之手。 于是朽月和賀斬商定,到那時再找機會接近他,通過已經合體的時晷返回現世。 計劃敲定,只等時機成熟。 兩人依舊分頭行動,朽月還是回華晝殿,賀斬回他的凌絕山,兩人以前沒處理的遺憾事均可以提上日程,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然而,朽月在華晝殿是絕對不可能閑下來的,她太低估了三公主作死的能力。 這段時間,小仙娥蘭蘭的日子并不太好過,也不知是得罪上了主子還是怎么著,反正晴君對他是左看右看都看不順眼,正如同眼里長出了一根倒刺,欲拔之而后快。 整件事要從她不肯伺候三公主沐浴開始說起。 第一次讓蘭蘭服侍沐浴的時候,靈帝趕趟兒似的把她叫過去聊天解悶。行,這情有可原,還說得過去,晴君忍了! 但從此以后晴君每當讓她貼身侍奉洗浴,這丫頭不是推說身體不適,就是借口誰誰誰找她有事,反正會找各種理由偷溜。 晴君起先以為蘭蘭這丫頭生性不喜與人親密接觸,心里雖有膈應,也就沒太放在心上。 直到有一天傍晚,她散步偶然經過靈帝的房間,正巧碰見蘭蘭吩咐幾個仙娥準備熱水衣物,以作沐浴之用。臨了,幾個仙娥陸續從屋內退出,卻唯獨不見蘭蘭出來。 也就是說,蘭蘭并非不習慣伺候人沐浴,而是單純不想伺候她沐浴而已! 晴君差點氣到心肌梗塞,心里油然而生出一股被藐視的羞辱感來,讓她一時難堪至極。 鑒于當下這個情況,她不好直接闖進去把人揪出來質問,只能站在原地冷言冷語地譏誚:“不愿伺候自個的主子,卻跑來伺候一個外人,這賤人蹄子可拐得夠遠的!綠茹,這人啊,不給點教訓是會忘本的!” 那綠茹心領神會,應和道:“三公主說的是,不聽話的人是得給點教訓?!?/br> 待晴君憤憤甩臉離去之后,另一頭柳蘭溪也被趕了出來,走時臉上沾沾自喜,身上還披著朽月額外贈送的袍子。 這個男人的心機比無底洞還深,先是故意打濕自個的衣裳賴著不走,借換衣的理由當場退去身上衣裙,竟還得寸進尺地提出同浴這種不要臉的要求! 朽月忍無可忍,一氣之下將他打包妥當利落地送走,這才好不容易地洗了個安穩澡。 柳蘭溪殊不知已經得罪上了人,綠茹正等在他回去必經的路上,笑里藏刀地說道:“喲,meimei今天看起來心情不錯啊?!?/br> 柳蘭溪裝傻道:“綠茹jiejie,找我有什么事嗎?” “你剛才去哪兒了,找你找半天?!本G茹明知故問地試探道。 “不好意思呀,我在外邊給冰鳳凰喂食,沒有聽見?!?/br> 柳蘭溪一臉無辜相,活脫脫一朵嬌弱柔媚的白蓮花。 “哎,不對啊,那你怎么從北殿那個方向回來的?”綠茹看不慣她,一心想揭穿這朵白蓮虛偽的假面。 “哦,是這樣的,伺候靈帝的仙娥臨時有事,那邊缺人手,就把我叫了過去。不過蘭蘭毛毛躁躁不會伺候人,弄得一身濕透,反倒讓靈帝給趕了回來?!绷m溪委委屈屈地把自己的無恥行徑粉飾了一遍。 “你也不必跟我解釋,你是靈帝跟前的紅人,我哪敢怪你?只是你別忘記自己的身份,三公主才是你正兒八經的主子,她叫你往東你便不能往西,這個道理還不懂么?” “綠茹jiejie教訓的是,蘭蘭下次注意?!?/br> 綠茹嫌惡地瞟她一眼,不想再和這種表里不一的貨色啰嗦,揚起尖下巴闡明來意:“今天公主在后苑西北角處丟了一枚耳環,三公主讓你去那邊幫她找找,她還說,若是沒有找到你也用不著回來了!” 呵呵,原來坑在這兒呢! 柳蘭溪會意一笑,他就知道準沒好事。 “綠茹jiejie放心吧,我一定會找到的?!?/br> “最好如此!” 見蘭蘭像只軟柿子般容易拿捏,綠茹小人得志,走時故意用肩膀撞了柳蘭溪一下,哪知對方太過結實,差點把自己撞出內傷。 天色漸暗,偌大的園林深處草木繁茂,鳥獸歸巢,夜晚寂靜得讓人覺得有點壓抑。 柳蘭溪提著紅色燈籠,比幽靈更像幽靈地在花園內飄來飄去,嬌柔膽小的白蓮花外皮完全被他撕個精光,反正在這里烏漆嘛黑也碰不上別人,也就懶得再演戲。 “哎呦,誰踢老子屁股?!” 在黑暗中,從地上隱隱約約趴著一人,剛才姿勢應該是蹲著的,柳蘭溪一個不注意,直接踢到這人的臀部一腳將他踹翻。 柳蘭溪舉著燈籠往前照,發現陸修靜正面朝黃土屁股撅得老高得趴在地上,地上還畫有奇奇怪怪的符號。 “陸道君?大晚上的不回屋歇著,黑燈瞎火的蹲在此處做什么?” 柳蘭溪面帶詫色,忽而捂嘴大笑,“哈哈,你該不會是在此處解手吧?雖說人有三急,但也得注意點素質,這可是路中間啊道君!” “扯淡!本道君像是這么沒素質的人嗎?話說蘭蘭你這下腳也太狠了吧,我的腚都麻得沒知覺了!我以后有個三長兩短,半身不遂的,你得負責??!”陸修靜又氣又惱地揉著屁股,罵罵咧咧道。 “抱歉啊道君,真沒注意前面有人。這樣吧,不然你脫褲子我幫你看看傷勢如何?” 柳蘭溪蹲下,假意伸手要脫他褲子,嚇得陸修靜臉都綠了,忙不迭拍開他的手,慌道:“男女授受不親,你一個大姑娘家家,咋這么不害臊???” “不是讓我負責嗎?”柳蘭溪笑岔了氣。 陸修靜擺擺手,“沒事沒事,本道君大人不記小人過,宰相肚里有條船,原諒你了!” “噢。道君在這做什么呢,我一路過來,滿地都是鬼畫符,你畫的嗎?”柳蘭溪指著地上的字符問。 “噓,你能不能小聲點,別讓人發現了!本道君懷疑這里的妖魔根本沒清理干凈,本來是建議晴君整改此處,奈何她非但不讓,還不讓我繼續查下去。沒辦法,本道君只好偷偷在園林各處畫符設陣,妖魔一旦進陣便會定身顯形,百試百靈!怎么樣,這個主意妙吧?是不是有點崇拜我?” 陸修靜不禁為自己的小聰明感到洋洋得意,晴君明令禁止他來后苑,還是沒防備這貨居然自個偷偷跑來。 柳蘭溪敷衍地點點頭,難怪剛才走在路上一地字符唰唰變紅,他嫌太惹眼,讓腳掌懸空,從這些玩意兒的上方飄過來的。 “哎,那你呢,你來這兒做什么?” “三公主說白天耳環掉園子里了,讓我來找?!绷m溪無奈道。 “耳環掉了?那么小的東西要找到什么時候,這不是刁難人么?” 陸修靜為她打抱不平,安慰道:“放心,凡是有畫字符的地方我都看過了,沒發現什么耳環。哦,還有西北角的那方深潭本道君還沒去,你可以去那邊找找,我這邊畫完就過去幫你找?!?/br> “沒關系,我一人去就行,道君慢慢畫吧?!?/br> 柳蘭溪謝絕了陸修靜的好意,撿起地上的紅燈籠往西北角去。 “嘖嘖,蘭蘭這丫頭膽子可真夠大的!”陸修靜贊嘆了一聲,兢兢業業地繼續蹲地上畫他的鬼畫符。 西北角人跡罕至,灌木叢生,柳蘭溪踩在依稀尚能辨認的石子路上,穿過一片雜亂無章的樹林,就看見一方毫不起眼的水潭。 水潭深不可測,水面黝黑一片,倒映著岸上提燈人的紅色影子,這種情形在夜深人靜時顯得格外滲人。 柳蘭溪繞了水潭一圈沒發現什么耳環,倒是這潭底下應該有點什么。要不要下去一探究竟呢? 他有點拒絕,主要是這潭死水看著還挺臟。 正在躊躇間,他的腳尖忽地踢到一塊硬物,低頭仔細一看,灌木叢里好像有一塊不起眼的石頭。 柳蘭溪扒開上面的雜草,發現是一塊嵌入土里的石碑。 石碑上雕鑿三字:許愿池。